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的浪漫生活,一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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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百花谷底我的旱鸭嗓在回荡:我回来了。
想象中……“您辛苦了。”香芸像个迎宾小姐侍立门口,背着日本娘们那种乌龟壳。恭恭敬敬跪地上给男人换上木屐,低声下气说:工作顺利吗?我天经地义等义务保姆接过公文包,脱下死板西装,使唤佣人般奴役她。香芸小心翼翼端来茶水,双膝着地,柔柔地捶起腿来。
或者像法国女郎,先扑过来给个大大的拥抱,在两边脸上啄一下,征求男人意见:亲爱的,晚上吃意大利面怎么样?
现实里,香芸拿着抹布做收尾工作。边干活边漫不经心问:“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找不着回家的路了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我请得客人呢?”我自己去找水喝,向英雌汇报,适当把情节增删,再通报捡到天上掉的香饽饽的喜讯。
香芸一下子来了精神,嘴巴也甜了:“老公,你真棒。明天我也要去看房子。中意的话,就在城里住几天,多好。”饮水思源,我不知怎么回报:我问过物业的牛琛了,这房子的市值约三千两银。这么大的数目,一时不好筹齐。你还好呢,我都要愁死了。香芸:刘总不是说奖励给你吗?怎么还要自掏腰包?我道:嗟来之食,不吃也罢。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钱我是一定要给的,否则就退房与她。香芸:“到手的东西,再退回去岂不成了傻瓜加三级。而且我们也非白吃白拿,你不是为她创收了吗?我跟你说,这房子我要定了。”
我后悔不该跟她说这档事,原先是想给她一个惊喜的,不想惊到惊了,喜却没了踪影。我坚持已见:房子可以不还,钱总要想想法子。人家一个女人把场面开得这么大,哪里不用花销?不容易啊,我们也得体谅体谅。香芸切道:“你的同情心也太泛滥了。她一个有亿万身家的大老板,还差咱们这几个钱?要还钱,你自己想办法,我也管不了你,随你便。”
香芸有几百私房我是知道的,再加上我的梯已拼凑拼凑离总数也差不太远。我献起殷勤来,摁着她坐下,揉背按腿,脸上笑容十足灿烂:“芸姐姐,我们是一家人,你就帮我一把。等我赚了加倍还你。”香芸推开我的手:“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你若是干别的,我二话不说,双手奉上。可这事我不能依。我辛辛苦苦八年,就剩这点压箱底。给了你还能要回来吗?”我难得求人,好不容易张了嘴,让人堵回去了。如果是别人,我也就不往心里去了,可这是香芸,一桌子吃一床睡,二十四小时最少有一半以上时间在一起。我料不到她也拒绝我,是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
伤我们最深的,不是仇人,而是最亲的人。我们会被亲人伤到,是因为我们心灵从不曾对亲人设防。我的胸口,像堵了千万斤的磐石。我默默从香芸身边走开。香芸想要破冰,帮我想解决方案,主意打到龙珠身上:把它卖了吧,干什么都有。“把龙珠给我。”我从香芸手里夺过它,郑重其事道:“老生长谈,还要我说几遍?即便将来我流浪街头,也不会卖它。除非,有人能告诉我,它是什么。你最好打消这念头,省得影响我们夫妻的感情。”香芸站起,口气变硬:“如果我执意要卖呢?”我把龙珠收入怀中,打算以后也不交她保管:我一定要回答吗?
香芸:“是。”我有时死板,譬如现在:“那么,你就拿着卖龙珠的全部所得,而我们将分道扬镳。”香芸泫然欲泣:“在你心里,我还没它来得重要,这样的日子,过下去又有什么意思?”我想争取一下:不是你想得那样。龙珠和你根本没有可比性。为你弃珠,我绝不皱一皱眉。可是,让我怎么说呢。二个人生活,需要互相体谅尊重。你若刻意逆我心意背道而驰,必然给我们的感情造成裂痕。感情不在,绑在一起是彼此伤害。劳燕分飞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香芸哭了起来,一边拭泪一边流泪:“只知责人不知自责,分歧出现,我就该屈从你吗?”我被她哭得心恼意乱,没了主张。她现在的样子,像受委屈的小媳妇。我便是把理说上天去,她怕也是听不进去。
懂得如何运用眼泪的女人,就像高手中的高手那么可怕。女人一哭鼻,男人的反应大抵二种:一,服软。心肝宝贝地哄。二,无动于衷。或者变本加厉。分析一下:男人投降,至少说明一点,他还心疼你;顽抗到底的,你也别往心里去。为一个心里没你的人伤了身子,苦得是自己。综合起来说:眼泪是男女感情的试剂,当然也要省着点用,把戏穿了就不好玩了。
我没有手绢,很正常的事。所以有时看电视剧里,女主人公一哭,男主人公立马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来,总觉得别扭。但此刻我知道导演如此设计是为咱们男人着想,少了这个小东西,怎么体现男人的柔情呢。
没有它,但我有柔情。我像撒娇的孩子,拉着她的衣角轻轻拽来拽去:“好姐姐,你若还嘤嘤不休的,晚上我只好跟小花猫拜天地了。”香芸一手掩面,一边摔手:“谁要和你那个了?你心没我,我也不是没脸没皮赖你。我走了省得妨碍你。”我耷拉脸,如丧考妣:“苍天大地,请你评评理。我才把终身托付香芸,她就要将我抛弃。老天,杀了我吧,我不活了。”
“轰。”晴天霹雳。我的话有灵,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不会来真的吧?“轰。”老天又怒吼一声。香芸先怕了,她还没过门,不想太早当寡妇。求天告地道:“天上的神啊,地上的仙,请听我一言:放过他吧,就是放过我。”

天暗,雨下,我拉起香芸跑:打雷了,下雨收衣服。
“不要和我一般见识了。”我握着她的手不放:罚我替你捉虱子好不好?这是猩猩社会递进感情的手段,香芸不认可。也难怪,人类早进化了:我哪有?污辱人,死罪!我幸福地享受被掐的痛苦,痛并快乐着:不行,身上也要检查检查。香芸的血都往脸上涌,羞道:死人头,你被淘汰了,不具资格。我嫌掐得不够:小气,又不是没检查过。
“只有这么多了。”香芸服从了:你有多少?我掂起一块碎银,眼界大开:“怎么大得跟沙粒似的?”香芸:不要还我。我贼心未死:“你藏私了吧?我可看见了。”香芸经不住诈:“救命钱留一点,该吧?一分钱没有,这日子怎么过?”我把自己的私钱大白天下,香芸牛眼老大:“你哪来得这么多银子?就是做一辈子太监也挣不来。”我嗤之以鼻:“小意思。我没钱,宫里有钱的还少吗?我嘛拉点赞助,帮着他们花。要不,他们一年难得出回宫,银子都生锈了,小心被收废品的收去。”香芸:“你这是盗,什么时候的事,你还偷过谁的?”我观点不同:谁的钱不干净我就拿谁的。几年不干了,银子都用完了。你也别数了,钱不够我去皇宫走一趟就完了。
香芸的钱数点出来了,整整二百五十两。我的正好是她的十倍。“二百五。”我乐了:这说得不就是你吗?香芸嗔道:“放你的狗臭屁,是二百五十五两。”我被喷了一脸唾沫:“这味,比下水管还日。你不刷牙得吗?”香芸:“晚上我身边躺了一只骚狐,我都没计较,你哪来得那么多事?说说,钱不够咋整?”我想重操旧业:“宫里的大款多的是,让他们为穷人做点贡献好了。”香芸是鼠胆:“不妥,太危险。另想他法。”
我问:你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么?香芸一脸苦相:“要有就好了。”我有主意了:那也好办,我们把房退了,无债一身轻。香芸不甘:“我还没住过像样的房子呢,新婚大喜的连个亲朋好友也没,冷清清的不像样子。”我想起一人:“我把你的好姐妹青青接出宫来和你聚聚可好?”香芸触动往事,不堪回首:想当初,柔姐,青青和我一块进宫受训,又分到一个单位共事。彼此照应,情比血亲。如今却死的死,逃的逃,真是天意难测,造化弄人。青青,怕是早把我忘了。
我鼓动道:我帮你去瞧瞧她吧,省得你梦里叫她的名字,吵得我睡不安生。香芸赖皮:你有梦游的习惯,倒说起我来。人家和齐王双宿双栖,你恩我爱。才不会跟你出来,以为都像我这么傻啊。被你骗到一个鸟不下蛋的荒野,又弄条蛇来坏我清白。我稀里糊涂就着了你的道,和谁说理去?我不认帐:“也不知道当时是谁脱得只剩三点,求我吃了她。害我告别单身,头上多道紧箍。”
香芸:你就是头狼,先借个小插曲把我的便宜占了,还打着治病救人的幌子,装得清纯无害,不愠不火,让我上当受骗,送肉进虎口。我是不平氏:“你呀,让我怎么说你好呢。受《烈女传》等旧教条影响。女孩身子是金贵,看不得。可我没想看来着。特别情况特殊对待,偶尔犯一次错,也该给我个机会重新做人不是?你倒好,用道德的绳子枷住我,弄得我不娶你就像有罪似的。我年纪还小,刚成年不久,身体还未发育完全,就扛起了养家糊口的担子,少活二十年呐。”
香芸认认真真点头:“小妇人有成夫之美。你那么怀念一个人的无拘无束,那现在起,我们吃住分开。”我若认同,那得喝多少酒。没人温被是一个,有上顿没下顿一个人吃饭也不香。有几个大男人愿天天在厨房进进出出?以前就自己没办法,被她侍弄了几天学会享受了,再拾掇起来难。
她现在很硬,我要是也硬,硬碰硬的结果是两败俱伤。损人不利已的事干也没好处,我不干:“我接受,但小**不在此例。我不在你身边时,由他代替。”香芸:“我说了,你就是小**。”我笑了:那你去大街上当一百个男人喊一千句小**,看我答不答应,再看看有谁答应?香芸:若有人应承,又当如何?我答道:那我的权利也由他续承。但在那之前,有道选择题要做:一,独自离开,不少一根头发。二,带我夫人离开,第二天到阎王爷那报道去。你觉得,有人会傻得那么可爱选第二种吗?
夏雨霏霏,来得快,去得也快。站在檐下,极目远眺,林林总总,树木无声,雷声已哑,雨打绿叶,噼噼啪啪,静观自然奇迹,紊乱无序的心绪也平静下来,心灵受到洗礼。
困扰,无处不在。说不上解脱,只找到一种寄托,让烦恼跟随雨水流到溪里,东去不返。“真好。”香芸偎在身边,喃喃耳语:“找到归宿的感觉真好。它像个绮梦,美得不太真实,我怕那么一天醒来,你不在,留我在黑暗练狱里受苦,孤独老死,没有未来。”
我有爱的箴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琼瑶阿姨有句话:山无棱,天地合,江河为竭,乃敢与君绝。那我说,只要你需要,我就在身边。”香芸:我比你大。六十岁的时候,我的牙齿比你先掉,青丝比你先白,走不动路,看不清东西。这样,你会嫌弃我吗?我道:“走不动路,我是你的脚;看不清东西,我做你的眼睛。”(笔者发言:拜托大哥,我刚花二百做完牙,被你几句话害得又得做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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