第三章:跑官(4):圆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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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巧合是不是伸向我的命远之手?人就是被无数只看不见的手在拽着,有的手把你拉向荣华富贵,有的手把你拽向多灾多难在无数只手中,人就像拔河比赛中系在绳中间的那个红线槌。虽说“我的命远我作主”,但很多时候,人得“跟着感觉走”,让梦拉着你的手。我“迷信”了一个晚上后,决定第二天去会会我的这位“钢丝”。
我是有事总装在心里的人。因了约会的事儿,第二天一天我就想着约会的种种细节。我像写小说似的设计了多种结果。最终不能确定约会会是哪一种。这一天算是我的“多事之秋”,约会的事儿还没整明白,单位里的事儿多如牛毛。一处、二处的两个副处长给我打了热情洋溢的电话,先是祝贺我扶正,后是请我晚上坐坐。我知道这是两个“进步青年”,他们提前恭维我,请我吃饭,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想拉我这一票。如今提拔干部,很看重“群众基础”。一个缺乏群众基础,得不到大家伙支持的人咋好振臂一挥响者如云呢?
按说我应赴宴的,他拉我这张票,我也不能失去他们“神圣的一票”。他们都是处级干部,他们的票含金量高!但,考虑到晚上的约会,怕喝麻了出事,就想让他们改天。况且俩人在同一晚上请,我应承谁呀?我只好陪着笑脸说:“对不起呀,处老弟,今晚有事,改天我请你!”他们看我态度诚恳,没有推的意思,就哈哈两句,说:“在关键时刻,你忙,知道知道。哪天等你有空我再请?”,不等我回答,就一笑而过。
运气来了,撵趟似的。事儿有时也往一块儿扎堆。我刚把两位处老弟辞掉,圆圆笑盈盈地进屋来了。她很少来我办公室的。她没结婚,还不算真正的大人。虽然她表现得泼辣有余淑女不足,但见了我还有点认生。但今天她表现得很大方,大方得近乎表演。她笑口常开地说:“处长,我姥爷从香港回来了,想认识认识你。”认识我?单位里有几个人都有海外关系,他们的亲人回来都没跟“官方”见面。“不合适吧?”我谅讶着,并推辞着。
“有啥不合适!现在又不是‘文化大革命’时候。咋啦,怕以后打你右派?”圆圆的嘴跟刀子似的,刀刀封喉。我苦笑一下,说:“改天我去拜访!去看看老爷子!”圆圆解释说:“处长,我姥爷那边还有好多事儿,在家不住几天,日程安排的比较满。他想今天中午与你共进午餐。你意下如何?”我如何也意下不了,话说得很外交,再推就有点不识抬举。我只好点头答应:“那就这样定吧!”
我目送圆圆出办公室就闭目养神起来。说是养神,实为乱神。我在想如何来与老爷子共进午餐。我想老爷子一定把家乡话忘了,恐怕一嘴“英格里斯”,我得给他来几句外语,震他一家伙,让他知道大陆与世界接轨了。可我大学里学的英语给忘得差不多了,如今光知道“来是‘’,去是‘Go’,点头‘Yes’,摇头‘’”了。还知道问好是“哈喽”、再见是“拜拜”、谢谢是“赏给油”,就是不知道单词咋写。算了算了,不拿此当见面礼了。
“哎哟喂,我的大处长,过阴呢?哈哈哈!”不知啥时朝君站到了我的办公桌前。我真想让她出去喊个“报告”再进来,但一想到“关键时候”四个字,马上睁开眼,故作惊讶状,然后学着舞台上的戏词唱腔,拿腔拿调地问:“噢,是三小姐?!三小姐,有何……贵干呀?”这一问把朝君逗笑了。笑着说:“大处长,在这焦麦炸豆时候,处在风口浪尖,你还面不改色,不动声色,真有涵养。嗯,是当大官的料儿!”
这小女子真会夸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但当官一定要稳重,给人以成熟感。为官几年来,我在学同僚们的举手投足、一招一式。是不是学到“孤独求败”那种水平我不管,我只求“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没接她的话,只问她有何事情。她拿一份手写稿,怯生生地说:“处长,最近我感到无聊,写了篇小说,你给指导指导。”孔子说过,“无聊才读书”。她把它篡改成“无聊才写作”。我要一篡改就是“无聊才当官”。想到这儿,我笑了。
她以为我笑她的文字,撅着嘴说:“我知道你是大作家,可大作家也是一个字一个字写成的。没有处女作,咋会生出一本本‘孩子’来?!这是俺的处女作,你别笑话。”她说罢,脸有些红。我感到她误会了,但又没法解释。于是,赶紧补救,打圆场说:“至理名言!我拜读拜读。说不定,你不写则已,一写惊人呢!”说罢,我接过她的手稿,翻看着。她说了声“狗屁!写着玩的。”,看了看我,又说了声“谢谢啊!”,就出了我的办公室。

我翻着她的手稿,心想人家都在跑官,你倒有闲心,咬文嚼字起来,文字值几个钱?!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正感叹着,圆圆来叫我了。我一看,到点了。赶紧收起手稿,跟她去会她的姥爷。老爷子早等在了大酒店里,一个近八十岁的人仍然童颜鹤发,气宇轩昂,看上去也就六十开外。我心想保养真好呀!一见面,他笑容可掬,把我的手握得生疼,听出了骨节的咯吧声。一定是有功夫的人!我敬仰之外,还有点怕,显得不自然起来。
酒菜安排得很丰盛。他热情地给我倒酒给我夹菜。如果我再年轻个十岁八岁,外人看到这种场面,一定认为我是他的外孙女婿。老爷子很健谈,说他很想家,想回家乡来投资,为家乡人民做点贡献。希望我这个政府官员能从中掇合一下。我当然是点头答应。这也算招商引资嘛,政府下的有目标呢!他说罢投资的事儿,又感谢起我来。说我对圆圆很照顾,还希望多培养培养她,给她压压担子。
最后又谈到我的小说,他说目前官场小说写得很滥,但读了我的《我是处男,别碰我》后,有一种耳目一新之感。鼓励我好好写,不要停笔。我很感动,也很惭愧。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能写出啥好作品来?散席的时候,他慈祥地看着我,然后给了我一枚足有三十克重的大金戒指,上面写着“心想事成”四个大字。不能要别人的东西!打小我妈就这样教育我。我推脱着不要。老爷子假装生气地说:“圆圆在你身边看着,你付出了心血。就是个保姆,我应该答谢呀?”
我还是不能要。我推着。老爷子生气了,说:“咋啦,嫌有铜锈?告诉你,我的钱来路正当,是一分一厘挣的。噢,怕腐蚀你?我这是个人馈赠,有情有义。”他说得我哑口无言。圆圆也帮腔说:“拿着吧拿着吧,见面礼。”我只好收下。回到办公室,我心里还不平静。难道仅仅是见面礼吗?为啥送恁贵重?有何用心?躺在办公室里间的床上,手拿着金戒指把玩着,大脑胡思乱想起来。我收了人家的见面礼,我拿啥回赠他?
我思想了很长时间,啥都想了,甚至连我作他外孙女婿都想了,就没往圆圆当副处上想。她刚参加工作不久,不具备竞争资格。如果不识时务与别人争,只能是拿鸡蛋碰石头。我想,聪明的圆圆会自量力的。我正探索着送金戒指的目的性,金莲敲响了我的门。这个时候机关没啥人,我不想,也不敢见她。八小时之外来我屋让别人看到就有点不光明正大。我假装不在屋,憋着气。她敲了几下,看我没应,在门口吆喝起来:“好你个装聋卖哑的人,你就不理我吧?!后果自负!”
她竟敢说这样绝情的话,我怕了,赶紧给她开门。她还站在门口,黑着脸。我赶紧陪笑说:“睡着了,你要不高声喊,我真听不见。”她瞅我一眼,没吭,一转身进了屋。我怕机关有人,故意把门开着。她坐在了沙发上,讽刺我说:“处长大人,今天挺忙的呀,一上午这么多人找,中午又吃请。说说,都是弄啥的?是不是都盯着那个副处了?”看来,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监控之中,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我不敢隐瞒,如实相告,但不敢说晚上“爱情角”约会的事儿。我拿着金灿灿的戒指说:“给,这个给你。”
她一巴掌打落在地,气咕咕地说:“谁稀罕,糖衣炮弹!”说罢,趴在沙发上抽泣起来:“自己的事儿一点也不操心,我跑腿磨嘴都是为了谁呀?”我知道,她为我的事跑上跑下,特别是发挥她信息灵的优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如果我能当上处长,她就是开国功臣。我陪小心说:“谢谢你!”说罢,去掩了门,然后,坐在她身边,手抚摸着她的秀发。她不哭了,说:“现在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你就是学赵匡胤,也得有人往你身上披黄袍呀!”
我赶紧承认错误地说:“那是那是!”她听了我没出息的回答,笑了。然后,急不可耐地说,据她得到的小道消息表明,一处二处那两个副处长争我这个处长之位争得很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杀手锏。如果我不在意,必败无疑。她还说要想法给他们致命一击,彻底扫除路上的绊脚石。她说两个各有弱点,要抓住他们的软肋,一定把他们砸下。不把他两个摆平,我就不会一帆风顺。她还让我多动动脑筋。说罢,吻了我一口,说:“你行,我看行!”然后,就出了我办公室……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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