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为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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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一位淡雅梳妆,身怀六甲的女子跪在院中,紧闭双目,双手合十,诚心的向月亮祈祷。“月神,请你保佑我大燕国的皇上慕容宽陛下,此次征战能够大获全胜,平安而归。月神,请你保佑我腹中的胎儿能平安生下,健康成长。月神,若能保佑我丈夫与孩子的性命,臣妾情愿折去阳寿,求求你了,月神。”说毕,费力的弯腰叩头。待她抬头再看月亮之时,原本明亮如银盘的月亮已经变成了血红色,不是,是那边的天空变成了血红色。那里,正是他的丈夫与人厮杀的地方。
她的心突然跳的利害,腹部剧烈的疼痛起来,血顺着腿往下淌。“桑儿,桑儿。”她大声地呼喊贴身婢女。“清雪夫人,您怎么了?”桑儿从屋里跑出来,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桑儿,我怕是要生了。你扶我进屋,叫养娘过来!”
桑儿将她扶到屋内躺好,跑着去叫养娘,刚去了一会儿就慌慌张张的跑回来了。“清雪夫人,清雪夫人,皇上打了败仗,死在边境,萧大将军受了重伤,敌人一路杀到了这里,宫里的人都悄悄的跑了,养娘也跑了。夫人,我们走吧。晚了就走不了了!”
这里是大燕国的一处别宫夏宜宫,离边境不过二三十里,仅为皇上夏季打猎时避暑所用。此次大燕国的皇上出战之时,将身怀六甲的夫人也带了出来,说是要让孩子一出生就可以看见父皇打了个大胜仗回来。谁承想,战事拖延了数月,最终溃败涂地,使得瑞国的军队一直快攻进都城。
“扶我起来,到后面的酒窖里去。”清雪夫人冷静的吩咐道。丈夫死了,她没有力气去伤心,她要留着力气将肚里的孩子生下来。“夫人,宫门已经被攻破了,前面的宫殿都烧了起来,夫人,快逃吧!”桑儿吓的手足无措,搀着夫人胡乱的跳着,叫着。
清雪夫人用满力气,连抽了她好几巴掌,打的她嘴角流血,人也清醒了过来。“慌什么慌,宫门到这里还有一段路,再乱嚷嚷谁都别想活。快扶我过去。”
两人一路跑到后殿的角落,找到隐藏在树丛里的酒窖的入口。可是木门被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紧紧的锁着。“桑儿,撞门!”桑儿用身体撞了好几下,门只是晃了晃。她拉着大锁拼命的摇,摇的呼啦啦的响,“清雪夫人,没用。这锁打不开。”桑儿带着哭腔说道。“让开!”清雪一把推开她,用手去摸那把锁。这个酒窖有了些年头,锁锈了,木头也有些腐了,她低下头去,用牙齿咬住了门上的小铁环,使劲的往外来,“啪”的一声,小铁环从门上掉了下来。清雪吐掉口中的血,推开门钻了进去。“桑儿,进来的时候把门口的树枝掩一掩。”
这里面很黑很阴凉,一个个装酒的大坛子在幽暗之中就像静静蹲在那里伺机进攻的怪物。桑儿畏畏缩缩的不敢往前走。清雪将皇上御赐给她护身的一颗夜明珠掏了出来,酒窖里立刻亮了起来。这里大约有两间房子大,四周的墙壁上挂着早已风干的牛头鹿角。酒坛子贴着墙壁垒了好几层,中间是一个方形的大池子,里面都是酒,看下去黑乎乎的一片,也不知道有多深。池上搭着一条宽宽的石板,若是炎热夏季,躺在这凉爽的石板之上,闻着酒香,也是一等一的享受。
她们刚在墙角坐下,还未来得及好好的喘息休息,就听到一些脚步声,一个男人闷声闷气的说道:“这个还是个酒窖,叫兄弟们来搬些出去,大家分着吃。”“兄弟,你可真傻。咱们先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若有我们先得,没有的话再叫兄弟们来搬酒也不迟。”

“桑儿,拉着我的手,到池子里去。”两人拉着手下到池子里,躲在石板桥下面。酒池里的酒大约有半人多深,她捂住桑儿的嘴,将头埋在酒里,屏住呼吸。那两个男人慢慢的走了过来,手里的火把将整个酒窖照的通红。其中的一个人被墙上的牛头鹿角吓了一跳,恼羞成怒的对着墙胡乱砍了一气,说道:“大燕国的蛮子们,尽弄这么不值钱的吓人东西。兄弟走吧,找人来搬酒。”桑儿忍不住动了一下,池子里哗啦的响了一声。
“什么东西?”两个男人拿着火把往池子里照,清雪的一条衣带飘在酒池之上,蜿蜒的仿佛一条水蛇。“好像是蛇。兄弟,这酒窖估计常年无人,就被这蛇占了这处好地方。快走吧,这池子深不见底,不晓得有多少蛇呢?走吧走吧,反正将军也不喜欢我们喝酒,我们还是快些上去。”人心中有鬼,自然就觉得到处是鬼。
直到那两个男人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了,她们才将头从酒里抬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气。“夫人,我扶你上去。”桑儿见她待着不动,便要搀扶她上去。“桑儿,别动。孩子好像要出来了,我的肚子好痛,动不了。”桑儿从未见过女人生孩子,更未听说过女人在酒池里生孩子,吓的嘤嘤的哭。“桑儿,你哭吧,我们的皇上死了,确实应该有人为他痛哭。哭完了就帮我接生孩子,他是未来要替皇上报仇的人,是大燕国复仇的希望。”桑儿听了她的话,马上抹干了眼泪不哭了,蹲下去,将已经露出头的孩子捧在手里。“夫人,使劲,使劲呀。”大燕国的皇上慕容宽永远也想不到,此刻,一个国家的命运竟然要两个柔弱的妇人来承担。
“夫人,孩子出来了,出来了,是位皇子!”桑儿开心的叫道。
清雪从怀里掏出一把乌金的匕首递给她,“割断脐带,打个结。快,抱上来让我看看。”主仆二人站在酒池里,将孩子清洗干净,用身上的衣服包好。这孩子奇怪的很,自打生下来哭了一两声就不哭了,睁着大眼睛盯着清雪看。清雪看见怀里的孩子健康乖巧,心中觉得无限的安慰,又想到他父皇已死,父子连个面都没有见过,心中又觉得无限悲苦。方才为了孩子强打起的十二分精神,现在稍一松懈,整个人就像耗尽了元气一般,面无血色,周身无力,两眼发黑。
她勉强的爬上岸来,连抱孩子的力气都没有了。桑儿跪在一旁,将孩子抱给她看。“桑儿,我恐怕不行了。这孩子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安全的将他带回皇宫,抚他长大,让他为其父报仇!这孩子大名叫慕容复,小名就叫酒奴儿吧。”清雪抓住桑儿的手说道:“我对你有救命之恩,今日我把我儿的性命托付给你,莫要负我!莫要负我!”那十根手指至死都紧紧的攥着桑儿的手,仿佛要把誓言揉进骨头里。“夫人,您请放心。桑儿不会害怕了,也不会逃跑了,桑儿一定一辈子都保护着酒奴儿。”
可怜清雪这等姿容绝佳,气质高雅的女子,一缕香魂尽散于这破旧的酒窖之中,真让人好不惋惜。
桑儿带着酒奴儿在酒窖里躲了三天才出去。夏宜宫已经烧成了一片废墟。他们被派来寻找清雪夫人的士兵碰到,带回了大燕国的皇宫。其实,那日的传言有误,皇上受了重伤,但是未死。萧大将军战死沙场。大燕国从此向瑞国称臣,年年纳贡,岁岁朝贺。酒奴儿也因为是唯一的皇子,要被做为人质送到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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