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一年啦！
今年上海特别热。不过这是好事儿，把SARs杀光光！
张佑佑是不怕热的好同志，但是他这个夏天过得不是很好，因为——
胜浩的妈回国了。
胜浩离婚了的妈嫁了个大厨，帮驻外领事馆做饭，很多年都国内国外跑，没安顿过。今年也不知见了什么鬼，SARs一结束，打了电话，说要回国看儿子。
胜浩和妈妈长年不在一起，感情谈不上亲密，不过母子亲情，血脉相连，虽然他口里不说，佑赫却知道他很高兴。
你看，这会儿就住到他妈那里去了，撂下老公孤伶伶独守空房。
胜浩从小就跟寡居的外婆过，他大四那年，连外婆也过世了。老人过世，房子和存款都留给外孙，胜浩就只一个人念书过活。
虽然很自由也不愁吃穿花用，不过是要代价。
他唯一那次跟佑赫回东北老家，看到佑赫家的蔫大爷和佑赫妈妈，看到佑赫家一大家子吵吵闹闹包饺子放鞭炮看新年联欢会，说不羡慕肯定是假的。
不过有时候转头想想，如果家里也有这么热闹，牵累约束必也多，他和佑赫又哪来如今的逍遥同居生活呢？
人生，有得必有失。
胜浩已经过了自怨自艾的年少岁月了。
就好像现在，陪着拖地板的老妈有一句没一句聊天，感觉特别平静，再没小时候的抱怨愤恨。
每个人过一辈子都不容易。
他外公外婆是在法国留学解放后返华的知识分子，承继了老太爷的几爿小厂，就成了间谍资本家。外公没挨过几天就上吊自杀了，两个舅舅一个在云南兵团打架打死了，一个刚上大学被打成右派死在青海劳改农场。照理说他妈妈才十五岁家里也有下乡的，可还是没逃过，六八年，不满十六岁还没发育就去了江西兵团。
十七岁得了血吸虫病，惊惶下逃回上海，病没怎么治，连累外婆游街两个月。
于是再不敢回家，七年后在江西嫁给了同是黑五类后代的胜浩爸爸，生了胜浩。
原以为一辈子这么了，却说是恢复高考，胜浩妈妈立时就断了儿子的奶，拼了命考上华师大，终于返沪。
胜浩的爷爷平反，胜浩爸爸想回南方。
夫妻俩意见分歧，吵吵闹闹间婚姻路走到尽头。
后来，大学毕业的胜浩妈妈嫁给了也是农场出身的外地厨师。外婆差点和她翻脸。事实上等若是翻脸了——她守着外孙不让女儿见面。
那个大厨，胜浩只见过几面，用外婆的话说，此人戆大十三不算，长得一张驴脸，粗俗不堪丑陋无比。
胜浩一直不明白，小资外婆被斗了这么多年怎就没变得有哪怕一点点亲近工农兵大众。
其实，继父还是很不错的，外婆去世前也承认女儿第二次嫁人是嫁对了。大厨对女儿极好极好，放在手心里都怕化了的那种好。
如今胜浩妈妈五十，卸了妆，脸上也很见老了，一笑，眼角都是皱纹。血吸虫病令得脸色蜡黄。腰身也不是往昔那般玲珑纤细。却是活力四射。
说话也洋气，没几句就爆出一串洋文，还不是英文，是法语。胜浩听不懂！
胜浩妈妈受了这多年苦，对我们亲爱的祖国实在没多少好感，这回回来更是要胜浩跟她一起出国去。
“搞建筑的总要出国见世面，我就不懂你作啥不愿出去？”
胜浩闲闲地笑，心里想着老公。
是要出国，不过佑赫在国内发展刚起步，要出去也等些年吧。现如今出国也不似以前艰难，有钱就行。
“你啊，就是不说话，小时候好像不这样子的，幼儿园里面还上台唱歌背唐诗呢！唉……”
胜浩妈妈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挡开胜浩伸出帮忙的手：“一大把年纪，又是高材生，长得也不差，还没女朋友！肯定是要求太高了，其实只要人好，不用太挑的！”
胜浩还是笑，哪天把佑赫拉来，妈妈不知道会说什么。
佑赫也很不错呢。
他并没很多顾虑，他父母已经不能管他什么了，不让他们知道只是不想他们操心。
“你也不要受我影响，我和你爸爸离婚那是有历史原因的，你可不要什么婚姻恐惧症哦！……唉，其实结婚也就那么回事情，你挑挑也对的。”
胜浩还是接过拖把，拖起地来。
“妈妈是怕你一个人冷清，找个女朋友也好陪陪你……”
他决定把佑赫叫来。
佑赫有三天又四个小时没见到胜浩了，有十一天没和老婆睡过觉了。
心里烦得不行。
这天本就热，开了空调还是热。
实在忍不住打个电话过去竟还是胜浩妈妈接的——
侬啥人？胜浩的同学啊？伊已经困觉了，你有急事吗？没有就明天跟他说好伐？
“啪嗒”电话挂了。
打手机——
您打的客户已关机。
哎呀，老婆不要老公了。
他真是很害怕胜浩家的老欧巴桑会无限期关心儿子下去。
那时候胜浩青春期躁郁症，伤天悯人，愤世嫉俗，受了点挫折就要自杀，她做娘的不知在哪里风流快活，这会儿老婆早被他宝贝得活灵活水，她倒热心起来了。
切切！
他不喜欢胜浩的妈妈。
唉唉，明天就是七夕了，他和老婆不会变成牛郎织女吧，呀——要学李小龙怪叫了！
其实胜浩没睡着，手机也只是没电。
他重又拨过去，果然老公快要出离愤怒了——
你妈妈挂我电话！你妈妈说你睡觉了！你干吗关机！
真是个小孩呢。
胜浩偷笑，轻轻说，你明天过来吧。
啊？明天星期一……
你要不要来？
要！我晚上过来……不能出去吃么，或者你过来，你妈妈……
吃顿晚饭见个面么，其他吃了再说。
……哦。
电话挂了。
佑赫趴到床上，有点紧张，比见工前晚还紧张。
不过一忽儿心思就转到老婆说的“其他”上去了，“其他”吃了再说，呵呵呵呵呵……一定要吃他个干干净净（请自我想象京剧念白）。
胜浩和妈妈住在外婆留下的老房子里，老房子离学校太远，胜浩又和佑赫一起住，所以房子空关了很久。本来打算租出去，总有点舍不得。
房子在法租界老洋房里，前面客堂间加上后面十多平米的亭子间，算是很大的，再加上地段好，如今少说也值个几十万。
佑赫从地铁出来，走没几步刚过美美百货就到了胜浩家的老房子。
据说这面好几栋老洋房解放前全是胜浩外公家的，要是现在还是，那就发了！一栋好歹也能卖个几百万，发了，发了！佑赫握拳，不知道何时才能挣到那么多。
胜浩已经在门外等老公。
老公瘦了啊，心疼……
佑赫看到胜浩，老婆还是圆嘟嘟啊，九年没见了呀，还好老欧巴桑养得不错。
马路上人来人往，两个不要脸的总算还知道检点，虽然身体里燃起了媲美十多年前大兴安岭的大火，手上倒只是指头和指头若有似无的捏碰。
只一进了楼道，张佑佑同志的手就马上搭到老婆腰上，瞅个没人一口香到他脖子上。
都是汗，有什么好亲的。胜浩微微扭过脖子。
老婆脸红了耶！
佑赫又捏捏胜浩小胳膊，又拍拍翘**，还伸指头在脸颊上弹了两下。
嗯，验收结果满意！
胜浩没耐烦给他个白眼。看在他老公眼里简直就是风情万种，万种风情，骨头都酥掉了。突然楼上传来——
怎么去了那么久啊？
哇，佑赫顿时想起还有老欧巴桑在，马上朝着楼梯口的胜浩妈妈一本正经说：“阿姨好！”
胜浩妈妈看了他两眼，没说话。
佑赫心如擂鼓，怦怦，怦怦，难道没进门就露馅了？
胜浩只笑笑，妈，这是张佑赫。
哦，小张啊，快进去空调间凉快凉快，等会就吃饭。
胜浩妈妈到楼上共用厨房去搬菜。
她刚刚看到那个张什么赫对儿子动手动脚。
她也看到儿子欲迎还拒的小儿女态。
她老公在驻荷兰领事馆做过好多年大厨，她看到过不少同性恋夫妻，她可不是土包子。
难道儿子是……这多半要怪她啊，好好的小人怎么就变成……是不是姓张的……看他长得小鼻子小嘴，小姑娘一样，会不会是他……
大学同学……那应该很久了？
也可能不是，现在小年轻……
佑赫一进屋就嘀咕，浩浩，你妈是不是看到——
话还没说完，老婆的嘴已经堵上了他的，连滑腻腻的舌头都伸了进来，要命啊！
老婆怎么变得这么风骚。
老公会欲火焚身死翘翘的。
张佑佑同志喘着隔了几道门都能听到的粗气，推开老婆的圆身体，拿开老婆的手，别！我可憋不住，出事儿可别怪我！
胜浩把头搁到佑赫肩膀上，轻轻笑起来，你怕什么啊？！
靠！
张佑佑哪受得了激，双手掌着老婆小屁屁一用劲将他安顿在沙发扶手上，右手滑到T恤里，左手也开始动作……
突然，胜浩呼痛，佑赫奇怪，没用什么劲啊……不过没来得及问，老欧巴桑又下来了。
胜浩妈妈进屋，两个人倒是坐得规规矩矩的。
胜浩帮着布菜，手刚伸出去，就是一皱眉。
——你快坐着，我来就行了。
胜浩妈妈让儿子坐下。
佑赫一急，咋了？老婆咋了，刚刚就说痛……
胜浩笑，右手伸到背后，没事儿，电扇吹多了，背上有点痛。
刚刚都没发现啊，佑赫也皱眉。电扇吹得背痛，那得吹多久啊，开了空调干吗吹电扇，浩浩真是不懂照顾自己！不过浩浩不小心，做妈的也不晓得照顾儿子么？任他在那里吹……
浩浩从前就没痛过一次！
做什么不和照顾他无微不至的老公住，要和这个欧巴桑住！（这才是重点）
想着想着语气就有点不好——
你本来就容易感冒生病，吹什么电扇。
其实，胜浩在家赶设计图，电脑开久了发烫，电扇吹的是电脑，顺带吹了人。
他刚想说话，妈妈已经发话，先吃饭吧，以后少吹就是，没关系的。
怎么就没关系呢？佑赫更恼了。
有这么做人家娘的吗？！
明明伸手夹个菜都痛，摸一下就痛，怎么还没关系呢！气乎乎给不太好动手的老婆夹了垒尖尖一碗菜。
胜浩不作声专心对付，胜浩妈妈看着，也不说话。
大厨的老婆竟然煮出这么难吃的菜。鸡丝那么老，青菜这么淡，冬瓜还没烂，鱼皮都掉下来，鸡蛋里面好像搁了整瓶盐……
佑赫吃着菜，对胜浩他*的感觉更差了。
都后悔给老婆夹了那么多难吃的东西，看来老婆这么圆是他张佑佑底子打得好！
一顿饭吃完，没讲几句话，颇有点尴尬。
吃完，胜浩妈妈要上去洗碗。佑赫老实不客气地坐着，压根没想要站起来客气一下。
老欧巴桑刚走，他拉着老婆趴到客堂间隔出来的内间床上，撩开衣服，细细按压。
是不是这儿？
往右面一点点。
这儿？
啊呀，快到了，下面——
……
哇——痛——痛——轻——
好，就是这儿，我帮你好好按两下！
啊——啊——啊——
张佑佑同志向来下得了狠手，小时候换牙每颗都是自个儿拽下来扔到房顶上床底下。这时听了老婆一阵阵杀猪般的叫喊竟还嫌手上不够劲，脱了鞋就站到床上，一脚往胜浩背上踩下——
啊啊啊啊啊——
佑赫，佑，赫，你停，停，我——
乖，痛过这阵等会就好受了。
啊，我表！
乖，你看就是这条筋，肯定风吹到筋里去了，疙瘩疙瘩好像有声音呢，我再踩几下！你知道么，越痛就越有效果！
这……什么理论啊……
我才表！
胜浩痛得受不住，就要爬起来。
老公却先一步伏到他身上。
一口口亲到酸痛的背上。
好了好了，不捏了，换亲亲。
浩浩，我吻一下你就少痛一点喔。
呸。
好肉麻……胜浩头埋到枕头里。
浩浩，这么的痛法，肯定痛了几天了。佑赫心疼。
嗯，前几天没痛得这么厉害，不要紧的，过两天就好了。胜浩给吻得醺醺的，轻轻说着。
还过两天呢，你妈一点不会照顾人，回来住吧。
还好吧。
胜浩笑笑，姆妈虽然不亲，可总是姆妈。
佑赫咬牙，浩浩真是老好人，轻易原谅任何人，却不知道有些行为怎都不能原谅。
见佑赫半天不说话，胜浩翻过身，轻轻握住佑赫的手。
我已经有你了啊，妈妈她……也很不容易的。
能说出这话的胜浩经过多少磨折才能这么风淡云轻呢。
以前大学里那个嘻笑怒骂极端偏激的安胜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是爱情还是张佑赫改变了他？
张佑佑默然。
只更想疼宠这个宝贝。
佑赫又起来找了瓶红花油，结果不小心多倒了点出来，流得胜浩一背脊。
不过揉搓起来更舒服，本来胜浩的皮肤就滑不溜丢，这下就着红花油按摩，越摩越热，连带下身也热起来。
舒服么？
嗯。
爽么？
嗯。
这样呢？
有一点点痛……
唉，老公我以后下岗就去做按摩男，保证也能养活你。
胜浩闷笑。老公很容易得意。
红花油味道真是难闻。
佑赫搓得浑身发躁，也不知老婆电话里讲的的“其他”什么时候再说。
便又问了几声，却是半天也没回应，低头一看，床上的老婆竟然睡着了。
甩甩有点累的手，佑赫转头，胜浩妈妈赫赫然站在内间的隔门边。
也不知看了多久。
佑赫有些讪讪，不过马上轻轻说，阿姨，我替胜浩揉了一阵，他睡着了。我们出去吧。
拉着有点发楞的胜浩妈妈，跑到后面亭子间。
胜浩妈妈再不怀疑。她刚刚听儿子壁角。
听到儿子说，她也很不容易。
还偷偷看到张什么的亲儿子的背脊。
一进亭子间，也不管佑赫，她瞪了眼睛就说，你们的勾当我全知道了。
佑赫咬牙，这可有点不好，胜浩还是很在乎他*的。
不过，也不怕，你马上又要走，能拿我们怎么？切！
正准备迎战，却看到眼前欧巴桑突然朝他跪下来。
佑赫一愣，他向来吃软不吃硬，这会儿倒不知怎办。
他也想过很多回，万一自己妈妈发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却总觉得那是久远的事情了。
可眼前，一位母亲就跪在身前，佑赫不好受，有什么勾当呢，不就是相爱么？
他没伸手拉她起来。
只紧紧抿住唇。
胜浩妈妈扯住佑赫的手。
死死盯着他。
我对不起他，你知道我对不起胜浩的，我从小就落下他一个。他怎么我都不怪他的。我也不怪你，我看得出他真心欢喜你。我晓得他今天是存心做给我看的。
我已经没资格要求他什么了。
他愿意告诉我这件事情，我也算……我也算……他说我过得不容易……我……
眼泪止不住从她眼里留下来，话也哽咽起来。
胜浩的眼睛像妈妈。
哭起来更像。
佑赫也心酸。
他拉地上的她起来。
她却不愿。她死死揪住他的衣服。眼睛更睁得圆圆。
你要记得，他是我儿子，我只有一个儿子。我也不要你发誓不离不弃，这些都假，我要你真心对他，不要骗他，不然我会跟你拼命的。我虽然老了，这点能量还是有的！
佑赫死都没想到会听到这番话。
是不是说胜浩的妈妈把胜浩交给他了？虽然口气恶狠狠的。
他愣在当地，胜浩妈妈倒是搓了眼泪站起来，叹了口气，你们这么是很难的，你要劝他出国，你也出来。国外会好点……
佑赫依稀听到她走到前面喊胜浩起床，依稀听她说什么晚上凉快点了，出去转转……
胜浩揉着眼睛拉他出去。
下了地铁，他还是有点怔怔。
他问胜浩，你想让你妈妈知道我们的事？
胜浩笑笑。
佑赫突然紧紧紧紧抱住老婆。也不管地铁站里传来几个小mm的尖叫。
佑赫觉得胜浩妈妈还不错。
至少有一点他们是相同的，他们都爱一个叫安胜浩的家伙。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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