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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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山脉大概是雪山最得意的儿子,从母亲第伯朗高原诞生,蜿蜒环转向东直至大陆腹地,山脉丛林密布,怪物出没其间,历来是难以进入的禁忌之地。不过,无论多么凶险的地方,也不能阻止人们追寻财富,与蜥人部落交易带来的丰厚利润吸引着无数冒险者和商会铤而走险。久而久之,落日山脉边缘的高地上逐渐形成了许多繁荣的村镇,站在山顶上看,这些村庄聚合在一起像一只趴在山峰下的巨大蜥蜴。
蜥眼堡,顾名思义,就是位于蜥蜴图形眼部的一座战争堡垒。
卫疆望着那庞大的牲口圈,不知道安吉丽亚为何忽然变得格外兴高采烈。
蜥眼堡!功勋堆积成山的地方,一砖一瓦都蕴藏着英雄史诗。安吉丽娜觉得出生在城堡里也是一种荣誉。
她学女主人演说时的激昂声调说:“感谢神!这就是蜥眼堡!看吧,四座高耸入云的方尖塔守护着四周的庄园,塔尖上面永远洁白无瑕,代表正义永不被邪恶侵染,而连接巨大塔楼的四面暗色厚石墙涂满蛮人和魔物的血,几乎所有著名的英雄都曾在这里战斗过。整个城堡建立在这里最高的丘陵上,控制着整个蜥蜴高地,任何敌人都逃不过堡垒上面执勤卫士的监视。”她见卫疆反应冷淡,再次加强语调,“任何人都不可能攻破蜥眼堡!记住,任何敌人!”
卫疆觉得女人涨红脸别有一番风味,但还是实话实说道:“挡不住生魂,卫疆用卫疆的牙说实话。”
生魂是什么东西?从没听说过。安吉丽娜恨不得咬掉眼前这个傻瓜翕动的嘴唇。让他那口洁白的牙永远露在外面吧,用牙齿起誓,哼!
卫疆被她盯得有点不自在,低下头自顾说:“其实这么大的牲口圈,卫疆也是第一次看到,盖它的人很富裕,一生不会挨饿。”这是卫疆唯一能想到的恭维话,来自老铜牙对一位豺狼酋长的回忆。
“傻子!”安吉丽娜白了他一眼,和一个连城堡都不知道的蠢人吵架显然不是明智的事情。
卫疆辩解说:“卫疆不傻,只是对这个美好新世界的有些事不太明白。”他看到几个半人半兽的高大怪物从远处山坡疾驰而来,漆黑的瞳孔猛然收缩。
“啊!”安吉丽娜惊叫道:“希莉娅小姐打猎回来了,我们快去迎接,或许能得到些美味的猎物也不一定。”
希莉娅小姐?卫疆莫名其妙的被安吉丽娜拉到那些缓缓停下的怪物面前。
它们是两头生物,除去突兀的半人形上身外,身材匀称,四肢健美,宽大的颚骨前伸,顺滑的颈部昂起作出轻捷姿态,眼睛大而明亮,耳朵尖锐耸立而不屈服。
优雅骄傲的生物。卫疆暗自称赞。
人群从四面的田野里冒出来,欢呼着包围了那几个怪物。
“这些四条腿的怪物名叫希莉娅小姐?”卫疆问道。不幸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学会压低声音说悄悄话。
不敬的粗话引起周围人群一阵骚动,继而又变成死一般寂静。
安吉丽娜小脸煞白。侮辱贵族对平民来说是重罪,希莉娅小姐纵然和善,也决不会对伤害她名誉的人客气。
果然。
“诽谤贵族者死!”蜥眼堡的年轻客人萨蛮准爵士策马向前,手中的随身密银窄剑刺向不知死活的冒犯者。
“啊!”安吉丽娜吓傻了,呆若木鸡。
卫疆不闪不避,双臂自然垂直。
他不是没看见来袭的锋利剑刃,而是这种程度的攻击对他来说简直形同儿戏,在剑锋及体的瞬间,他确信能很轻易的侧身而过,并顺便扭断那只躲在剑柄后面,软弱无力,白皙水嫩的小爪子。
看起来味道不错。他想。
“住手,”蜥眼堡唯一的继承人希莉娅•丁达尔揭开面甲说:“萨蛮骑士,您身为有荣誉的战士,不应该对一个没有战斗技能的平民出手,城堡中的法令官会对这个粗鄙人刚才鲁莽的行为作出应有判决。”
“是的,阁下。”萨蛮收回精美的密银窄剑,扭回头温顺的说,声音中透出无法抑制的仰慕之情。他和希莉娅同岁,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的父亲是丁达尔爵士曾经并肩战斗的好友,拥有蜥蜴高地以北的一块富饶封地,而他自己将在入秋时节获得正式爵位,是希莉娅众多适婚的年轻贵族之一。

卫疆好奇的仔细观看冲近的怪物,心想原来是人坐在四腿怪物身上。
奶白晶莹的脸蛋,双眼像水雾朦胧的蓝宝石,多美妙的人儿!萨蛮策马返回队伍,从希莉娅的身边经过,轻轻提鼻嗅着她身上散发出的雅致清香,偷眼瞧魂牵梦绕的娇颜,心中像有一团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该死的混蛋!跟在希莉娅身边的武技教头坎哈德心中暗恨。真该让萨蛮这个贪婪好色的野种离蜥眼堡和小姐远一点,总有一天我会忍不住杀了他!
希莉娅对身边弥漫的火药味视而不见。
她微笑着向四周慌乱的人群挥挥手,吩咐身边的骑士把一些肉质粗糙的猎物分给有所期待的人们。他们是她领地里最重要的财富,所有的权势和享乐都要建立他们顺服忍受的基础上,她深知赢得这些乡民感激的重要性。
心满意足的人群慢慢散去。
安吉丽娜拉着卫疆,神情悲戚的站在城堡女主人马前,希望无法逃避的惩罚尽可能轻些。
卫疆安静的陪在她身边。
希莉娅没有立刻说话,湛蓝如深水的美目一直围着小厨娘领来的陌生人打转。
他勉强算得上俊朗,满头黑发被风吹得有些零乱,深色的眸子里无忧无喜,看不出分毫感情迹象。身上伤痕累累,只在下体处裹着一件粗麻套衣,他随意站立,似乎全身每分肌肉都在放松,给人一种闲适感。
这个异乡人镇定无畏,而且一眼看出这些魔角不是普通战马,并称之为怪物,显然不是附近愚蠢无知的乡民。这样的气度,又在敏感的时候出现,难道是神恩会裁判所答应派来的那个隐修士?谁知道呢?据说裁判所的人都有些特殊癖好,而且要隐瞒身份。希莉娅心中揣测。她对打破沉默有点踌躇,原因是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这个人既然不想首先说明身份,那么她也不能像对待其他修士那样直接称呼他为神恩之子。
“您——”希莉娅艰难的选择了一个常用的称谓,接着说道:“来自哪?”
安吉丽娜左手掩嘴,不让惊呼溜出来。尊贵的希莉娅小姐竟然对卫疆用了敬称,天神啊,他一定是个大人物。
萨蛮心中一动,也看出那个年轻人有些不凡。
卫疆诧异的看着端坐在马上的人,听不懂她正在说什么。
希莉娅见修士满脸茫然之色,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小错误。她脸上微微发热,改为用通用语说:“哦,对不起。您从哪来?”
卫疆爽快地说:“混沌,天上。”
亲爱的父亲,你的书信邀请来一个了不起的人啊!希莉娅暗想,在这世上,只有神恩会教皇,或是裁判所的三位神秘密室红衣主教敢自称是神灵之子,来自天上的混沌神界。混沌?天上?教皇不可能踏出卡难圣城,难道这位修士在暗示自己是密室红衣主教么?现在这个关键时刻,万事还是小心为妙,蔑视裁判所的巨头可不是小事。
“请允许我,蜥眼城堡继承人,荣耀丁达尔家族和古老弥撒嘉家族的共同血脉,希莉娅•丁达尔•弥撒嘉向您致歉。”说着,希莉娅解开与坐骑魔角相连的特制联体马甲,从坐骑上下来。
卫疆是个大人物。安吉丽娜很伤心。
她觉得这个男人都不可能属于她了。
卫疆感到身边女人松开手,顾不上别人,兀自扭回头问道:“吃的在哪?”
“吃的?”希莉娅以询问的目光看向手脚无措的雀斑小厨娘。
安吉丽娜躲开女主人犀利的眼神,低着头小声说:“在厨房。”
“带卫疆去。”卫疆拉起安吉丽娜的手说,他喜欢被那小手牵着的感觉。
天神!如果注定不让一个人幸福,就不要再给她幸福的希望。感谢神。安吉丽娜眼泪止不住落到地面的草叶上,溅出点点凄美的花,正如她那颗正在碎去的心。她努力想抽回手,却抽不动。
为什么会有胸闷地感觉?卫疆手忙脚乱的给女人擦去泪水,神情紧张,他从内心不愿意看到她哭泣。
究竟是怎么回事?希莉娅站在那里,迷惑不解的看着传说中大权在握的年轻密室红衣主教笨拙的安慰一个卑贱的厨娘。神恩如海!这个世界简直太奇妙了。她不由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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