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节
沈娟说到这里觉得有点不合适，于是特意解释：“不是我看不起农民，我家两个孩子都是女娃。你不知道，在农村没有男孩子的家户就是要受气的，否则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了，父亲仍坚决供养我上学，为的就是让家里能出一个大学生，也好撑我们家的门面。好在我很争气，从小学到高中可以说一直都是全校数一数二的好学生，可就在高考的那一年我母亲得了重病，当时为治病陆陆续续借了一万多块钱，勉强给母亲做完手术，我父亲已是借贷无门，再也交不起后续费用了，最后母亲是被赶出了县医院……”沈娟难过地说不下去了。
郑一凡不知道怎么安慰对方，只好神情凝重地听对方继续说下去。
“当时我正在县城读书，准备迎接一周后的高考，面对残酷现实，我是真不忍心再读下去。可我父亲急的差点给我跪下，说你要是不读书，那我们全家就死了算了，省得将来更受气受罪。没办法，我是含着眼泪走出大门的，一出门我就失声痛哭，我恨为什么老天爷不公平——同样都是人，同样辛勤劳动，同样是生活在红旗下，为什么人和人的命运安排、生活待遇、就业状况、学习环境、医疗救治就不一样呢？可以说人为分为了三六九等,跟古印度婆罗门的等级制度其实是一个道理。难道这就是我们在学校里所看不到的社会丑陋现象吗？国家干部、城市工人，最后才是我们这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贫苦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我们付出的劳动不知比他们多多少倍，可结果呢？别说上学了，饭都吃不饱，病也看不起，连像城里人一样参加工作的机会都没有，就是上了大学出来，又能有什么好工作？”沈娟满脸是激愤的表情，但很快又平静下来：“现在看来我当时的想法有些偏激，可当时摆在我面前的事实不得不让我有这种想法。前几年上演的电影《人生》就是很好的说明，我们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农民不就是电影里主人公所遇到的人生命运吗！我一个女孩子又能怎么办呢？当时我真的想到了死，就在县城的护城河边儿，我徘徊了整整一天，也是泪流了一天，为什么始终没有跳下去？因为我知道，如果我真的自杀了，那我的父亲、母亲肯定也不会再活下去的。为了他们我也得坚持活着，哪怕以后的路再难走，命运再坎坷……最后我是哭泣着昏厥在河边的，幸亏遇到了半夜来河边钓鱼的好心人把我叫醒，要是遇到了坏人……也许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有我了，也就没有我们整个家庭了……”说到这里沈娟已忍不住泪流满面，抽泣着说不下去了。
郑一凡强忍住眼泪，不想让它流出来。
“那一年高考因为受此影响，我最后只考了个农大，比我学习差的好几个都考了全国重点。可我已顾不上感叹命运的不公平，因为高额的学费更残酷的摆在我们一家人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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