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死亡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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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猎。
在历史长河中是‘杀戮’一词的别种解说。
然而,卫疆并不这么想,狩猎对于他而言是把一种根深蒂固的崇高信仰。由于在艰难的环境里成长,他对陷他于死地的人没有怨恨,从某方面来说还有点敬佩,所以他所做的一切,躲避也好,报复也罢,不是为了除掉敌人,而是出于顺从秩序的信念,兔子吃草,狼吃兔子,这些都是秩序,没有善恶。
秩序究竟是什么?
卫疆说不清楚。
他只知道现在的秩序就是送小土丘的弓箭手们上天堂,站在秩序的角度,卫疆觉得他自己永远是真理的化身,虽然有时行为难免过于残忍。
“他是什么人!”王统领索郎脸色煞白。
他身边弓箭手们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
诡异,绝对的惊人诡异。
所有射向那人要害的箭矢无一例外的全部被凭空震飞,在索郎接近三十年的军旅生涯中,还从没见过这么难以理解的怪事。即使强悍如庇护战士,也不能做到。
卫疆自认是猎人,而弓箭手也毫无疑问是猎人,可此猎人与彼猎人除了对各自猎物必胜的自信心外,其他毫不相同。
猎人遇到猎人,总要有一方沦为猎物。
刚才卫疆是被猎者,但现在他是狩猎者。
狩猎者无疑很让猎物惊恐,于是一百名弓箭手至少有七十人的羽箭射向卫疆。
七十张强弓对一面托盘大小的圆盾,胜负在桌面上明摆着。
卫疆瞬间被箭雨吞没,险象环生。
可这正是他想要的。
有时猎人最有效的武器不是他手里的弓,而是放出去的猎狗。
卫疆从波纹盾力学到不少东西,他就像个机灵老道的猎手。
海因克劳腿部中箭,在远处艰难的爬行。
庇护战士洛克罗德躺在乱草堆里,身上多处中箭,伤口的血汩汩如泉涌,他的手臂简直变成了专门展示箭矢的地方,各种花色的羽箭在上面争芳斗艳,令他痛不欲生。他身负重伤,却再次爬起来,不是因为他想爬起来;他狂怒的大吼着冲向不远的丘顶,也不是他希望冲锋,一切都是因为下地狱的神。
“去死吧!”洛克罗德像一条疯狼跳进弓箭手群里,红着眼睛攻击身边的人群,浑然不顾弓箭手向他刺出的短剑。他此刻不仅仅是在消灭攻击他的敌人,而是想通过杀戮摆脱他精神上对神灵的依赖,但他现在之所以还活着,却是靠了生魂的精神烙印维持着。
洛克罗德的身体已经死了。
他转化成第一个拥有不死之躯的死亡骑士,但他肯定不是最后一个。他在不知不觉中摆脱了卫疆对他的精神控制,以后卫疆只能用精神波动发出命令,而不能再直接指挥他的身体,命令执行与否要看洛克罗德内心反抗的程度,如果他宁愿承受灵魂烧灼般的痛苦而不愿服从,卫疆也无可奈何。

索郎双眼睁大,缓慢的突出眼眶,临死的恐惧紧紧包裹住他那颗惊骇过度的心脏,他死也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是真的。庇护战士的心脏被弓箭射穿,却还活着。他大张开嘴,在迷惑中吸入最后一口空气。
洛克罗德抓住索郎的咽喉,把他慢慢提离地面,不知从哪时哪刻开始,黑骑士已经学会享受别人的死亡。天堂是什么颜色?洛克罗德呆呆看着索郎尸身软绵绵的挂在他手里,像一根煮过头的宽面条来回晃荡。地狱是否肮脏不堪?被诸神逼上前往地狱的路,难道堕落是唯一的正确选择?洛克罗德不知道。
干燥的风卷起地上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带往远方高空。
整个小丘洒满暗红色的血。
土丘下活着的人不多,除了卫疆认识的几个人,其他贵族和骑士军官都死了。土丘上一百弓箭手只剩下一个,他虽然弓着腰蜷缩在地上,但还是能看出身材很高,特别是那结实的臂膀,肌肉裹在制式弓箭手服里高高隆起,好像随时要把那件军装撑破。他捂着被踢断的小腿,浅色的眼睛里露出痛苦却不失机警的闪光。
结束了。卫疆平静走到伤者面前。
“你留在这儿,还是跟我们走?”他蹲下身子靠近幸存的弓箭手,询问道。
苏卡猎人瓦拉一直认为自己的运气不坏,当然除了被国王选中充为弓箭手这件事,而现在他觉得生死已经不是运气能决定的了,他必须给自己身前蹲着的这个王国通缉犯一个满意答复,以换取自己的性命。
“大人……”他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可他失望了,那人眼中没有对敌人仇恨,也没有对伤者的怜悯,只有绝对的平静,像不起波纹的黑色湖面。“我想跟你们一起走,但是我的腿……”瓦拉看着断腿,欲言又止,他希望对方能理解他的痛苦。
疆转身离开。任何人都有选择的权利,生与死是秩序规则使然,与卫疆无关。卫疆向洛克罗德传出一道精神波动:“杀了长弓手。”
瓦拉看见过狼群的喂食过程,有些狼为了让新生的狼崽学会杀生,故意把受伤的猎物丢在小狼面前,然后不动声色的走开,和眼前的一幕何其相似。“大人,大人……”他朝卫疆的背影焦急的喊:“我愿意为您效劳,我跟你们走。”他是好运气的瓦拉,深知好运气来自于对事物的细致观察,还有在危险面前所持的谨慎态度。恍然间,他觉得这少年像一匹高高站在山岗上,洞悉一切的狼王。
卫疆没有转回身,无所谓地说:“那你来吧。”
洛克罗德拔出胸口的长箭,从弓箭手身边经过,微笑着看了看他,拉起他胳膊驾到肩上。
瓦拉毛骨悚然。
他觉得在不死战士的眼中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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