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大隐隐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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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初“七国之乱”,宇文?当然十分清楚。汉高祖刘邦审时度势,为了团结所有可以团结的力量来维护在暴秦废墟上初建的大汉帝国,他重新启用了被秦始皇废除的分封制,一口气分封了七个异姓王,采取了郡国并行的管理方式。也就是在秦国郡县制的基础上一定程度地复辟了上古的封建制,封建者,封邦建国是也。这种因时制宜的方式固然起到了在大汉初建时的稳定作用,但无疑也埋下了封建割据弱化**集权的隐患。刘邦显然很善于总结前朝失败的经验,他不仅吸取了暴秦二世而亡的经验,也没有忘记东周王朝最终覆灭的原因。东周末年,周初一千八百国经过无数次的征伐兼并已只剩战国七雄,天下已不知有周,早已名存实亡,这就是封建制所带来的最终恶果。所以在大汉**稳定后,刘邦就开始着手铲除异姓诸王。是他正式写下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注解,成为后世新王朝建立之后的行动范本。应该说,刘邦的封王和削藩都做得很成功,但他却在这一系列成功之后来了个狗尾续貂。削平异姓七王之后竟又分封了同姓九王,并杀马为誓: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这就为后来的“七国之乱”埋下了祸根。
随着分封诸国势力的逐渐坐大,刘邦的后继子孙感到了越来越大的挑战和压力,削藩也就成了皇帝和拥护皇权者越来越迫切的愿望。高祖之子,文帝刘恒就已寻机先行削平了济北王和淮南王。到了高祖之孙景帝刘启时,则已将晁错的《削藩策》正式提上了议事日程,并开始执行。至此,无法调和皇权和诸侯王权之间的矛盾终于全面爆发,以吴王刘濞为首的同姓诸王联合叛乱,参与叛乱还有楚王刘戊、赵王刘遂、济南王刘辟光、淄川王刘贤、胶西王刘昂、胶东王刘雄渠,史称“七国之乱”。“七国之乱”在十个月之后就被镇压,刘濞逃到东瓯,为东瓯王所杀献给了大汉朝廷。其余六王皆畏罪自杀,七国尽被废除。
审弘见宇文?有所触动,神色黯然,不由信心大增,再接再厉道:“天元帝杀齐王于前,封五国于后,所为何来?实是他自忖德薄才疏,因自危图安,就必须拿叔辈诸王下手。只缘先皇武帝尸骨未寒,五王势力犹存,天元尚不敢过分相逼。但待到南陈被灭天下一统,皇权威加四海时,藩王的存留便不再是一个尚需斟酌的问题了。”
听罢这一席话,宇文?眉头紧锁久久没有言语,直到冉治齐清咳了一声,他才从自己纷乱的心绪中回复过来,对审弘说:“如此请容我三思,审先生暂且先下去休息吧。”
审弘看了看冉氏父子,知道滕王要和他们商议之后才能定夺了,便起身施礼道:“请滕王殿下早做定夺,时不我待,莫失良机,在下告退。”
待审弘退下,宇文?的目光转向冉治齐,显然是在征询他的意见。冉治齐捋了捋花白的长须,布满皱褶的脸上带着忧虑,他说:“王爷是心动了还是恐惧了?”
宇文?没想到他这么问,愣怔了一会低下头不无沮丧地说:“我……是心生恐惧了……”
这时冉文渊去大声道:“王爷有甚可惧啊!赵王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要趁朝廷再次对伐陈的机会保您复出,重掌大权。陈王、代王那边不敢说,但越王必然是也会大力支持。您一旦起复,不但您自己再无后顾之忧,也能为几位王兄遮风避雨啊,您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宇文?看了看冉文渊,离席起身踱至窗前,他看着时近黄昏的天色,叹气道:“你们应该知道,我生性恬淡,与世无争。只因身为皇族,家国有命,我自责无旁贷,但让我去求去争,实非我愿。”
冉文渊急道:“王爷啊,方才审先生已经说得明白,您想做一个太平王爷,可如今的实势所迫,不在此时有所作为,待克复淮南之后,家国之事恐再无五王置喙之机了。树**静而风不止,您不能束手待毙啊!”
宇文?背负着双手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冉文渊进一步说:“您更不能坐视四位王兄落得个没有下场啊!”
宇文?的身躯微微战栗了一下,痛苦地说:“结果真的会有审先生说得那么可怕吗?”
冉文渊正**答话,被父亲冉治齐用手按住了肩膀阻止,冉治齐悠然道:“那不过是赵王动王爷的夸张之词,有些危言耸听了。”

“哦!”宇文?像在山穷水尽疑无路时,看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猝然回身,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冉治齐。
冉文渊则困惑不解又大失所望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父亲。
冉治齐慢条斯理地继续说:“本朝给五王封邦建国不同于姬周,不同于前汉,亦不同于西晋。此前诸朝的封建制皆在配享食邑的同时赋予诸侯国主以地方上的军政大权,在分封诸侯的国内,国主就是至高无上的君王。反观我朝的五王封国,仅仅配享一两个郡的食邑而已,徒有尊荣毫无实权,无权过问封国内的政务,更无权调动封国内的一兵一卒。”
冉文渊插口问道:“这样的差别就会带来截然不同的结果?”
冉治齐没有直接回答,继续说:“前朝的方式会导致两种结果,我朝的方式也会导致两种结果。”
宇文?重新坐了下来,道:“愿闻其详。”
“前朝有权的分封会导致诸侯强而朝廷弱,天下分裂,比如东周的春秋战国,又如西晋的八王之乱;或者朝廷强而诸侯弱,削藩除国,比如前汉七国之乱。我朝的无权分封则将导致或削藩除国,或无疾而终,比如汉武帝《推恩令》之后存在的那些小国小邦。”
听到这里,宇文?的神色重又黯然,也就是说不争取改变目前处境的结果最好不过是落个“无疾而终”。
冉文渊的眼神里露出对父亲的钦佩之情,姜还是老的辣啊。
沉默了少顷,宇文?皱眉道:“依冉老先生的说法,此次力争重掌大权,最终岂不是会导致变成前朝分封制的结果?不是我诸侯国强致山河破碎,便是朝廷强而灭我诸侯……如此结果还不如随遇而安以留清名。”
冉治齐微笑摇头道:“非也非也!王爷此次要争取的不是有实权的封国之君,而是成为有实权的朝廷之臣,如同封国之前,在朝为官,谋的是全国谋的是天下,并不是争小小滕国的军**力。”
冉文渊接口道:“我明白父亲之言了。有权封国与朝廷争利,迟早导致战争,无权封国虽看似无害国家,却也非万全之策。只有在朝为官,与朝廷休戚与共,皇帝放心,王爷安心,才是长久之计。”
冉治齐点头道:“所以数月前封国之时,我劝王爷坚辞不受,正是此理。这封国之荣实为金丝笼啊,被困其中就只有挣破牢笼与任人宰割两条路而已,如此极端的结果都不是王爷所愿。正所谓大隐隐于朝,王爷冲淡平和,无心功名利禄,奈何身为宗亲贵胄,身份所在,是学不了那中隐和小隐的,唯一安身立命与世无争的办法就只有隐于朝堂之上啦。”
冉文渊急切地点头深表赞同,宇文?却依旧犹豫:“可,可数月前封国之举,不就是天元皇帝不愿让我与诸王兄掌权为官吗?显然他是不放心我们身在朝堂。”
“王爷错了。”冉治齐道,“封国之前五王手中的权力很大,最关键的是那些权势基本来自先皇武帝,并非天元帝的赋予。经历过传位齐王还是传位太子风波的天元帝,对位高权重的几位叔父大有戒心,也是人之常情,加之猎场谋刺案,使其更加疑心五王有篡位之想,才有了封国之举。如今王爷携对陈作战的丰富经验为国请命,何疑之有?战后便交还兵权,请朝廷另付使命,此权由天元帝赋予,在其斟酌控制之下,自无可虑,如此才是皆大欢喜。”
“对啊!”冉文渊抚掌道,“当此国家用人之际,王爷复出合情合理。据臣所知,那天元帝一开始也不愿发动此战,只因有星象吉兆才勉强下了决心,王爷此刻请命,天元帝又多一分战胜的把握,断无不允之理啊。不如我们立刻联络陈王、越王、代王,五王一起联名上书,必可确保成功起复。”
冉治齐道:“你说的前半截都对,但后面说错了。我们不但不能联络陈、越、代三王,也不要让赵王联名,滕王殿下独自上书请命即可。”
“何故?”
“天元帝最忌惮的是五王齐心合力,联名岂不是自讨没趣?”
冉文渊再次对父亲佩服得五体投地,宇文?则不置可否地慢慢点着头,眼神却仍然充满着犹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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