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三月，傍晚的风徐徐而吹，夹杂着冬天的寒意，菁华在操场里散着步，突然几个声音从校门内传来。菁华回头望去，看到许焉走在最前面，并很兴奋的样子。接着可容、林超、郭欣、林影还有连艺跟着走出了校门。
“菁华，我们到处找你！原来在这里。走，我们去跳舞。”可容最先看到菁华，高声嚷起来。
“在哪里去跳？”菁华好奇地问。跳舞可是菁华在读书时的最爱了。上学期她在县城学习经常和可容一起去舞厅跳舞呢。
“他们说车站刘家开了个舞厅。”可容急忙说。
“是春节才开张的。”许焉补充道。
“走吧，去跳舞，听说跳舞是你的最爱？”连艺微笑着问。不知道怎么的，菁华感觉，连艺的眼睛里包含着一种令她心跳的温柔，使她不敢正眼看他。
“好吧。”菁华看到大家都去了，自己也没什么玩的，就答应了。菁华跟在了许焉的后面，可容走过来挽着她的手说：“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散步不叫我？”
“外面风大，我怕你冷。”菁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想到这样一个借口。她实际是想让自己清静下，今天上午连艺的话总是盘旋在她的脑海里，令她感到惶恐不安。可她怎么好开口向好友说这样的话呢？何况连艺就在自己身后。
“罗老师不会有什么心事吧？”连艺又开始哼哼哈哈了。还没等他话说完，可容就大声驳斥道：“你对她了解多少？在那里胡乱猜测。”
“你就不知道了，有的人跟一个人交往，一辈子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有的人啊，一天一小时或者一分钟，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连艺边笑边吹侃。
“是是是，你是大心理学家。”可容可不饶恕连艺这样分析自己和朋友之间的关系。大家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可容没有听出连艺的话外之话。可在菁华的脑子里，连艺的话象针一样刺着她，感觉连艺能看穿她的心思，她的脸又红了，幸亏大家只顾走路哈笑，都没有注意她。
场镇上不是很热闹，他们一群人一路笑来，引来了街坊邻居看热闹。大家都伸长脖子看着这几个朝气蓬勃的年轻老师在大街上一路走一路笑。在这个小镇上，他们算是最有文化的人。幸亏人多，菁华才没感觉有什么窘迫，平时她最不喜欢在街上逛，那些街民多是农村人，很喜欢看热闹，有时她感觉走在街头会被当作猴看待。
很远就能听到舞厅传来的音乐了，大家都有一点兴奋。
“我都很久没有跳舞了。”郭欣平时很少发言，今天也格外高兴。
“那你就多请我们漂亮的女士跳几曲啊。”林超笑着。
“那是当然。一会所有的女士都不能拒绝我哦。”郭欣的底气很不足。
“我怕你跳舞象北极熊扭动啊。哈哈——”许焉说笑着，还做了个扭**的姿势。
“大姐，我的许大姐，我没有得罪你嘛。”郭欣哀求道。大家一看他们俩，都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
“连三，什么时候回来的？”突然，离舞厅不远处一个很流气的男人招呼着。
“哦，你跟老子刘二娃！”连艺突然满口粗话高呼，并说着就走了过去。他一边拍着那个叫刘二娃的人的肩膀，一边热情地说着话。菁华皱着眉看着他们，他们应该关系很好，是以前一起玩耍的朋友吧？菁华心理想着。
“这个是刘家的二公子，常年在外面，据说是开‘红楼’的。”林影老师悄悄地说。大家听了都没有说什么。
菁华突然问：“‘红楼’是什么？”
“‘红楼’就是专门产小姐的地方，笨蛋。”可容笑骂自己的好友。
“说通俗点，就是妓女们生活的地方。”许焉看菁华似乎还没搞明白，就补充道。
“啊——”菁华吃惊地大叫。“你怎么了？不会没听说过吧！”可容带着责备的口气问自己的好友。
“也不是，我觉得很不舒服。”菁华如实说出自己的感受。她这样吃惊有三个原因：一、连艺居然和这样不入流的人走在一起，她想连艺应该也有什么问题；二、在这样的社会主义阳光照耀下，居然还是有旧社会的东西残存；三、自己似乎对连艺与这样的人有关系特别难过，这一点是菁华自己最吃惊的，她对自己没有理由交代。
“走，我们先进去，别管连艺了，等他一会自己进来。”来到舞厅门口，林超边买票边说。在所有的人中，林超是最大方的，经常都抢着掏钱。
大家陆续进了舞厅，里面很吵，灯光闪烁，不太看得清楚人。菁华进来感觉空气不是很好，比以前去过的舞厅的音响效果与设备都要差点，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大家的情趣。很多人都在舞池中间穿梭，也有少数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休息。菁华他们找了个离音箱最远的位置坐下，欣赏着大家的舞姿，也聆听着《恋曲1990》：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漂泊/寻寻觅觅常相守是我的脚步/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或许明日太阳西下倦鸟已归时/你将已经踏上旧时的归途/人生难得再次寻觅相知的伴侣/生命中就难舍蓝蓝的白云天~~~
这音乐把菁华引向了深思，这又让她突然想到了连艺。
“这里的音乐比我们那小录音机里放出来的要好听点。”可容忽然把头伸到菁华的耳朵边对她说。
“恩，这里容易让人遐想。”菁华心想，但她没有说出来，只是点点头。
很快另一首曲子响起。
“这首是什么？”菁华没选修音乐，有很多歌曲她不熟悉，转头问可容。
“这首是《明明白白我的心》，是成龙和陈淑桦对唱的。”可容大声说道。
“我尊敬的女士，我能请你跳支舞吗？”一个声音突然在菁华耳边响起。菁华扭头一看，连艺正伸出一只手做邀请的样子，脸上好象挂着笑容，在霓虹灯的照耀下，菁华看得不是很清楚。
菁华转过头去看了看自己的好友，可容笑着说，“去吧，我邀请他们跳。”菁华本想让好友邀请自己去跳舞，以避免接受连艺的邀请，没想到自己的好友不理解她的求救。她可还不想和连艺跳舞，今天上午的事情老让她感到难为情。可好友都叫自己去了，她就没有理由不再起身了。
连艺抓住菁华的手来到舞池中央。开始，菁华感觉有点拘谨，手心也感觉有点出汗，慢慢的她感觉连艺也有点紧张时，反而自己一点也不紧张了。很快他们就能配合很默契了。
“你和我真是天生一对。”连艺突然低下头对着菁华的耳朵说。菁华一听慌张起来，一不留神踩了连艺一脚，“哦，对不起！对不起！”菁华感觉自己太笨拙了，连连道歉。
“没关系，真的。你这样我心痛！”连艺又低头过来朗声说。菁华被彻底吓着了，把头扭向了旁边，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连艺说的每一句话都象是情人之间的昵语，深深地刺着菁华的心。
“这只歌曲是我专门去前台为你点来放的。我很喜欢，你呢？”连艺又对着她的耳朵说。
“我不知道，我不喜欢！”菁华突然冒出这句话。她感觉自己没大脑了，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想思考，感觉快不能呼吸了。连艺听她这么说，手紧了下，但很快又什么事也没有了。他们继续这样跳舞，直到最后，谁也没有再说话。舞曲终了，连艺也没有说谢谢。菁华象逃跑一样，迅速离开了舞池。她来到座位，转身看连艺没有跟过来，这才让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你们俩配合得还很默契哦！”可容伸过头来调侃道。
“是连老师带得不错。”精华诚恳地说。
“各位先生、女士们，接下来我为大家献上一首《我只在乎你》，祝大家新年快乐！也把这支歌曲献给在我心底很有分量的一位女士！”前台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菁华抬头一看，是连艺在说话。
台下舞池里的人有的虚声、有的吹口哨、有的鼓掌，大家对连艺的话有了各种回应。‘这个女士是谁？’菁华突然冒出这样一个问题。在他们一群人中，菁华看不出连艺和谁有更亲密的行为，难道会是自己？菁华摇摇头否认了自己的猜测，认为自己很‘孔雀’。孔雀是学校年轻老师的口头禅，是指自作多情的人。
音乐的旋律很陶醉人，菁华有点兴奋了，心在“砰砰”地跳着。她在闪烁的灯光下看着前台，偷偷地观察连艺，连艺也正好看着她这边，眼睛似乎有些深邃，也有些忧郁，菁华急忙避开他的双眼。
“如果没有遇见你——”连艺的男中音响起来了，歌声比他平时说话更动听。台下掌声一片，菁华也忍不住跟着鼓掌，很多人都望着连艺，认真地听着。过了好几分钟，才有几对男女步入舞池，随着连艺的歌声偏偏起舞。
“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连艺的歌声深情中夹杂忧伤，加上他得体的手势，令大家感觉他就是一个很出色的歌手。菁华直愣愣地看着他，她被连艺的歌深深吸引了，也被歌词打动了。她也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连艺的歌是唱给自己听的，心底也有点点盼望是真为自己唱的。菁华看着听着，简直入迷了。
“走，我们也跳舞去，给连艺捧场。”可容突然伸过头来对菁华说。菁华没有回答，只伸出了手给可容，她不想间断听连艺的歌声。
她俩来到舞池，菁华不能再看着连艺唱歌的脸了，感觉有点可惜，但她依旧认真地听着，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近距离在歌厅这么认真听一个人唱歌。
“我没想到连艺这么能唱！”可容对着菁华的耳朵说。菁华点点头，这也是她很想说的。
“我们来穿穿花。”可容说完就带着菁华穿跳起来。这种串花绕圈，在他们读书时是学校最流行的舞步。因为舞池里人不多，她俩的默契配合很快就引来了许多双眼睛的关注。
“好多人在看我们哦。”可容还有点沾沾自喜。她可是舞林高手。
“怪不舒服。”菁华嘀咕，她感觉自己经她这么一带，被‘裸露’在舞池里了，成了大家眼睛追逐的对象。她俩不经意转到了连艺的面前，可容向连艺笑着说：“真不错！”连艺把眼睛投向了他们，菁华一抬头正和他碰了个正着，连艺正在唱“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他的歌声，他的眼神，让菁华慌忙扭转了自己的头。她害怕面对连艺正在唱歌的面孔。
连艺的歌声终于停止了，一声“谢谢”，赢得了热烈的掌声，还有口哨与嘘声夹杂其中。菁华与可容牵着手回到了座位，她们俩也是部分掌声的鼓励对象。尤其是林超，把手掌伸到她们面前来拍，并大声说：“不错不错，简直是舞林高手哦。”
“跳得真过瘾！”可容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对连艺的歌大加赞叹。下一首曲子响起也没有人起身，尽管舞池里已经有好多人了。他们这一群，是舞场里大家关注的点。
“你们怎么不跳？”连艺突然跑到大家面前问道。
“我们都等着你来请啊。”可容、林影和许焉异口同声地说。
“我有这么受欢迎啊？”连艺沾沾自喜道。“不过，好象我们的小罗老师没有等我哦。”连艺看着菁华耸耸肩说。
“刚才我不是很荣幸地和你跳了第一曲吗？我可不想成为她们的众矢之的。”菁华一本正经到说道。
“来来来，连艺，我请你跳。”可容说着就拉起连艺往舞池里奔，大家嘻嘻哈哈地笑开了。菁华有点吃惊，怎么她的好朋友今天这么大方地对连艺友好呢？昨天她可是对连艺大肆批评呢。“人真是奇怪的动物。”菁华心理想。
“来，我邀请你跳一曲。”郭欣突然起身伸出手对菁华说。菁华正发愣呢，外加音乐的声音也很大，没听到就没有反应。许焉推了菁华一下，笑道：“你傻了？请你跳舞呢。”
“哦，对不去，我没注意。太吵了，我没听到。”菁华连忙站起来道歉，并跟着郭欣来到了舞池。
郭欣的舞也跳得很不错。他的父亲是老师，母亲是政府职员，家庭条件比较好，自己教书也很能干，做事情很麻利，经常助人为乐，最可贵的是不吸烟，不太爱打牌，除了他不爱说话，应该没有什么缺点。大家对他的印象都很好，菁华也不例外。
“你很喜欢跳舞？”郭欣感觉他们跳得太紧张了，就低头对着菁华说。郭欣有一米七八，比菁华高好多。菁华只有一米五四，是个矮个子，她刚到郭欣的肩膀处呢。
“是的。我没有其他爱好。”菁华听了笑着点了点头说。
“刚才我看见你和可容在舞池里，那简直是你们俩的天地。转得如此快，配合得如此好，你们以前在学校是不是参加过双人舞比赛哦？”郭欣突然这样问菁华，他把头放得很低，让菁华能够听得很清楚。
“没有。学校哪有闲心组织这个哦。”菁华突然转过头对郭欣说。由于郭欣的头侧得很低，菁华转过头时没注意，差点就吻着郭欣的脸了。菁华突然感觉这个动作很暧昧，就立即转头看旁边。她扭过头，正好看见连艺直着眼睛看着他们。菁华感觉自己象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一样，赶快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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