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就是为了拜年盘旋了几个小时的山路后张绍仪很是偏激的想。
张绍仪的外公还住在乡下的老家，他早出晚归，也只是有了时间在那吃个午饭而已，疲惫让他不“孝顺”的抱怨起来。
大年初一中午从齐建国家出来之后，找了个地方洗去酒后的气味，打了电话确认在家，就来到了“县长表叔”王启胜家拜年。管钱的似乎比管人的人缘要好，酒量也要好，一大桌子人斗酒斗得不亦乐乎，张绍仪半醉，在凌州留宿一晚。
后续的几天不是亲戚间相互串门，就是同学旧友，或是金川“政界”相熟悉的人相邀，以酒为媒，加深感情。又连续接了几个电话，推脱不掉，于是收假的最后一个晚上依然不能在家陪伴着老人们。其实也不过是借口，实在不愿意去谁还能勉强呢，取舍、轻重一番比较之后，夜夜笙歌已经成为一种必然结局。
晚上是一个在上海“白领”着的同学召集，初中时期的同学们还有些不知什么身份的年轻女子，十数人划拳、掷骰子，好不热闹。
要说同学少年时候相互的感情还是很好的，否则十年后已然身份各异的人们很难相聚到一起。不过其中已经必然有着成熟了的世故，几个自己单干的“老板”夸夸奇谈自己的商道，几个由纳税人供养的公仆谨守得官场的规矩，最后不外乎“多多关照”的话语。
“绍仪，你现在什么级别了。”作为召集人，黄毅和每个人都热情的交流着，事先并没有注意到另几个混体制的人对张绍仪的称呼。
“我们这种小兵仔，有什么级别可讲？”虽然张绍仪很得意于自身的“成就”，却只是笑笑，想知道的人早已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像这种在外地打拼的人，说了过后也不会记住，因为没有交集。
“当初怎么想着回来的，在北京不待得好好的吗？”白领继续“社交”。
“离家近，消费低，压力小，饭菜合胃口，再想想，找老婆便宜。。。。。。出去转一圈，发现还是家里好。”张绍仪继续敷衍。
“就是呢，太对了，你都有车有房了吧，我和老婆把两边父母都掏空了才刚交了首付，月供就要6千多啊。痛苦啊。”黄毅说痛苦却没一点痛苦的表情。
“我丢，在上海都有房了还来奚落我这种穷人，罚一杯。。。。。。。百万级的人物了，再敬一杯。”张绍仪配合着，对于别人这些无损自身利益的要求，他总是乐于助人。
白领有着长袖善舞的外场性格，很不着痕迹的和每个人都碰上一两杯，尽到了作主人的义务。张绍仪却是没有太多表现的，看到众狼的注意力都在女人的身上，便掏出电话就往外走。这是中途退场的最常见招数。
缓步走下楼梯，迎面嬉闹、摇摆上来数十个男女，将并不宽敞的楼梯填得满满的，张绍仪先是厌恶的皱了下眉头，又往外移了一步，试图避让。但是对面的人显然没有各走一边的自觉，瞬间，一个人和一群人对峙了起来。
“好狗不挡道。”一看就是领头模样的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仰起头，叫嚣着。
“……”张绍仪闻言脸色一变，变得暗青，愤怒立即显现在脸上，犹豫了一下终究忍住没说什么，打定了主意好汉不吃眼前亏。
“哟呵！很犟啊，要我请你回所里喝茶？”魁梧男继续大声道。其身后的男女一脸兴奋，满怀期待。
“要不要我把李东明也请去喝茶？”从魁梧男话里听出不是混子，张绍仪却是镇定了下来，身高不逊于对方的他，站在高一级台阶上，俯视对方，目光透寒，语气从容的报出金川县公安局长的名字。
“你叫天皇老…..子……”说到一半魁梧男才结巴起来，也失去了气势，旋又发现当着众人的面软下来很没面子，硬撑着问了一句：“你混哪里的。”
“记住了，我叫张—绍—仪，等你有机会和局长汇报工作的时候自己问他。”看见对方的表现，张绍仪立马露出以往“狐假虎威”的装逼模样，说完不再看魁梧男一眼，目光散射眼前这帮男女，迈开脚步，从自觉让开的不再喧闹的人群中间穿过，不理会身后人的似懂非懂。
这是一条充斥着烧烤档、酒吧、KTV的霓虹大道，每年都有好几个青年成为酒精的祭品。本来就不愉快的心情被适才的一幕更是破坏得透顶，张绍仪落寞的一个人走在街上，没有一点安全感，并非源于一事一物，而是源于这个时代。
………………………..
凌晨四点就驾车往牛岩县城赶，七点半，走进办公楼，花了20分钟将齐建国的办公室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便迎来了上班的同事们，免不了相互问候一番，再由分管机关事务的副主任刘保华分发红包——张绍仪领到的是500大圆，其他人也会根据级别不同各有斩获。
齐建国当天才从凌州过来，如同平时过完周末一样，只让司机黄斌去接，却不知中间因为什么事情耽搁，直到10点多才到办公室，不过他可不需要向谁请假，也没有谁敢问，或者傻傻的去问，这是一把手的特权和威严。
下午，张绍仪陪着齐建国挨个办公室去拜年，便完成了这一天所有的工作内容。小地方惯例，没过完正月十五不会有很正经的工作，除了值班人员之外，基本上都只是每天露下面，领导们自然也愿意多休息几天，顺带补偿了平时“当牛做马”的属下。
“张主任，万良镇报告，镇卫生院出现一起医疗事故，待产孕妇意外身亡，死者亲友近百人围住了镇卫生院。并发生了打砸，目前正在和派出所的民警对峙。”凌晨被振醒，电话接通后，县委办信息股股长梁迪没管张绍仪是否清醒，噼里啪啦就是一通汇报。
“怎么现在才报告！”过于震惊沉默了两秒钟后，张绍仪大声质问。把身边躺着的兰雨吓了一跳，骤然睁大迷糊的眼睛，由于挨得太近，她已经隐约听见医疗事故等词汇，知道张绍仪在县委办分管信息股，如若已经延误，造成恶劣影响，将不可避免的受到牵连，同样，她自己在政府办则联系科教文卫，却是现在仍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我也是两分钟前刚收到万良的谢镇长的报告。”梁迪解释着。
“。。。。。。。。。，迅速掌握第一手信息，五分钟后我要详细情况。”张绍仪下了命令就挂掉电话，马上拨打万良镇党委书记罗凌全的电话，却是拨到第三次才接通。
“张主任，我正在赶往去万良的路上。。。。。。”罗凌全待电话接通就迫不及待道：“目前现场已经基本得到控制，。。。。。。。”
“好，我立即向齐书记汇报。”紧急关头，彼此都少了的客套，简单交流情况之后就挂掉了电话。各自为了自身的职责和命运动作起来。
刚挂掉电话，梁迪的电话又打了进来，汇报了最新情况：死者柳月雪，万良镇万良村人，下午三点住入镇卫生院待产，于晚上10点左右值夜班护士发现该孕妇死亡，晚上11点左右，死者家属、同村以及附近群众近百人聚集镇卫生院，有数十人打砸设备，并殴打值班医护人员，被殴打着伤势未明。目前，万良镇派出所干警、协警以及镇政府干部20余人在现场暂时控制了局面，没有进一步恶化。
“齐书记，是这样。。。。。。。。。。”张绍仪扰了县委书记以及书记夫人的清梦，首先听了书记夫人的几声抱怨，然后才向齐建国详细介绍着了解到的情况。
“通知县长以及政法委、宣传部、公安局、卫生局的主要领导半个小时候后在县委召开紧急会议。”齐建国一边吩咐着，一边掀开被子，把措不及防的温素华冻得缩成了一团，一脸愤恨，又不敢做声。
绍仪干脆简短的答道，却等到确认电话那一边没有任何补充已经挂掉电话才将手机拿开。然后先通知了黄斌去接齐建国，又电话梁迪让其通知相关领导召开紧急会议，再匆忙穿戴整齐和兰雨交代了一声便赶赴县委。
同时，梁迪的电话已经打到兰雨的手机上，扰领导清梦的“坏事”还是要由领导身边的人来干合规矩。哪怕因此造成了多方面的浪费。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也预示着新的一年不会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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