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惊变胡家集(下)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就在涡水河上的木桥崩塌的一瞬间,以燕骏的身手,早可以全身而退,但他一时怜惜跟随他多年的坐骑青鬃马,便试图圈转马首跑回岸上。可马匹四蹄,身子又长,不似人一样那么容易转身,即便是神骏的千里马转身时也不可能迅疾。就在青鬃马调转马头的刹那间,足下已经失去了支撑力,桥垮了。
燕骏毕竟是燕骏,虽然错失了最佳的脱身机会,但他依旧临危不乱,只得一狠心,双足脱离马镫的瞬间用力一蹬,在马身上一借力,已腾身而起。涡水的河床甚深,燕骏的身体虽已在震天的巨响和烟尘中飞向岸边,但看那势头显然还缺了一点力道,显见他仍未脱险。
在岸上众人的惊呼声中,燕骏已拔出了佩剑,在跃起的势头到达顶端时,他还有大半个身位在河岸之下,就见他长剑向斜下直刺折断残留下来的桥头木桩。在剑尖刺入木桩的同时,再次在剑身上一借力,一个鹞子翻身就跃上了河岸,他的佩剑依旧留在木桩上兀自不停地颤抖着。小末和几个侍卫均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喝彩。
岸上众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再看崖岸之下奔腾咆哮的水流,崩塌的桥梁和燕骏的坐骑早已被卷如浊浪之中,不留一点踪迹,大家无不暗叫:好悬!
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之后,众人再举目远眺对岸,只见禁军人马已是越追越远,看上去也无人察觉到身后发生的变故,都在全神贯注地向前急追。这可如何是好?一时大家都失去了主意,众侍卫都看着燕骏,燕骏则看着司马泳。
司马泳强自镇定下,靠近崖岸蹲下身来向下仔细观察了一会,然后又回身问那驿丞:“我来问你,往年这个时候也会有突发的山洪吗?
那驿丞把个猪一般的头颅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没有啊,这……这都深秋了,汛期早……早就过了呀……”
司马泳又问:“最近几日上游下过大雨吗?”
“没……没没啊,好些日子没下雨了,下……下官还担心冬旱呢……再说……再说这也不像山洪啊,山洪都……都夹杂着好些山上的树木……”
“知道了!”司马泳打断了驿丞的话,“附近还有过河的桥吗?”
那驿丞想了想,苦着脸说:“最近的一处也……也在五十多里开外了,就是陛下和上官们去……去去彭城时走的那座大……大桥。”
司马泳点了点头,将燕骏和小末拉到一旁,低声说:“此事大有蹊跷!”
“什么?”燕骏和小末异口同声地问。
司马泳语速急促地说:“这桥被人做过手脚,断裂处有新鲜的锯痕,而这突如其来的山洪也必然是人为所致……”
“山洪怎么人为啊?”小末大惑不解。
“只需上游有人拦水,在预定的时间又突然放水,洪水就来了,已被锯过桥自然不堪重负,这显然都是陈王设计好的!”司马泳说。
“哦,难怪陈王他们昨天清晨就到这儿来了。”小末恍然大悟。
“可他们冲毁桥梁意**何为呢?”燕骏不解道。
“应该是为了阻隔追兵,可这断桥的时机又似乎误差太大了,禁卫军大部都已追过去了才断桥……”司马泳边说边皱紧了眉头开始紧张地思索。
就在此时,就听胡家集主街的远端传来嘈杂之声,似乎除了什么乱子。燕骏连忙吩咐马骅、孙隆立即过,可二人还没出发,就看到一个游击率下士军官跑了过来。此人跑到司马泳和燕骏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司马大人……燕大人,镇子……的北端,有三个蒙面人,骑马冲出镇子了,形迹可疑。”
燕骏毫不犹豫,立即点了马骅、孙隆等八个侍卫,命他们骑马去追。
司马泳却在这一刻神色大变,大叫道:“燕骏,我们中计了,快上马,有马的都得去追!小末留下看护车仗队伍!”说着也跑去牵马。
燕骏、小末等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但看司马泳紧张的神情,料知事情紧急了。燕骏拉过穆成的马,翻身跃上马背,吩咐穆成留下跟小末一处,自己则带着十四名侍卫和司马泳策马向镇子的另一头驰去。
在奔驰的马背上,燕骏大声问司马泳:“先生,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们中什么计了?”
“调虎离山之计!”司马泳喘着粗气大声回答道,“那木桥断得正是时候啊!”
“啥意思?”
“断桥就是为了阻隔追兵,但不是要把追兵阻隔在河这边,而是要阻隔在河的那边啊!”

“……我还是不明白!”
“小皇帝不在陈王的马车上,陈王故布疑阵,引禁军去追,然后断桥!”
燕骏不再说话了,他的瞳孔已在震惊中急剧收缩。他已完全明白了,小皇帝此刻必然在镇子北端出逃的三个蒙面人那里,而护驾的军力却已有大半被调虎离山之计挡在了涡水的东岸,能带来极大安全感的长孙晟也在那边。如今剩下的游击率虽还有百余士卒,但都是步兵,难以追捕骑马的对手,也就是说,就只有他们这十几个侍卫要肩负起夺回圣驾的重任了。
原来,陈王只是将几个席垫包进了锦缎之中,做成了一个大包袱的样子。当时宇文衍奇怪地看着他的举动,大惑不解,这是要干什么?
接着,宇文纯将小皇帝从主席位上抱到一边放下,然后将坐席移开,木质地板上现出一块与地板颜色材质全然不同的木板,约三尺见方。他在这块木板上敲了两下,那木板就从下面被掀开了,一个人竟从木板下面爬了上来。
一旁的宇文衍看得目瞪口呆,眼珠子几乎都要掉出来了,并不是因为陈王玩的这一出大变活人的魔术,而是因为他又看到了另一个陈王!
没错,眼前出现了两个陈王!
从地下钻出来的那人与陈王一模一样,黝黑的脸庞、刀劈一般分明棱角,也穿着完全一样的亲王朝服,唯一不同的是新冒出来的陈王对刚才的陈王态度十分恭敬,少了与生俱来的贵族之气。
宇文衍明白了――替身!但陈王要干什么呢?他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宇文纯回头看了看厅角几案上燃着的一柱香,正好燃到了一半。他将锦缎包袱交给了那个替身,那人点了点头。然后宇文纯就抱着宇文衍钻到了地下那个替身方才藏身的洞中,替身将盖板盖好,重新铺好坐席,也看了看燃烧着的那柱香,定了定神,便提着包袱阔步朝外走去。
在地下狭窄的洞穴中,新鲜的泥土味表明,这个洞是新近挖掘出来的。宇文衍也慢慢想明白了:陈王是要用障眼法瞒天过海调虎离山啊!陈王一伙人必然提前就来到这里,精心布下了一个局。想到这里,宇文衍的冷汗涔涔而下,好个老奸巨猾的陈王啊,不仅成功劫持了自己,看来也有精妙的脱身之计了,这次被劫可就不那么好玩了。他不由自主想起了曹操手里的汉献帝……
在洞穴中过了一会,宇文衍就听见有人冲进了上面的厅堂,还有人从他们头顶跑过,接着就听见了司马泳的喊声。宇文衍多么想发出一声凄厉的求救之声啊,可他连一丝一毫的声息也发布出来。黑暗中,陈王可能感觉到了小皇帝在怀里深吸了一口气,居然还是用他那粗糙的大手捂住了小皇帝的嘴巴,确保万无一失。
待一阵人喊马嘶的纷乱之后,宇文纯轻轻掀开了盖板,板上虽有巨大的坐席压着,却难不住膂力惊人的陈王。他抱着小皇帝慢慢爬上地板,四下看了看就迅速来到了屏风后面,隔着门缝向外张望。原本将厅堂团团围住的侍卫此刻一个也没有了,宇文纯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他拉开厅堂后门快步朝驿站的后院走去,不出所料,原本在那里警戒的侍卫和禁军都已不在原位了。他迅速闪出了驿站后门,就在这时听到驿站前面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响和人们的惊呼声,他不由微笑点头:桥断了!慕容夫子真不愧是个神算子啊!
宇文纯抱着小皇帝顺着镇子的外侧朝镇子的北端疾走,此时的胡家集,除了主街上拥挤着皇帝的车仗和随从,居民也都被禁在家中,周遭均空无一人。镇子不大,宇文纯很快就来到北端小树林中,两名早已埋伏在此的侍卫黑衣蒙面,牵出了三匹马。宇文纯也换好了衣服后先骑上马背,两名侍卫帮他将小皇帝绑缚在了他的背后,然后用黑色的披风罩住,远看便看不出马背上还有一个小孩。
然后三人三骑便冲上了大路,毕竟在密林中马匹无法穿行,大路快马更易脱身,而且顺涡水朝上游去,数里之外就有接应他们的人马,也就是前天夜里就已被安排在那里拦河蓄水的人马。再说,调虎离山又加断桥之后,待小皇帝的随从们反应过来再追,恐怕已无人马可以来救护他们的陛下了吧。
更多到,地址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