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幽暗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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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宇文衍和自己的小团队在正阳宫的书房里探讨木兰之谜时,在星月无光的沉沉夜幕中,两辆形制简朴却各套着两匹上等良驹的马车,从上党郡潞安城的东门飞驰而出,还有四名骑士紧随其后,径直向东而去。
车马过后,从驿道边的石亭背后转出一白一红两匹马来,白马上面骑坐着一个面如冠玉三缕短须的中年人,虽身着布衣,却气度不凡。红马上面骑坐着一个黑脸的年轻小伙子,光着右侧的膀子,露出黝黑的腱子肉。黑脸小伙看着两辆马车远去的方向,问白面中年人:“大人,躲他们,作甚?”他口语很生涩,还带着浓厚的北国突厥的口音。
白面中年人微笑道:“半夜能让城门为他们开启的,不是等闲之人,敬而远之的好啊。走吧,南门外有一处废弃的寺庙,我们就到那里去歇息吧。”
“大人,不进城,作甚?”
“呵呵,这个城里有王爷,进城麻烦多啊,走吧!”
两骑绕着潞安城的外围一路朝南门方向驰去,他们来到南门外的官道上,行了不远,距城大约三里时,就听身后潞安城方向传来急促杂沓的马蹄声,似有一小股马队向南疾驰而来。在白面中年人的示意下,两骑离开大路隐到了路旁的一片小树林中。
不一会,就见黑暗中有八匹马高速奔来,七匹马上均是劲装结束的黑衣人,只有为首的马上骑着一个白衣人。夜色深沉,加之他们疾驰而过,根本无法看清骑者的面目。隐匿在小树林中的白面中年人却已经判断出了那些人的身份,他捋着短须自言自语道:“荆淮七死士还是那么矫健啊,今夜王爷们都在忙什么呢?”
“啥?金块七十四?”黑脸小伙问道。
白面中年人笑了笑并没解释,挥了挥马鞭,示意今夜不休息了,兼程赶往他们的目的地――长安。
不错,刚才从他们面前疾驰而过的正是代王宇文达和他的荆淮七死士。宇文达年轻时曾任荆淮等十四州十防诸军事兼荆州刺史,在任其间建树颇多。在对付多处土匪山贼时恩威并施,不但为地方上戡平了内乱,还收服了荆淮地区七个匪徒头领,这七人各怀绝技,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也是义字当头的江湖豪杰。自从投效代王后就至死不渝,从此成为他身边最令人称羡的七大贴身卫士。因在宇文达此后参加的战斗和灭齐战争中,七卫士多次冒死命保护他,无不身披数创九死一生,故而被武帝誉为代王的荆淮七死士。
代王宇文达在听完冯小怜的哭诉后,虽然脑子里一片混乱,但他强自镇定后认准了一个念头:无论如何,小皇帝被劫是千真万确的,小怜之言是需要验证的,两者合二为一的结果就是必须有所行动。他认为自己不能对小皇帝被劫之事作壁上观了,但并不因此而赞同赵王、陈王的计划,他自有他的处理方式。因此他到书房里向两位久候的哥哥致了歉,并劝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可再观望一下再做理论。也答应他们,旬日之内若情况没有变化,就跟他们一同“勤王”。其实他已暗中决定亲自到长安走一趟,既为了营救小皇帝,也为了查实冯小怜所说的一切。
晚饭后送走了两位哥哥,宇文达就带上荆淮七死士从南门出城,直奔长安。骑在金麒麟马背上的宇文达还在回想冯小怜最后说的话:“若不在长安城东北风清庵中,那就必在骊山上一个名为摩云洞的洞穴中,师傅曾无意间说起过,那是她隐居之所。”
宇文达坚信,小怜的师傅本事再大也对付不了荆淮七死士联手,何况自己掌握了她的秘密巢穴,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救出小皇帝绝非难事。如此于公忠君救驾,于私还能证明小怜的无辜。此举成功后必能重登庙堂大展抱负,同时娇妻相伴家庭和美,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可能是因为回宫后睡了大半个白天,可能是因为刚才司马泳对风清庵刺客的分析,宇文衍在龙榻上翻来覆去,久久难以入睡。
司马泳认为,从风清庵外池塘里忽然出现的刺客,必与此前出现过的两批刺客背景不同,别看他们都是用罕见的诸葛弩。原因很简单,什么时候得知小皇帝在风清庵的?是冯风逃回来报信时才知道。而当时知道此事的人总共只有八人,宇文?、杨坚、尉迟迥、李穆、司马消难、长孙晟、赵蒙恩和冯风。排除宇文?、赵蒙恩和冯风,只有剩下的无人有可能有谋刺的动机。无论是其中哪一个,都已经将前两次行刺的主谋陈王宇文纯排除在外了,除非陈王能未卜先知小皇帝会出现在风清庵而事先埋伏杀手。况且,此前两次行刺经分析都只是在做戏,陈王的真实意图并不是要刺杀皇帝,而是在处心积虑地谋取政治利益。而此番遇刺却绝无半点做戏的成分,是千真万确的行刺,这显然不符合陈王的意图和动机。

既然此次行刺主谋的嫌疑人缩小在了杨坚、尉迟迥、李穆、司马消难和长孙晟五人之中,杨坚就自就然成了首当其冲的怀疑对象。他最有能力和条件,也最可能野心勃勃。单凭权倾朝野的外戚身份,就堪比西汉末年的王莽,离最高权力巅峰最近的人,往往都是觊觎之心最盛的人。首先怀疑杨坚可谓自然而然,何况关于杨坚非池中之物的传言已颇有影响。
假设是杨坚所为,他又是如何实施的呢?那天杨坚等几人从早至晚一直都在宇文?身边,秘密会议更无旁人出入,他又是如何将小皇帝的下落和行刺命令传递出去的呢?司马泳认为,杨坚或其他三位辅官要想实施刺杀,就必须通过长孙晟,只有长孙晟离开了天台。让他在调兵时传递消息,令刺客先行一步。惟其如此,要想查出其中真相,都必须先从长孙晟入手。
不过这以上的分析都是基于杨坚有行刺动机,可这个已权倾朝野的当朝外戚第一人,就算有野心,为何不刺杀大皇帝而刺杀小皇帝?这一点实在是难以解释,无法说通。除掉了小皇帝,并不能对杨坚带来什么利益,至少没有任何直接的利益。大皇帝可能又禅位给宇文衍的弟弟宇文?或宇文术,或者暂不禅位,自己大权独揽,这都对杨坚的地位、利益和野心看不出任何帮助和作用,他目前没有理由刺杀小皇帝啊。
其实不只是杨坚,就是以尉迟迥、李穆、司马消难为嫌疑人也都需要解答同样的问题,也就是最令人费解的动机问题。
到底什么人能从小皇帝被害中受益呢?如果说绝对没有,当然并不客观,可是能从中获益的除了宇文衍的两个弟弟,还能有谁?两个刚刚脱离襁褓还没有指定业师的小家伙显然没这个能力,连是否会有这种想法都还不一定。
除非,除非俩弟弟中的某一个或两个,也是从一千四百多年后那个流行穿越的年代穿越过来的……这事就变得太神奇也可以说太无聊了,跟他或他们联手,还是把他或他们先干掉?想到这里,宇文衍的脑袋都快炸了,只好强迫自己不再思考这个问题,但兴奋的脑细胞依旧顽固地不想休息,那就只好换另一个问题来思考――小皇后的问题。
这个问题关系到与韦孝宽的联盟,不能听之任之地让宇文?就决定了,一旦人选不是韦静怡,极难善后。因此司马泳建议次日一定要主动询问并表明态度,非韦静怡不娶。这一点是毫无异议的,宇文衍知道其中的利害,不仅事关政治交易,更关系到他穿越以来是否能第一次改写历史,把北周静帝宇文衍的皇后由司马令姬改写成韦静怡。
但奇怪的是,每一次想到小皇后的问题,宇文衍的脑海中却再一次浮现出那对愤怒不羁的大眼睛,和它们的主人在自己脸上留下的那一记耳光。司马令姬的样貌历历在目,而韦静怡的容颜却始终模糊不清。
宇文衍就这样在半梦半醒之间游走,思绪纷乱,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渐渐沉入梦中。在梦中,他依稀看到了韦静怡在花园里嬉戏玩耍的背影,他追上去拍她的肩膀,谁知回过头来的却是紫云姑娘。宇文衍便立即向她询问花婆婆的下落,紫云姑娘就指向远方。宇文衍举目望去,却看到一个清瘦矍铄的老人持剑走来,对自己怒目而视,那不正是韦孝宽韦老将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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