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里的狐冢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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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结果如何?长老们是如何决断的?”长老会议刚一结束,焦急的等在门口的红婵忙不迭的冲上前扯出母亲蛾英。
“这么多年了,怎么毛躁的性子还是改不了?”蛾英拉过自己的袖子,蹙着眉心说:“长老会议已经一致通过了,让木离进冢塔。”
“冢、冢塔?”愣愣的看向窗户外那柱刺破天空般的尖塔,红婵双腿一软坐到地上。“他还是个孩子啊……”
“小姐。”夜惑走上前把她扶起来,轻手轻脚的仿若正捧着一只上好的薄胎瓷器。
当木离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个景象。那个如死水般的男人只有看着母亲时才会流露出一线渴望,但那抹希企是多么卑微多么黯淡。光亮只有一瞬,它重新被死寂吞没。
这个男人是爱着母亲的,尽管爱的很绝望。
大人的事没有他置喙的余地,木离小心的退出房间。刚一回头,就撞见夜破不声不响的站在身后。木离绕开他走到门边。
“那个男人很可笑吧?明明没有希望,却仍一心一意。”夜破突如其来的话语止住了木离的脚步。
“他的感情永远不能释放,而他一直渴慕的对象也永远不知道。真是无聊至极。”冷哼一声,夜破看着木离道,“照顾了你母亲近一百年,最后却成为绊脚石似的东西被一脚踢开,挡灾者永远都这么可笑可怜。”
“挡灾者?”木离诧异的问,“不是狐王才拥有挡灾者吗?”
夜破冷冷的声音传来,“全拜女娇的预言所至。她临终前的最后预言是:涂山的第四代后人将孕育出不可名状的新力量,新的力量将带领我们重拾过去的尊严。而你的母亲涂山红婵,正是狐王涂山浮黎的第四代直系孙。所以,长老们为了保护这个可能性,耗费了大量的法术终于成功的让我的父亲成为挡灾者。”
“你的父亲?”
“没错,夜惑是我父亲,而我,已经被挑选为您的挡灾者,木离少爷。”
*
[小姐……您要去哪里?]
[我要离开了,夜惑。]
[不,小姐,请您带着我吧,我是您的挡灾者,要跟着您……]
[我已经不需要挡灾者了,你自由了。]
[不、小姐、不、不……我是……小姐————]
倏地从梦中惊醒,夜惑就着昏沉的夜色看到窗前站立的人。“夜破?”
“是我,父亲。”
满是汗水的疲惫面容上布满隐忍的痛楚,稍稍定了定神,夜惑说:“有什么事?”他这个儿子自懂事起就十分独立,就连对他这个父亲都吝惜言语,平时更不会主动出现。
“长老们已经跟我提起了,一旦木离少爷从冢塔中出来,我就是新一任的挡灾者。”
“是吗,是吗……”反复喃喃着相同的话,夜惑低下头百感交集。“你会比父亲做的出色,我知道,因为你做事向来有目标。”
“我不会像父亲那样沉沦过去无法自拔,也不会付出多余的感情。那样太愚蠢。”
儿子直抒胸臆的语言直震云霄般果决,夜惑不怒反笑。“多余的感情吗?也许吧……”笑声似嘲讽似缅怀,还有一点说不出道不明的无悔。
夜破皱起眉头,他拒绝听这样的笑声。这种毫无理智可言的行为实属可笑。扭头没有犹豫的离开,可是笑声追溯着他的步伐扩散开,一直扩散开。
*
“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什么挡灾者,再说,就为了预言这种没有科学根据的东西就给我弄个人肉盾牌,我坚决抗议!”
才进到议事厅,夜破就听见木离响亮的高喝。厅内坐着一圈长老,她们一个个好整以暇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径自欣赏着木离的表演。
忽然发现夜破的出现,木离一把拽过他说:“你也是这样想的吧?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也和你相处不来,为一个自己厌恶的人翘辫子,你也不乐意吧?快跟她们说说,让她们赶紧放弃这个愚蠢的念头。”
夜破紧闭着嘴,就连眼神都不与他相触。
“墓狼族是没有插嘴的权利的。”瞎眼婆婆拿着瓷杯悠闲的品着香茗,“再说这是狐王定下的契约,狐冢里的任何生灵均不能反抗。”
“这契约太没道理了,完全就是强制性的。都二十一世纪了,人类都强调要有人权、言论自由,就算是妖,多少也得跟上潮流形势吧?”
瞎眼婆婆当下杯子。“那么你来如何?”

“……什么意思?”
“不是要跟上潮流形势吗?只要成为狐王,想怎么跟就能怎么跟,就算把契约改的面目全非,或是解除它,都随你。如何?”
“狐王?我?”木离傻吼吼的用指头指着自己,“我能成狐王?您开玩笑吧。我只是随母亲来看望久违的外祖母,联络一下感情。然后在这里过国庆节,庆祝一下几十年前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如此而已……”好象还漏了什么。
对了,还有运动会的准备假。虽然准备什么,他到现在都不甚明白。
瞎眼婆婆没有说破木离故意把水玉的事遗漏了,她把手杖从左手换拿到右手。“这么说你不愿意?”
怔了好一会,木离回答,“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难道只要我愿意,就能做狐王?”
“不,这当然还关系到几率的问题。”瞎眼婆婆沉吟半晌,然后说:“九尾灵狐的出生率是很低的,而且男性的出生率比女性要低的多。你看我们就知道,我们族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男孩出生了。你是千年来头一个。”
“就因为我是男性,所以就能当狐王?”
“当然不是。出生的少,并不代表没有,所以我才说这是几率的问题。如果没有尝试,你就永远只是个半妖半仙,与普通人类没有多大区别的人。如果尝试了,就有可能成为统帅全天下所有狐族的王。”
过了很久,木离迟疑的说:“我该……怎么做?”
很好!瞎眼婆婆满意的勾起唇角,她的感觉没有错,这个孩子并非如表面那样无欲无求。他是有**的,一旦给他机会,这个**就会挣脱平淡的假象冒出头。如果无欲无求她反而会担心能否把狐冢交给他,只有正确的**才能带领他们重新振作。
“首先,你必须进到冢塔,直到从里面出来,才能进行下一步。当然,如果你一直没有从里面出来……到时,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也就是说,你就自求多福吧。
木离想了一会点点头。“现在就进去吗?”
“先沐浴更衣,换上我族的服饰才能进入。”瞎眼婆婆转头命人准备,然后她转向夜破道,“墓狼族的族长,你也要一起进去。”
夜破无声的与她‘对视’良久,最后欠身道,“是,我知道了。”
*
通天巨塔峨峰插天,威严肃穆。木离穿戴着九尾灵狐的传统服饰站在入口的石头道上,两边是狐冢内的居民。他们从烛县回来了,当他们听到消息时,根本顾不上休息全挤在塔外观望等候。
他们好奇的打量木离,一个从没见过的,而且只有一半血统的尝试者。这与以往不同,陌生的挑战者把他们的揣测吊到了最高。他们估量、议论、观察着木离,为他的成功率打分。心中满怀期待,不约而同的盼望新的领导者的诞生。
“时辰到了,可以进去了。”
木离刚有所行动,手肘却被拉住。他转身把胳膊抽出来,与母亲拥抱了一下,像一个乖巧的正准备去上学的孩子一般,“我去学校了,晚上我要吃野菌煲和三鲜虾仁。”
红婵咬了咬牙把眼泪眨回去,含着泪花笑着说:“好,妈妈一定做。放学后早点回来,不要路上玩疯了不晓得时间。”
木离笑了笑,跟在夜破身后进到塔里。
“南面的天府司命星虽然黯淡,且忽明忽灭,但是天枢宫的度厄星君却比刚才更明亮了。”蛾英站在女儿身边道,“你要相信你的孩子,有的时候,父母只能在旁看着,未来的路是要靠他自己走下去的。”
*
有活的东西进来了……进来了……是活的……活的……
木离警惕的看向四周的漆黑,但什么也没有。
新的变化发生了……我能看见……能听见……能嗅见……虽然惶惶却意志坚定……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新的变化正在发生……也许早就已经发生了……
“不要被它左右了心智,更不能被控制。考验已经开始了。”虽然没有光亮,夜破却毫无妨碍的抓住木离的手,“虽然不太情愿,但是我会一直陪你走到底的。你不是一个人。”
木离咽咽嗓子道,“好吧,虽然得承认这鬼屋做的实在没品位,不过吓人的工夫却十分了得。希望晚上不会做噩梦。”
慢慢的,他平静下来,并且回握住了夜破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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