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冬日暖阳(第16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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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风一样一吹即过,转眼一学期就结束了。菁华为了期末考试,有两个周没有回家,熬夜加班看书背诵,弥补自己的落后。二月里冷风如小刀一样割着人的面庞,菁华早起夜熬,总算把试考了,可人也累垮了。
1999年2月2日,菁华背着简单的行囊,在寒风瑟瑟中回到了南县先林。她一下客车就直奔医院,连艺的广告门市也没有去看。
“三姐,快给我看看,我刚才在车上实在太冷了,晕车得厉害。”菁华一跨进镇医院的大门就去找万三姐了。
“我先给你量体温。”万三姐也不怠慢,一边拿温度计一边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车,还没来得及回家,我感觉太难受了。”菁华感觉越来越没有精神了。
“天气太冷,你是不是感冒了?”万三姐猜测道。
“应该是吧,我这几天为了考试早上起来早,晚上又熬夜,可能是感冒了。”菁华也推测自己的身体。
“我还正说叫你们几家人下来吃顿饭。”万三姐一边检查着菁华的身体一边说。
“你不用那么客气,我都经常麻烦你。”菁华不好意思地说。她和连艺经常吃别人,他们还没有一次真正请客,所以感觉很不好意思呢。
“以后我们家姗姗就要麻烦她三爹了。她现在在给她三爹学画画。”万三姐道。三爹是她女儿对连艺的称呼。
“哦?好事情啊。”菁华很高兴,这样连艺总算找到事情消磨他的业余时间了。
“哎呀,39.8度,发高烧呢。”万三姐取出体温计惊诧道。
“真是的,怪不得那么冷。”菁华埋怨道。
“我先给你打一针退烧的,然后再输液。”万三姐看着菁华说。
“就按你说的办,你是医生。”菁华强装笑脸道,她感觉都快没气了。
“你到床上去,我给你多抱一床铺盖来。”万三姐考虑细致。
菁华靠在了病床上,这时她才感觉自己真的站不稳了。
“打针了。”万三姐举着针头笑着说。
菁华看了看,没有多想就开始做准备,她很怕打针,可似乎这针头和她有缘,感冒了总少不了要它帮忙。
“你轻点打嘛。”菁华奄奄一息道,她明知道说不说这句话都一样的结果,可依旧想掩耳盗铃。
“很轻,保证不痛。”万三姐逗道,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也没等菁华反应,万三姐就宣布已经OK了。
“今天怎么了?我还没感觉到痛呢。”菁华转身看着万三姐卸针头的娴熟动作问。
“说明我技艺提高了嘛。”万三姐自夸道。
菁华笑笑,没有多少精神和万三姐开玩笑,任凭万三姐给她输液怎么刺。
万三姐离开后,菁华躺在床上思索自己的身体。她纳闷,一直以来,自己时时刻刻都在锻炼,可依旧经常生病,真是气人。
菁华躺在病床上,迷糊中人来人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醒来。
“妈妈——”菁华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小女儿那圆溜溜的眼睛和小嘴巴。
“可可。”菁华笑笑。她感觉没什么力气起床。
“你在做什么呢,妈妈?”小连可揣着奇怪的眼神问。
“妈妈在喝酒。”一个声音响起,原来连艺也在旁边,菁华还没注意呢。
“妈妈喝酒啊?哦。”小连可信以为真。她又滴溜溜地看了看输液瓶。
“你——”菁华本想责备连艺这么给女儿说,可似乎也没有骂人的力气。
“我怎么了?你起来啊?你起来打我嘛?哼哼——”连艺在旁边洋拽拽地说,扭动的腰肢让菁华失口笑出声来。
“鬼样子,难看死了。”菁华笑骂道,她在连艺的逗引下,精神似乎好了些。
小连可看了看两个大人,想了想离开了。
“生病了怎么不先打个电话给我?”连艺走道床前,愣着菁华问。
“你有手机?”菁华糊涂了,她压根就没想过连艺有手机,虽然他已经用手机快一学期了。
“你究竟关心我什么?”连艺的声音提高了,他有点冒火。
“哦。”菁华问出口才感觉自己的话太没人情了,只好闭嘴笑笑。
“哈哈——可可,你也太有意思了。”病房门口传来林超和许焉的笑声。
菁华和连艺转过头一看,小连可正弯着腰把**往一根凳子上放,可是凳子太高,她的**怎么也放不上去,脸都涨红了还依旧在那里使劲。
看着女儿这个可爱的动作,菁华和连艺也忍不住笑起来。小连可转过头莫名其妙地看看大家,依旧放她的**。
大家看着她那搞笑的动作,依旧哄笑。连艺走过去,拍了拍女儿的厚衣服,指了指旁边的矮板凳说:“这条只有爸爸这样的大人才能坐,你只能坐那矮点的。”
小连可看看矮凳子再看看高凳子,跑过去拉着许焉的手说:“焉保保(方言称呼)坐大板板(板凳),可可坐小板板。”
大家看着连可的行为都惊叹了,林超赶紧表扬:“小连可真是乖娃娃!怪不得老师发了奖状呢。”
小连可才不在意大人的表扬,自己担着矮凳子跑了。
看着离开的女儿,菁华的眼眶有点湿润,她应该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为了自己的学业,丢下一岁多的女儿在家里。再看看连艺,感觉他还真不是一般的能干,又当爹来又当妈,还要额外找点钱补贴家用!
“怎么样了?”许焉的声音打断了菁华的思索。
“好点点了。”菁华说,她依旧头沉、略冷乏力。
“吃饭了。”这时万三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她的家在医院附近,今天她又邀请几个好朋友聚餐。
“你们去吃,我现在没胃口。”菁华实话实说。
“喝点热汤。”万三姐端来了一碗冒着热烟的汤。
“我来。”连艺接过碗。

菁华本不想吃,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劝,她只好硬把一碗汤喝了个精光才堵住大家的嘴。
晚上十点过菁华才把液输完回家。
寒冷的冬风呼呼地刮,先林学校在山顶上,风尤其刮得欢。菁华蜷缩着脖子冻得有点哆嗦,连艺也大喊冷,只有小连可在连艺的怀抱里舒服地睡着。
“你猜这个学期我的门市找了多少?”回到家里,连艺放下女儿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乐呵呵地问。
“我怎么知道?”菁华没精打采地说。
“目前把帐全部收齐应该节余有三千块以上。”连艺通报道。
“你真是能干。老公,我爱你。”菁华怔怔地看着连艺,慢条斯理地说。这是她最想说的,钱找多少那都是其次,关键是他能把女儿照顾。
“哎,失望。”连艺故作失望表情道。然后去弄热水洗脚了。
“还不满意啊?”菁华看着有点失望的连艺问。
“是啊,满以为你会兴奋不已呢。”连艺像个小孩子一样斤斤计较。
“哦,我是病人嘛。”菁华也老实道。她感觉胃子难受,浑身不自在,根本就不想说话。
“好吧,饶恕你。”连艺也没多计较,看着没精神的菁华他也难过。
一连几天菁华都去输液,可是咳嗽却加重了。直到第六天晚上,菁华的病更严重了,她不能呼吸,更不敢咳嗽,只要一咳嗽,后背就扯得疼痛不已,整个晚上都用被子垫着背才能稍微好点。
“不行,明天一定要到更大的医院去检查,你这样用药都是越来越严重,肯定有什么大问题。”连艺被折腾了一个晚上后叫嚣道。
“上回去市医院检查都说是重度感染肺炎,这回应该也差不多。”菁华喘息着说,她感觉非常难受。
“那么这次就到更大的医院去看。”连艺看着难过的菁华叹息道。
“可是,那要用掉好多的钱啊?”菁华担心的是钱。在1999年,南县教师还没有加入社保,所有的医疗费将是自己担负。
说到钱,连艺也沉默了,他手里只有两三千块钱,原本是打算给菁华准备的学费,可是如果进大医院的话,这是远远不够的。
“要不我去借点?”连艺的心揪痛着,他们的生活依旧在贫困线上挣扎。
“刚还清,又去借,似乎——”菁华满脸的愁容。这是年底,大家放假有点钱都要去添置各类家用,所以能有存款的熟人并不多。
“这有什么?特殊情况嘛。我先去向学校借点,他们说这期学校有余款。”连艺说,这是他听林超说的,林超是学校里的财务监督员。这时学校还没有实行财务公开制度,但是政府要求每个学校选出一名教师代表作为财务监督员,期末参与财务结算,所以他知道学校的家底。
菁华想了想,似乎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能受控制,病情具体有多严重她也不知道,只是呼吸困难,不敢咳嗽。
天终于大亮了,菁华望了望窗外,幽幽地说:“好吧,我等你。”她看着身边的女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她一激动又咳嗽起来,这回不但疼,而且咯了一大口血!
“咳出血了?!”连艺大叫,他的心战栗起来。
菁华看着手里纸上的血也愣了,那是鲜血啊!
“为什么我总要生病呢?”菁华抚摸着女儿的脸叹息道,可怜的女儿,跟着自己受累了。
“你别难过了,谁不生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连艺故意作镇定安慰道。他已经穿好衣服去弄早餐,等着稍微迟点去给出纳借钱。
大约九点过,连艺估计大家都起床了,他急急忙忙去找税著。
连艺来到税著家门口看见王纷纷正要出门去买菜,便焦急地问:“表嫂,老表呢?”
“哎哟,连艺这么早找他有事?”王纷纷没有闲心和连艺开玩笑,对直问。
“是啊,我想找他借点钱。”连艺想也没想就说出了口,菁华的病让他已经没有多想问题的心思了。
“借其他可以,钱没有。”王纷纷看也不看连艺,掉头就提着篮子出门了,顺便还把门也捎上了。
连艺看着离开的王纷纷,眼傻了,怎么就一句话打发了啊?!
“哎,表嫂,你们税主任在家没嘛?”连艺也没多想,追着王纷纷继续问。
“在没在家借钱都没有!”王纷纷斩钉截铁地说。
“我是想给学校借点钱,不是给你们私人借。”连艺解释说。
“给学校借钱找校长,不要找我们老税!”王纷纷撂下一句话转下楼梯不见了,留下连艺一个人在楼梯口傻眼了。
教师楼上多家人伸出了头来探听他们的谈话,连艺站在那里,脚底像针刺着,脸涨得绯红,耻辱之感腾空而起,他紧握拳头,头也没回地离开了教师宿舍。
“我**的,老子不相信你可以拽一辈子!等老子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了,你也像狗一样来到我面前摇尾巴!!”连艺在心底咆哮道,俊逸的脸庞被羞耻压缩变形了。
连艺在操场里徘徊了几分钟,思索着怎么给菁华说这事情,最后打定主意什么也不说,深深地呼吸了口气,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回到了家里。
“我把孩子交给许焉他们后就走。”连艺进门就笑着对菁华说。
“借到了?”菁华的脸色稍微好看了点。
“我就说天无绝人之路嘛。”连艺笑笑。
菁华也没多问,她的精神状态让她没有心情关心更多的事情。
一切收拾妥帖后,连艺揣着仅有的两千九百多块钱,带着菁华去了川南的一个大医院。菁华因为疼痛,只有佝偻着背走去车站,一路上大家都嘘寒问暖,让连艺和菁华感觉温暖依旧躲在人们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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