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锵——看！！”又回到远韵森的车里，姜娅芯兴奋地双手持着信封举在他的眼前说：“这是我挣来的钱噢！！二万块！拿去吧——这样，我也算以自己的能力还上一点啦！！”
“啧~满厉害的嘛！我看看，”远韵森拿过信封抖了抖然后扔向了后座，坏心眼地说：“二万哦，那么你还有九百九十八万啰！加油吧！小鸭子！！前面的路还远着呢！”说着，又抬起手敲了敲她的脑袋。
“啊啊！是啊！简直前路渺茫嘛！不知道我八十岁的时候有没有可能还清噢！嗯？”姜娅芯说：“你为什么要叫我小鸭子？”
“……”远韵森点起一支烟，沉默了一会后说：“难道叫你小天鹅啊？白痴。”
“啊！！你抽烟！你竟然会抽烟的么？”姜娅芯惊讶地叫起来。
“只有心情烦躁的时候才会抽啦！！我跟你又不一样，我已经是大人了。”远韵森边说着边拍下方向盘边的一格按钮说：“安啦！这车里被我装了排烟系统，不会让你吸二手烟的，”说话间，轻柔徐徐的空气果然在密闭的车内流动起来。
“为什么心情烦躁？”姜娅芯眨巴着大眼睛追问起来。
“唔……”看着一脸好奇的她，远韵森困苦地用持着烟的左手拇指揉了揉太阳**，接着看着车窗外缓缓说：“因为，想起了一个很久以前的朋友……不，应该是比朋友要更亲近的……”欲言又止的远韵森闭上眼，童年时候的麦田风景以及清新的海风此时又仿佛重新展现在自己面前，还有蹲在海边的瘦小女孩子，她哭泣的身影——
“昕宝！昕宝！别哭啦！！”一个穿着短袖短裤浑身灰扑扑的男生，双腿膝盖处是磨破的皮肤渗着血。他跑过来，站在女孩身边大声说：“我已经教训过那帮家伙啦！尤其是带头起哄的强子，我揍了他七拳！好了，别哭了！”
“呜呜……”哭得鼻涕眼泪满脸都是的女孩子抬起头，那是一张很丑的脸，平坦的脸配上并不匀称的塌陷五官，即使皮肤黝黑也掩饰不住满脸的麻子。女孩张嘴说话时更是满嘴的歪牙，她口齿不清地说：“韵森，韵森，为什么大家都欺负我？为什么爸爸妈妈不要我？！为什么我长得这么丑？！”
“昕宝……”年幼的远韵森难过地看着和自己一样大的女孩子，一把将她从地上拖起来很认真地握着她的双手说：“我发誓！我发誓！昕宝，我将来一定会让你变漂亮！！一定!”
——“我的童年时代是和奶奶在有海、有田野的乡下度过的。当时的昕宝是村上所有老人一起供养的孤儿。对于在飞机事故中失去父母的我来说，她就像我的妹妹。”远韵森吸着烟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躲在奶奶身后的女孩子，据说她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所以她有一双不相信任何人的眼睛。
“她很可怜……”远韵森想了想，然后补充说：“我很在意她。”接着又吸了一口烟后继续自言自语：“后来，我把她带过了海洋，去到另一边的繁华城市。再后来，我终于凭自己的力量为她制造了一张漂亮的脸……”
——天啦！天啦！！好漂亮！韵森！韵森！！
当时，那个女孩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转过身扑进自己怀里的兴奋表情现在也历历在目。
她不停地说这：韵森！韵森！谢谢你！谢谢！我好爱你哦！好爱你！
“呵，……”远韵森凄然笑笑，继续说：“涉世未深的她忽然得到了一张能迷惑世间所有男人的脸，于是，她爱上了一个又一个爱上她的男人，然后，一次一次地被抛弃。她于是一次次离开我，再一次次回到我身边，再一次一次地爱上别人后，再离开我……”
现在，每当夜晚来临，远韵森都能回想起这样的画面，只要打开门就可以看见提着行李的女孩子红肿着眼睛说：韵森，韵森——我又被骗了——我回来了，你还要我么？
“最后，我终于对她这种反复无常的个性感到忍无可忍，就开着装载了我全部家当的卡车四处游荡，让她再也找不到我。这样一晃就是三年，之后，就遇上了你……”
也是像这样的黑夜，漫天的繁星。
远韵森望了眼车窗外漫天闪耀的繁星，回想起第一次遇见的姜娅芯，他微笑着摇摇头，心想真是孽缘啊，当初只是因为看见她流了泪，就决定要实现她的愿望。
“我之所以对你这么严格！是因为我不想你被人骗！你知道——”远韵森说着，回过脸来却看见姜娅芯已经歪着头靠着车窗入睡了。
“吗……呃，这白痴，睡着了么？”远韵森皱着眉头说：“也难怪，今天这一天也够折腾她的！唉~也害得我这把老骨头哦~”说着，左右转动起自己的胳膊来，注意到轻轻呼吸的姜娅芯皱了皱鼻子，远韵森望了眼手里的烟，随后把它掐灭在烟灰缸里。
然后，他侧着脸趴在方向盘上看着熟睡的她，轻轻微笑。
那半年来，他就是一直这样看着闭眼熟睡的姜娅芯，一看就是半年。
姜娅芯有的时候会忽然在梦中哭泣着呢喃：“~呜，不要叫我恐龙妹……也，不要叫我丑八怪……人家只是丑小鸭，人家有一天，一定会变成白天鹅……”
专注于研究的远韵森这时候就会走过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说：“好了，好了，小鸭子好好睡，等你醒来就变成白天鹅了哦。”
有的时候，刚刚结束身上某个部位的整形手术，姜娅芯也会皱着眉毛流泪低声哭泣：“妈妈……妈妈，人家好痛，哪里都痛……”
远韵森于是干脆坐在她的身边一直握着她的手说话给她听：“不痛，不痛，小鸭子快睡吧。嗯哼~”然后轻声哼起并不流行的歌，或是一点一点喂给她维持营养的液体食物。
就这样，一握她的手就是半年。
“喂？真的睡着了吗？”远韵森谈过身子靠近她，确认她轻缓的呼吸后说：“晚安了，小鸭子。”然后，再更靠近了她，轻轻贴上了她温热的嘴唇。
这样轻轻一吻，没有任何人看见，只有夜空的星星们偷偷摸摸地将这一切印证在这个时刻。
“郑陨圣……”仍在睡梦中的姜娅芯轻声叫出一个人的名字。
“……”远韵森苦苦一笑，“是吗，还是他吗？”
半年了，昏迷中的姜娅芯也是一直的断断续续地唤着这个名字，也是一唤就是半年。
远韵森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的身上，启动了引擎发动了车子平稳地行驶在清冷的路灯下。茫茫的夜色里，他脑海里响起的是最后一次与昕宝见面时，她歇斯底里的哭泣。
——韵森！！韵森！不要骗我！快说你爱我！你不可能不爱我！！你不会抛弃我！你不会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不理我——
——够啦！够啦！！我从来也没有爱过你！而且，我也不会爱上任何人！！
“呵，”远韵森发出自嘲的笑声低声自语：“是的，我不会爱上任何人。”
——是梦吗？一定是梦的。人家，好像梦见郑陨圣吻我了。是很轻柔很小心的吻……
……又好像，是一个很悲伤的吻。
姜娅芯睡得越来越沉，因为，这个夜晚是这样温柔而安静。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