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离忽然撤开架势找了个凸起的石头坐下，卸下了所有防备。被寒气冻住的道士们面露诧异，摸不清此人到底要做甚。
“看你的意思是投降了？”沙哑的音调传来，小道士一改先前的木讷慌乱，脸上出现诡异的笑容。
木离手插裤袋点头，颇有些认命的说：“除非我的法术能瞬间提升一倍，否则就是拿鸡蛋去碰石头。我还想多活两年。”
多么知情识趣的小家伙，梼杌低沉的笑出声，眼中精光骤现。他玩味的摸摸唇角，不说话兀自沉浸着。严寒交加的气候渐渐侵蚀进不堪一击的肉身，梼杌本身自是悠闲自得，但凡胎的道士们可承受不住太长时间的冰点。一个个四肢僵硬牙齿打颤，有几个甚至连站都站不稳险险的靠在树干上蜷缩着身子。
这人只顾着自己，也许从阑曾也不愿分点心思给他人。但说他自私吧，可能他连自私两个字都不曾见过，如此格乃天生而来。木离忽然有点明白当初涂山浮黎为何不留在他身边了，即使再清心寡也忍受不住梼杌的狂傲且不把世间一切放入眼底的不可一世。准确点说，梼杌不是没有，他的比任何生物都要激烈都要复杂，他有一种毁灭一切的个，也许只有矛盾这个词汇才能解释他的一切言行。
白的晶莹冰片漫天飞舞，梼杌忽然开口道，“人间有意思吗？”
木离考虑了一下说：“见仁见智吧。”
“那师公下界来陪你玩玩怎么样？”状似不经意的开口，脸上徐徐绽出狂放不羁却称不上和善的笑容。
木离听闻警戒心起，站起身退开两步小心应对道，“您这不是已经算下界了么。”
梼杌仿佛毫无所觉漫不经心的说：“这个人类的根本支持不了多久，当然，距离死亡是还有一段时间，但是我的精魄伤害太强，迟早得再找个新的肉身，太麻烦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道士一起倒抽了口冷气。这人，这人不是神么？为什么身为仙家的他能心平气耗说出这种话？
视人命如草芥。很有梼杌的风格，世间没有什么能上得了他的心。就算是他的得意门生涂山浮黎，肯定也只是抱着一种新鲜未玩腻的心思，不会有其他想法。
木离挑了下眉毛回答，“您和我都心知肚明，除非玉皇大帝能解去您身上的天锁，卸下您镇守极北的职务，就算到了海枯石烂物转星移，您还是得留在那个一毛不拔之地继续承受您的天之惩罚。”
如此简洁明快不拖泥带水的挑衅回答激出了梼杌眼眸深处一抹异样的火光。又来了，体内的这股动，他喜欢被激发的热血沸腾的感觉，因为这才是活着的证明。而这个小家伙一向有这能耐，从上次见到他起自己就察觉到了。但是这股动能持续多久呢？他想知道，想知道。不过他更想看这小家伙除了眼前的一贯神外还会不会出现其他的表情，他想看其他的反应，如果是惊天动地的变化那是最好不过的了。他想看，真的想看。
梼杌眼中忽明忽暗的诡异闪烁，增强了木离心中的不安。状似不经意的开口，木离小心翼翼的措辞。“您能否看在涂山浮黎的面子上不要为难我呢？”
相当清楚自己的分量，分寸拿捏的恰当好处，不会做无济于事的小动作。梼杌加深了眼底的颜，他喜欢和聪明人相处，尤其是聪明的人，他向来忍受不住一丁点的愚笨和无知，那是最不可饶恕的。
盛满笑容的深邃眼眸骤然变为兴奋难抑的妖邪，仿佛一只噬血的野兽一瞬间锁定了猎物时迸发出的骇人光芒。
寒冷的冰冻气息一浪接着一浪的四散，白的结晶逐渐没过脚背，在地上凝聚成厚厚的一层。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多，但它们好象有生命般全部绕开梼杌，在其周身形成一处空白之地，只有他脚下的泥土是露的原来颜。九尾向来身轻如燕，即使雪下的再大也能立于松软的冰雪之上，仿佛没有重量般，木离轻盈的站在积雪上与梼杌遥遥相望。
忽然间，道士们恍然了。根本不能用普通的妖与仙的界限来规划二人，他们二人好象是天地间万物的综合体，无法用常识去判断。
“你准备拿什么来说服我？光凭一句话就想把我打发了？”好象根本没看到木离脸上的戒备与谨慎，梼杌慢条斯理的走向他。
木离闭了闭眼，忍哪说：“您就直接明了的痛快点吧，要我干什么？”
梼杌近到跟前在耳边说下了一句话，木离毫无犹豫的看着他的眸子点头道，“可遥”如果那一闪而过的光代表着讶意，那他会很失望的。“不过我能否附加一个保留条件呢，至于条件的详情我会在近期拜访时告知。”木离眼中的坚决不容他人返，大有你不听也得听的蛮横架势。梼杌笑了，谁说他傲慢来着？真该让那些夸夸其谈的家伙来见见涂山木离。
“我明白了。”梼杌狂放的转身靠在树干上动了动胳膊，勾勾手指召唤道，“过来。”
木离叹口气乖乖走过去。“您有何吩咐？没事的话还是趁早回去吧。”
小家伙下逐客令了。梼杌心情愉悦的放任自己大人大量不与他计较，开口道，“你打算何时兑现承诺？”
“我还有很多事没完成，还有一些问题要解决。”没有明确答复，不过这番回答已经是木离的极限了。
“是因为水玉？”
木离闻言一惊，不过很快镇定下来，听这人的口气也知道此事他必定知道不少，所以不隐瞒的点头。然后好奇的问，“您不想要水玉吗？”这玩意儿不是被争夺的很厉害吗？还被奉为无上至宝。
梼杌是何等人，只见他轻描淡写的瞥过一眼，慢悠悠的说：“你认为我需要那东西？”这就是天子的自信和尊严，这种傲气怕是世间再难寻出第二个。
“也好。”梼杌玩味的看着木离道，“有了那东西你的命才能更长久。”
意思是你会随时把我弄的翘辫子？木离心情复杂的认命道，“是啊，我也觉得有那东西应该更保险，难保您哪一天看我不顺眼把我崩了。”
梼杌一手抚上木离白皙的脖子，轻轻摩挲道，“你一向都那么知轻重吗？”真想一下狠狠掐住，屈折他漫不经心其实坚毅的子，真的好想。
木离忍耐着不断冒出的鸡皮疙瘩回答，“我只想知道您什么回去。”
“我也知道我很想要你。”玩笑中炕清是真是假，即使能看清木离也拒绝去分析。
拼命把住自己轰出去的拳头，咬紧牙关的忍耐模样彻底取悦了梼杌，只见他哈哈一笑倏地全身光芒一现，狂作的飓风席卷而来，吹的人根本睁不开眼。待一切风平浪静后，道士们适才松开死命拽住树木的手，狼狈的瘫在地上，仅仅一天就折腾光了他们至少十年的寿命。
结界消退，不过让木离惊讶的是所有的幔帐全部刮落在地，树林重新披挂上绿恢复生机。冰雪也像从阑曾存在过一样消融消失，连一丁点冰渣子都瞧不见。
“木离——”呼唤随之而来，木离转眼发现原啸带着一群人奔了过来，幔帐已经不见，他们无所顾及了。
“你没事吧？”
木离笑着摇头，“没事。”
“刚才发生了什么？”
木离听闻疑惑的抬头，只见他们一个个好奇的望着自己。“你们没看见吗？”
“一开始知道牛鼻子们请神了，但自从设下结界就炕到里面了。”
呼……慢慢吐出口气，木离心道：没看见就没看见吧，那么丢脸的事还是少让旁人知道。挂上轻松的笑回答，“没什么，请下来的神仙正好不喜欢打打杀杀，所以也就没发生什么。”第一次尝试睁眼说瞎话，木离越来越觉得自己有瞎掰的潜力。
“那……这些道士是怎么回事？”扭头看见一众东倒西歪的道士们，而且一个个面有菜郁郁不振。
木离耸耸肩回答，“大概是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做道士。”
*
等道士们重新振作起来回过神才发现他们全部被擒，正被五大绑的按坐在树下，周围围了一圈面有不善的妖怪。
“你们……你们要干么？士可杀不可辱，直接杀了我们吧！”漂亮话说的不错，如果忽略一直打颤的腿就更完了。
“你们为什么想除去东北虎王？据我所知虎王往日并没和你们结怨，你们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道士们叫嚣着回答，“除妖是道士的职责，我们这是为民除害，没有理由！”
“哦，是么。”木离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目不转睛的盯着看着，直到其中一名道士再也受不住压力吼道，“是有人让我们这么做的！”
众妖很快反应过来，“是谁？”
“我也不知道……”那道士讷讷的回答，“只知道那人是突然到我们观里，会见过掌教后我们就被派来做这次的灭妖行动。”
“你们掌教没有透露什么其他的吗？”
道士想了一会说：“掌教好象非常害怕，一直不肯直说那人的名字，只交代我们不要违逆那人，不然就七窍流——呃……”倏地，道士忽然抑制不住的浑身痉挛抽搐起来，接着，眼睛、鼻孔、耳朵还有嘴叭五开始渗出鲜血，红的血凝固不住的汩汩而出，不一会淌遍全身染红了脚下土地。
根本抢救不了，眨眼间，这名道士因无法呼吸而命丧黄泉。此事发生的太突然，太措手不及，被惊骇的其他道士人人自危，紧紧闭着嘴再也不愿与木离他们交谈，就怕下一秒流血而亡的是自己。
“看来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木离站起身看向原啸。
原啸面阴沉，心事重重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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