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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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隔肚皮啊,张就虽日夜跟随我,却还是弄不清楚我的真实想法。
“张就,你去取五千钱来。”我说的轻松自然,可张就却听得糊里糊涂,愣在那里动也不动。
庭下众人也是一脸迷惑,算了,他们既然不清楚,那我就索性讲的明白点。“本王要赏赐给杨参军。”
张就的嘴角轻轻**了一下,庭中已经有人惊讶出声。那杨宗更是张大了嘴,他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或者是自己神经失调了……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怪怪的,这也没办法。有谁见过疼扁诸侯王一顿,没有处罚,反而受赏的?这样的好事,四百年怕也轮不上一会啊。
罗宪稍稍一愣,立刻又恢复了常态。只有他妹妹罗芸,倒是轻轻笑了笑。
我见张就依旧站着不动,不由得加重了语气。“怎么?没听见寡人的命令吗?”
张就急忙应声离去,杨宗却又重新跪在了地上。“殿下……臣闻无功不受禄,殿下赏赐,末将万不敢承受啊……”
他真是受惊过度了,杯弓蛇影,以为我一定恨他入骨,现在所做的任何事只怕都是为了日后置他于死地。并且,他自己已经认定了这事是应该受重罚的,赏赐则是完全不应该。
我淡淡一笑,“赏功罚过,寡人岂不知。”他们要理由?杀人的理由难找,赏人的理由还不容易编?“功而不赏则散,过而不罚则乱。古今恒理,寡人亦不敢违逆。如今圣上命我巡视白帝,唯因白帝乃是东垂要地,扼守长江之源,入蜀咽喉。白帝若有失,则我社稷危矣。寡人前日入营,见杨参军恪忠尽职,一丝不苟。为白帝安危,杨参军不畏权贵,执法严明。是以孤心甚尉,寡人始知白帝无虞,社稷亦少一患矣。若天下将领皆能如杨参军,则我大汉何愁不兴?胡虏何愁不灭?”
虽然我讲的义正言辞,那杨宗却仍然一个劲的拒绝,他还害怕我给的钱里有毒不成?张就已经取来了五千钱,就站在一旁等着我下令。他当然不愿意我莫名其妙的赏钱给他心中的大恶人——杨宗。
我已经说出的话,怎么能够当众收回呢?“杨参军莫要误会,寡人不是为你一人行赏,寡人乃是为向天下将吏树立榜样,使我大汉为政者皆知:凡为国为民者无须顾虑权贵,朝廷自会辨别是非、赏罚分明。”
杨宗还想拒绝,罗宪轻轻扯了他一把,他这才犹犹豫豫的顿首谢恩。
很明显我是在借此向他们伸出橄榄枝,这个杨宗,真是笨的可以。若再拒绝,那我们这梁子可就算结下了。罗宪倒是看的明白,当下又领着众人一齐向我行礼,接着又送了我一大堆高帽。罗宪不是会逢迎拍马的人,但他的下属中,也还有几个这样的“人才”。我也就晕晕乎乎,不亦乐乎……
之所以赏赐杨宗,不是我脑子进水了,我是没得选择。况且,三十大板都已经挨过了,在这时候反悔也太没必要了。若是现在硬要重生事端,那岂不是白费了我的一番牺牲?
《司马法》说:杀人安人,杀之可以。《太公阴谋》则讲的更为详细:杀一人而千人惧,杀之;赏一人而千人喜,赏之;杀一以惩万,赏一而劝众。
我在白帝闯下这档子事,总得要善后吧。现在我所做的,就是要“安人”,但是我若选择杀了杨宗,众心能安吗?只怕会落下不少口实,什么心胸狭窄,什么公报私仇……总之一大堆的恶名都会按到我头上。若是我选择赏他,其结果则又不同。
当年刘邦初创汉朝,群臣日夜争功。刘邦问张良这些人在做什么?张良说他们在商量谋反。刘邦大惊,问张良该如何,张良让他先封赏自己最讨厌的人,于是刘邦便封赐曾经多次背叛过自己,险些置自己于死地的雍齿为侯。众臣都说:连雍齿也能受这样的封赏,更何况我们?于是人心自安。

这就是“安人之道”啊,可绝不是我仁慈,这是达成目的的必要方法。如果有一天需要牺牲某人才能达到我的目的,我也会毫不留情的下手。乱世的原则,唯有如此。
总算是处理妥当了,罗宪是这里实质上的最高军政长官,跟他聊聊天,联络联络感情是有必要的。
“昔年景帝入细柳营,感叹周亚夫为真将军。前日本王亦入细柳营,罗府君亦可谓真将军也!”我说的是大实话,可没有拍他马屁的意思。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当我想起那些整齐的军营以及满脸豪情的将领和肃然静立的士卒,我心中也不免有所感慨。虽然我没什么志向,一心只想安于现状,但也不由得生起一种豪迈之情。
有时,我也会在偶然间想起了太史慈临死前所讲过的那番话:大丈夫既生于乱世,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立不世之功……
我刚说完,罗宪立即辑身谦逊。“殿下过誉,宪实不敢当。”但我看得出,他心里还是对“真将军”这个称呼非常满意,做为军人,荣誉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只不过罗宪身边的几个将领却捂着嘴,不知道在偷偷窃笑什么?只有那得罪过我,刚刚却又受到我赏赐的杨宗强自忍着没有笑出来。张就忙走到我跟前,伏在我耳边低声道:“殿下,入细柳营的是太宗。”
哦……《汉武大帝》里不是景帝如此称赞周亚夫的吗?怎么?是汉文帝?我稍稍一愣,立刻回过神来,对着这帮人大声笑道:“哈哈哈哈……刘承不学无术,而今贻笑大方了。”然后又对着他们微微行礼。“本王自幼生长成都(胡扯),坐井观天,不知世间百态。如今寓居巴丘,蒙众位接待,日后寡人有诸般谬误,但可如实相告,寡人皆视之益友良言,喜不自胜……”
诸将立刻停止窃笑,躬身还礼。我心下思忖自己的表演还算合适,作为上位之人,喜怒必须适当。经常对麾下之人严肃怒视,便会离心离德。经常与下属嘻嘻哈哈,又会丧失威严,难以驾驭群下。若是喜怒无常,则会众叛亲离。所以这个“度”是很难把握的,只有那句“不怒而自有威”能算得上一个标准。无论是你在呵责、或者亲近别人,都能够让人感觉到你有一股威严,这种威严能在无言无语中压迫着每一个人。光武诸军尝慨言:“刘将军真天人也!”便是因为如此。
罗宪心里暗思:“这个安平王还真是奇怪,我早听说他在成都吃喝嫖赌,无所不为。前日他擅闯军营,也确与他在成都的狂乱行径相符。可是今天……他居然会赏赐杨宗……我原以为,按照他的处事风格,杨宗怕是死罪难免,还计算着怎么为杨宗和妹妹说情开脱呢……还有刚才众将笑他口误,我看他既无丝毫尴尬、也无半点恼怒,处事可说是自然得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民间关于他品行的说法都只是谣传?抑或是他在这里惺惺作态……”
想到这里,罗宪又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罗芸却无所顾忌地对他扮了个鬼脸。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日后还会惹出什么样的麻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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