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算不上大的药铺，一个看上去奸狡的大夫坐在内堂正眉开眼笑地数着桌上白花花的银子。
一旁的伙计满心犹疑。“东家，这银子……”
男人狠狠瞪他一眼：“废话什么？是他们自己心甘情愿将银子捧来给我。我只是说那草叫墓头回，你跟了我那么久，知道的，我没说假。是他们自己要相信，难道我有银子不赚啊？”
“无耻！”一把女声从窗外传来，声音抑扬似含有韵律。“奸商！”声音虽美，却饱含不可忽视的怒意。
“谁?”大夫大惊，迅速收拾起桌上银两，紧张地四下张望。“是谁？”
“无耻之徒不配知道我是谁！你利用族人的无知赚黑心钱，我不除你，不知还有多少人无辜受害。且不论你将墓头回夸大药效，单是你将商陆当作人参卖给病者，就足以让我取你狗命。”
男人大骇，这尚未露面的女子竟对自己的行径了如执掌，听到她说要杀自己，没见到人，腿已吓得发软。“饶命啊！女侠饶命！”
女声没再响起，空中响起一曲悠扬笛音。笛音听来清心飘渺煞是动听，飘到那大夫耳边却成了夺命梵音。
乡邻纷纷闻声而出，只见一位面遮轻纱月白衫裙的女子盘坐屋顶，迎风吹笛，优雅飘然。回春堂里的叫声越发凄厉，延伸出无限诡异。
悦耳女声再度响起：“一身歧黄之术不学以致用，反倒用此赚黑心钱。今日，我要替乡亲父老讨回公道。”笛音忽停，白衣女子消失不见。
同时，回春堂内寂静无声，晃眼传出伙计的惊叫。“东家，东家死…死了……”
据说，那大夫死于当晚悠扬的笛音。
据说，次日每个受害的乡民门口都放有被骗的银两。
据说，直到下葬东家脸上都挂着诡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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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食节，子时，城东密林。
几个黑影在树林间穿梭，口中揶揄不断：“想往哪里走啊？”
“继续跑啊！你大爷我玩兴正浓呢！”
“就这点本事啊，啧！”
月光微微地由叶缝及树梢间透出，点点亮光中，鼠目男子狼狈地在树丛中左闪右蹿，豆大的汗珠不断从他颊旁冒出，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从如影随形的围堵中脱身。
夜，愈来愈深，脚步声愈来愈急。
“一点也不好玩，赶紧把他杀了回去交差。”
“老子把家伙都拿上了，居然连用的机会都没有。”
“我看咱们也别玩了，动手。”
几个左右包抄的汉子将鼠目男子堵在中间，包围圈越缩越小，灰衣男子吓得瑟瑟发抖。
“既然觉得不好玩，那就别玩了！”他们面目狰狞即下杀手之时，一把娇柔的声音传来。
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头，怔怔望着一朵白云自树稍轻盈飘落……
是个女子！一身雾纱，如同洁白的云朵，那样脱俗，那样飘忽，那样绝美。
“什么人？”
“哪来的娘儿们？”
竟有人能无声无息地侵入他们的领地，且还是女人，领头壮汉先愣了愣，接着下令杀无赦，三个汉子将兵器对向那女子，如狼似虎地扑上去！
弥弥笛音，渐渐消散风中。
微云慢慢散去，月色越发的皎洁，却映得林中景象十分诡谲。
杀气腾腾的壮汉各自举着兵器，锋利的刀剑在月色下寒光闪闪，他们但却一动也不动。
是的，不动。不知怎的，他们石化似地僵立林间。杀气十足的动作与凶神恶煞的表情全都凝固，此时，他们看来反而觉得可笑！尽管动弹不得，勉强还能开口说话。
“这什么玩意儿？”
“老子怎么动不了了？”
“你究竟是谁？”
“你们管我是谁，记得我是你们祖奶奶就行了。”白衣女子莲步轻挪，走到中间灰衣男子面前，冷漠问：“孙十八？”
灰衣男子鼠目溜溜，望着这位从天而降，周身散发清冷之气的女子，只能颤抖着声音乖乖回答。“姑娘是来…来救在下的吗？”
“你是西京城十里铺的孙十八？”白衣女子又问一遍。
“对。我爹名唤孙不二，我娘是张氏，我现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
“我要你背家谱了吗？”女子打断孙十八的话，透亮的明眸露出不耐烦。“，哪来这么多废话，你祖奶奶没空在这里听你胡扯，跪下！”
“姑娘，不是，姑奶奶，不，祖奶奶……”听到白衣女子烦躁的喝斥，灰衣男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口中不断叨念：“小的真的上有老母，下有……”
“闭嘴！”懒的听他语无伦次的叨絮，女子喝声，然后皱起眉喃喃自语：“这么窝囊的男人，真不知救了干嘛。”
说是如此，她的手可没闲着。右手一扬，银光闪过，刹时，孙十八的背后插满了银针！
“祖奶奶，您这是……”虽然没感到疼，低头瞧见映在地上的影子，背上根根分明细若发丝的银针，孙十八冷汗直冒。
难不成？她是在为他治病？孙十八紧张地吞下一口唾液，他怕死，害怕极了。
“算你上辈子烧了好香，生了个好女儿，否则我才懒得理你这个得了肺疾的窝囊废！这几包药每三个时辰吃一次，听懂了吗？”白衣女子的话印证他心中疑惑，他长长舒口气。
“听懂了。”孙十八双手颤抖，捡起她扔在地上的药包，点头如捣蒜：“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谢？谢字说得太早了。”白衣女子娇睨他一眼。“我只帮你医治体内肺疾，半个时辰后，这三个人便行动自如，到时能不能活命你自求多福！”
丢下这句，她头也不回地向密林深处走去，留下活像刺猬的孙十八傻傻跪在虎视眈眈的汉子中间不住哀号。
“祖奶奶，我的祖奶奶，你走了，我怎么办？”
身后哀号声愈来愈远，渐渐模糊，直到听不见孙十八的呼唤，她才停下脚步，轻嘘道：“半个时辰还嫌不够，难不成要我替他赶马车？愚不可及！”
不需多时，江湖上尽是那白衣女子的传闻，神乎玄乎。
据说，她叫风灵。
据说，她行踪飘忽，行事率性而为，却从不妄杀一人。
据说，江湖中人给她杀人于无形的音律起了个香艳的名——『魂牵梦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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