偕美同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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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香芸梦中惊醒,死劲推在身边躺尸的男人:小民,青青出事了。我眼皮打架,吊了千斤石头睁不开:“好端端的,不睡觉你闹什么鬼?别老拿那不靠谱的梦来烦我。”我没好气,她叫我也不挑个好时候。香芸坐起来,掩面低泣。这觉没法睡了,我唉声叹气。新生活的第一晚就这般古怪,多不吉利。
“早。”这是我起床后说得第一句话。香芸确实是早,去百花谷溜达一回回来,我还在做春秋大梦。我现在都怀疑,以前在宫里的六年,我怎么能活下来,还活到今天。我干得是早班,可我压根就早不起来。贪床的人都很懒散,我的痼习,决定了不具备成为一名合格的武者资格。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行内的这句经典到我这成了笑话。开始习武是迫不得已,小有所成就止步不前,三天打鱼,二天晒网。偶尔兴之所至才临阵磨枪。准确说,现在的功力并不是我自己修炼得来,而是我得了师父的毕生真元。但是,别人的东西自己用总是生涩。我拥有师父的全部功力,自己能用的只有半数。即使是这半数,也非小可,起码自保足够。
香芸竭力表现女人的贤惠体贴,侍候起我的起居,仿佛我是她以前的主子。侍候过人的她干起本行无可挑剔。我享受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嘴的待遇,灵魂飘在天上,神仙一般。我不知道妻子对待丈夫是否就是这样,但我喜欢这样。这种被尊为神的感觉,让男人觉得自己受重视。而这种心理需要,几乎人人都有。
香芸忽然奴性,目的是让我迷恋上这种奢侈生活。那样,我就离不开她。而到时,她的身份会暴涨,变被动为主动。这是非常有效地法子。一旦我因为习惯了她的服侍迷恋上她,她就在我心里占据了重要一席。从而,我们的婚姻能走得更长。男人对一个唯命是从,听话得不像话的女人根本没有免疫力。古往今来多少赫赫威名的英雄好汉,没有倒在穷途末路,却倒在富贵温柔乡。
当然,女人对男人死心塌地前,肯定做过价值的抉择。而这种选择全面而慎重,几乎所有女性选择配偶都比男性周详细致。诘其原因,缘于女性在哺育后代要付出更多精力。选择一个好的丈夫,她的孩子可能更优秀。这是自然法则,所谓优胜劣汰。
我笑道:你知道吗,你做噩梦时,我正在做美梦。天上好多好多钱,下雨一样,铺地三尺。我拉着你在钱雨里唱歌跳舞,谁知道舞到一半,没了。香芸:呵呵,下那么多钱,怎么没砸死你啊。现在还有没有?我道:后来,我不死心。想把梦圆下去。可你猜这回我梦着谁了?香芸:谁?不会是财神老爷驾着祥云请你去喝酒吧?我笑道:财神没来,可师父到了。他知道我等银买房,指了一个地方,埋着一箱珠宝。香芸:不信,走了。我道:那这样,我们打个赌。你若赢了,我侍候你一个月,家务全包,如何?香芸虽握着胜券,坏处也不能不想:我要输了呢?我道:那你就侍候我半月。香芸见我不慌不忙,猜里面有猫腻。可这种如同玩笑的赌约,输赢无所谓。她接受:在哪?我道:师父和柔儿冢间的第三和第四棵树中间右十二步即是。香芸取铁锹,找对地方,掘土开始。我摇着扇坐石上笑吟吟观望。香芸问:这土怎么这么松软,不是你做过手脚吧?我否认不迭:没有。昨日下雨,土质自然疏松。这么简单的道理,还来问我,真是和猪一样聪明啊。
“咦,”香芸有所发现:挖到什么硬物了。我一点不奇怪,心说:要什么都没有那才奇怪呢。跑过去,很意外的样子:我随便说说的,不会真的这么巧吧?香芸像捡了宝:“好像是口箱子,很精致的箱子。”也难怪她这么兴奋,包装都那么精美,里面想必是值钱的东西。
“发财了。”香芸在打开箱子后说:“黄金,整整一箱黄金。”掂了掂这个,又摸摸那个,后来不惜用嘴唇去表达对它们的爱意。我吃上醋了:破铜,竟偷去我老婆地吻。香芸安抚性地在我拉下的驴脸上香一口,笑道:没见过你这样的。和金子怄什么气。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别告诉我又是什么巧合。好像所有的巧合都跑你身上了。我来个死无对症:“真是师父托梦告诉的。不信哪天你梦见他老人家,自己问去。”香芸也不计较,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金子在这。
清算完毕,香芸有点歇斯底里:整整五千两黄金。我的天,死了,我死了。
按香芸的意思,是把钱存到银行。一,母钱生子钱,有利可图。二,安全,万一不安全遗失,损失也不在客户。我给毙了,一,我这就是天下最安全地所在之一。二,携带这么多钱飞上崖又堂而皇之游皇城,风险系数大。而且我还有个习惯,喜欢把钱带在身边,自己花多少拿多少,方便,不受拘束。香芸不同意我的观点,她一向如此,但在分歧面前,她给了我面子,退让了,却不是认可,我们同样固执。拿出一部分作为家用后,把钱藏哪又是一个问题。我说:哪里找到的放回哪里去。而且有师父和柔儿看着,万无一失。香芸说:好东西总是寸步不离,即使带不了,也该放在视线内最近的地方。比如床上。床上放不下,可以在地上挖坑。埋好后,上面用粗笨的器皿掩饰,更是万无一失。大方向,她依了我;小细节,我将就她。这样,二个人都很高兴。
钱是人的命脉。香芸底气十足,阳光灿烂:逛街购物去喽。我道:“要不要给你买个丫环?省得辛苦。”香芸:不要。我习惯了劳碌,一下子让我做富贵闲人,无所事事的,闷得发慌。我笑道:“你可以找那些太太小姐打麻将听曲儿消磨时间啊。”香芸:以后再说,暂不做打算。
百货商场里,一个被老婆呼来唤去的可怜虫形同行尸走肉,剩下一具躯壳,灵魂在骂天公:天,我的手快断了,两条任劳任怨的腿也不听使唤了。我的命好苦啊。河东狮吼,声声入耳:“嘟囔什么呢?过来,拿着这个。”只听噗嗵声响,某男晕倒了。
迎春路,一辆载满新鲜青菜的手推车上,坐着一位少女。她打空地美足淘气的荡着秋千。莺啼鹂鸣,欢快地像只小鸟。推车大汉虽是负重,却不见吃力。用那不会夸人的笨嘴赞道:啊,真好听。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女子格格笑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成。风哥哥也念起诗来。”杜其风臊红了脸,傻笑道:小丫头,就会欺负你哥。邓月婷见他脸上见汗,嗲声嗲气撒娇道:“我累了,靠路边小憩会儿。”杜其风如遵圣旨,邓月婷的话在他那甚至超过圣旨。她嚷嚷着要进城,结果她就来了。邓月婷从腰间抽出一条香喷喷地丝绢,心疼得替杜其风拭汗,嘴里怨道:“我说我不坐,你偏要我坐。这下还逞不逞强了?”杜其风捉住邓月婷的手,激动地声音走调:“婷妹,你真好。”邓月婷轻轻挣脱,带着羞涩和大气,笑道:“傻牛,你是婷儿的大哥,永远地大哥。妹妹当然要对哥哥好了。”这话里,明明暗示着什么,可杜其风没听出来。相反,他解开衣领,从贴身处摘下一枚信物,抓起她的手放她手里,说:“这是我姥姥送给我娘的,我娘送给了我,现在我送给你。”

那是一块祖母绿,正面镌龙,阴面刻凤。颜色深黯,也不是太贵重的宝物。它只有乒乓球大小,邓月婷握在手中,仿佛有千斤。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传家宝,不是用钱可以估量的。杜其风将其易主赠她,其中的寓义昭然若揭。邓月婷不敢问为什么,更不敢收:杜姨给你的,你私自送我,她要生气的。杜其风:她不会。是她让我给你的,她还说,这是给她未来儿媳妇的。“啊。”邓月婷懵了:该来的终于来了。杜其风又抓起她的手,**的表白:“婷妹,让我来照顾你好吗?我知道我给不了你富贵和富贵带来的好处。我也知道你不是爱慕虚荣的女孩。所以我今天才敢跟你说,没有人比我更疼你。”邓月婷心乱如麻,但有一点很肯定,她不会轻易承诺。邓月婷被杜其风的大胆吓到,拖延是现在最好的办法:我要好好想想,这个你先收回去。杜:就暂时由你保管吧,反正迟早也是你的。邓月婷:“……,接着赶路吧。”
接下来的行程,尴尬。邓月婷哑巴了。杜其风说:“你不要因此有心理负担。在你做决定前,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如果最终,你选得不是我,我不怪你。只要你感到幸福,我就会祝福你。”邓月婷说:“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妹子心里有数。如果万一我们不能走到一起,也请你相信:这世上我最不想伤害的人,是你。”杜其风说:“我希望你不要因为外界的压力做违心决定,以后后悔。无论怎么样,我们曾是最好的朋友,将来也是。”邓月婷偷偷擦眼睛,她感动了。
张记酒家。杜其风将剩余青菜照掌柜吩咐搬进厨房,把钱数点算清楚,拱手作别:恭祝发财。老板爱他朴实,笑道:有货尽管送来,价钱好说。老杜出来,邓月婷道:“风哥哥,你自己回吧。我还要去大众办点事儿。”杜其风捏了捏她的秀鼻,笑道:“看你那么积极,就知道心怀不轨。我也得去看看。”邓月婷推他走人:这都是姑娘家的私事,你跟着算怎么回事?我保证,尽快回家。杜:真拿你没办法。我走了谁送你回家?邓月婷:我搭我们老板的顺风车行不行?好了,你快走了。再婆妈我要生气了。杜:“你先走。”邓月婷知道她不走杜其风不会走的,抬腿走了。
杜其风看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推着空车回程。在包子铺买些点心,心里想得是两家的老人。走了一段,到了郊外。路还很长,就去公厕方便。完事正要出来,见第二个蹲位有个钱袋,一提溜还很沉,是零星的银子。看看无人,想到:不见了银子,失主该多急啊。这钱,得还给人家。可怎么还呢?
杜其风吼了几嗓:谁的钱包?等了一会,过来一位妇女,深深万福:大兄弟,是我的。杜其风来气了:你说是你的,那你说说,钱包里有多少金子?妇女眼亮了:金子?五十……见他的脸色不对,又改口:一百两?你瞧我这记性,出门忘吃药了。这么着,你把钱包给我,我分你一半。杜其风:行,不过你得猜对一道谜,猜对了我全给你,分文不取。妇女:啊,有这等好事?你说。杜其风:钱包掉哪了?妇人苦着脸:我要知道,还能被你捡到么。杜:猜不猜,不猜你可以走了。妇人忙道:我猜,钱包掉在……中国。杜:小点。妇人:天子脚下。老杜:再小点。妇人:还是你说吧,老身实在猜不出来。老杜:男厕。杜其风:你不是要告诉我,你一个女同志把钱掉男厕了吧?妇人忙笑道:不是不是。杜其风:还要不要钱包了?妇人笑道:不要了,不要了。杜其风吼道:那你还在这干什么,等我送你去见官呢!妇人落荒而逃。
鉴于前车,杜其风不喊了。想:也许失主会回来找呢?等他。守株待兔靠得是耐性,从清早,老杜等到中午。人倒是来过不少,却没有他等的人。饿了,有包子;渴了,忍着。旁边的村庄当然有水喝,但杜其风不敢动。他想:万一我走了,失主回来了呢?
一个戴笠老汉打捞粪池,装在车上的大桶里。“臭死了。”但凡有鼻子的人都掩面退避。在上斜坡时,畅通无阻地粪车后退起来。需要帮助时,一双大手搭在车把上,对作呕地气味似乎闻如未闻。有他的加持,车如有神助。“谢谢。”大汉道:“阿伯,以后少推点。”大汉坐回原处。老汉放下车,多了句嘴:“年轻人,你等人啊?”杜其风把始末说了一遍,道:阿伯,你在这干活,见过这个人没有?老汉道:是什么样的包?“黄色绸质的。”老汉努力回想:“好像来过一个找包的人,又仿佛没有。哎,人老了,记性也不行了。如果他不来,你要等到什么时候?”老杜:今天我啥也不干了,就在这耗着。老汉道:“要我说,别等了。你这么好心,兴许是老天爷有意给你的。”老杜:不行,来路不明的钱,昧了,良心该指责我了。老汉走了:难得,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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