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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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这个人留给自己最后的东西,居然是一颗痛不欲生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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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没有烛火,只有幽冷的月光穿透雕花窗子,映得室内一片银白。
澄砂盘膝坐在地上,仰头望着面前那巨大的冰棺,里面躺着她的身体。冰棺是如此晶莹清澈,月光毫无阻碍地透过来,为她安详的睡颜打上一层晕辉。
她静静地看着自己,她已经看了一整天了,却总也理不清自己的情绪,说不出是喜还是悲。
暗星,所有人对她的称呼,那么它究竟是什么呢?她只知道它是一只巨大的妖魔,聚合了所有的**,拥有强大的力量。既然如此,为什么她连回家这个愿望都实现不了呢?其实所有人都错了吧?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用自己的力量,她连拯救自己都做不到。
白虎将她这样没用的小丫头唤过来,是不是后悔了呢?
她叹了一声,反手去捞放在脚边的酒壶。除了喝点酒让自己忘记那乱糟糟的情绪,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一捞却捞空了,她惊讶地低头一看,却见身边多了一个人,白色的长衫,灰色的头发,琉璃眼。居然是白虎!
“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酒,好悠闲。”他笑吟吟地说着,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了两个酒杯,分别斟满,递给她一个。
“你很想回家么?”他细声问。
澄砂点了点头,“但想也没用吧?我肯定是回不去了,你不是这样说的吗?”
白虎端起杯子,笑道:“既然知道回不去,何不放开心胸?抱歉早上我的话可能让你无法接受,但我也不想你总觉得悲伤。日子总要过,放弃了希望就等于放弃了一切。可能你还小吧,这些道理慢慢会明白的。”
澄砂咬着唇,轻道:“我没怪你,是我不对。但我不小了,我已经十八岁了!我在原来的世界都可以工作养活自己了!”
白虎笑了起来,用酒杯碰碰她的,“干了,为了你的能干。”
澄砂一口喝干杯中的酒,擦擦嘴说道:“这里的酒好甜,不像酒,倒像糖水。”
白虎挑挑眉毛,“是么?别小看它……你拿的这个叫做‘百口醉’,很容易就醉的。”
澄砂觉得脸颊有如火烧,身体阵阵发热,情绪却突然激昂起来,笑道:“我才不怕!喂,改天我请你喝我们那里的酒哦!看你这么柔弱的样子,估计喝一口白干就倒了!哈哈……”
白虎声音轻柔:“澄砂,你醉了。”
她摆手打断他的话,“我才没醉!不就是回不去了么?我知道的!……对了,我告诉你,我们那里还有一种叫做啤酒的东西,很多泡沫,喝下去很痛快的……”
接下来,她大谈酒经,从啤酒说到白兰地,从威士忌说到二锅头。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滔滔不绝,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轻,口中的酒越来越甜,她的苦楚离得越来越远。
白虎是个太好的听众,从不插嘴,还总在适当的时候问问题调动气氛。澄砂说到后来,已经有些累了,干脆扯着他的袖子笑道:“可惜可惜,你没在我们那里待!黄金主持人非你莫属啊!……对了,我刚说什么地方了?哦……我说我以前梦想做宇航员……就是坐飞船上天的人!神气吧……?”
白虎将她手里的酒杯拿走,柔声道:“澄砂,你醉了,人怎么可能上天?天上住着神呢。”
她愣了半天,似乎很努力地在考虑这个问题,想了好久好久,她才说道:“对哦……天上住着神……你们就是神啊……但我还没上天,怎么就见了神呢?……白虎……你……为什么要把我唤过来?我……什么都不会的……帮不了你什么……”
白虎笑了笑,“你什么都不会是因为你现在还没有强烈的想得到什么东西的**……等你开始想得到什么了,你自然会变得强大。澄砂,我不急,我等你变强。”
澄砂朦胧着醉眼,抬头看他,他的琉璃眼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仿佛美丽的宝石。不愧是神,那般美貌,笔墨难以形容。她有些被惑,伸手去抚他的脸,咕哝道:“你……好漂亮……”
白虎淡然一笑,手指在她唇角一勾,将她方才不小心流出来的酒液擦去,然后放在唇间用舌轻轻一舔,眼神魅惑。
“澄砂……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他说着,站起身子,轻声唤来女官,让她们好生照料醉酒的澄砂。他很快出了门,望着那轮明月,渐渐地,勾勒出一个讥诮的笑。
****
西方王城很大,也很繁荣,是神界西方最著名的城镇,连通东北南三方,各种贸易与文化交流异常发达。但它之所以能够让诸妖神退避三舍不敢轻举妄动,却是因为它有一座阴阳宫。谁都知道,那是初代司土之神镇明的真正行宫。
虽然五曜之神名义上都住在麝香山,也都拥有自己的行宫,但镇明却很少待在麝香山那里。由于他是初代之神,所以当初的麝香王也对他礼让三分,对西方王城的事情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阴阳宫地处王城西北,属于西方王宫的角落,看上去并不起眼,却是所有人都不敢擅闯的禁地。从外面看,它既不雄伟,也不贵气,甚至没有办法把它称为“行宫”,因为它只是一座用青砖垒起的大屋子,什么朱砂雕刻都没有。屋顶却花足了心思,清一色的青铜片,每一块铜片上都有镇明亲手刻的咒文,用以反弹窥术及恶咒。
阴阳宫门口有一个小花园,只种了两棵梅树,走两步就是大门。推开门,没有过道与大堂,直接就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四周墙壁挂满青色纱帐,帐子上有墨色咒文,行云流水一般,用以抵御咒杀及潜术。
只要拨开帐子进去,就会明白为什么这屋子如此简陋窄小。原来它的整个地板就是由龙骨命盘做成的!可以说,整个阴阳宫其实就是神界三宝之一的龙骨命盘。龙骨命盘为一对,一乾一坤,乾盘在镇明这里,坤盘则送给了司日,安置在嫣红山的山洞里。
龙骨的颜色是幽绿,如同暗夜的鬼火,将整间本就阴暗的屋子映得更加诡异。屋子的四面墙壁上全是书,但现在,其中一面墙壁上的书架却从中间分开,露出后面的物事。原来,书架后面别有洞天,是另一个大橱,上面堆满了八卦与匣子,很多物事都用血红的封条封上,不知究竟为何物。
镇明此刻半跪在龙骨命盘中间,仔细地拨动着上面的机关,测算劫数。龙骨命盘不同其他,它需要一点一点的精确计算,错一点都会让结果差之千里。他已经在这屋子里待了一天一夜,但看上去并无倦容,只有额上的汗水偶尔落下的轻微声响让人感觉到他的专注。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轻轻打开,来人脚步轻盈,几乎没有声音,轻飘飘地往他奔过去,好似一朵红云。还没等那人奔到面前,镇明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今天来这么早,是不是又无聊了?小狐狸你什么时候可以稍微务点正业?”
非嫣立即停下来,跺了跺脚,嗔道:“没意思!好歹你也给我装做不知道我进来好不好?”
镇明干脆坐了下来,伸手将头发拨去背后,笑道:“抱歉,下次我会注意在你进来之前就通知你。”
非嫣白他一眼,蹲过去与他一起看命盘,一边说道:“怎么今日想起来用这龙骨命盘了?很少见你用这个大的呢。”
镇明叹道:“有些劫数没办法用小命盘精确算出来,我不想再让四方那里猖狂了,只能用大命盘来仔细算,看看能不能避开劫数。”
说完,他忽地想起了什么,问道:“辰星呢?他没和你一起过来么?这两天也没见他,到底在做什么?”
非嫣撇撇嘴角,“他啊,一直住在客房里不出来,别说你了,我到现在都没见过他呢。要不你帮他看看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觉得他变了好多。”
镇明微微一笑,“各人都有自己的劫,他也正度着自己的劫,这又岂是我能看出来的?只盼他可以早日想通,别再为欲所苦。”
非嫣低头看卦相,却见死劫停在正南方,艮位遭三劫,有血光之灾。她不由得一惊,失声道:“这是什么?你就算出来这种结果?”
镇明袖子一展,掩去那卦,笑道:“不过是卦相而已,它也只能告诉我们会发生什么事情却不能告诉我们结果,你别忘了,命盘每一刻都会变,这不算什么。”
非嫣正色道:“胡说!若是每一刻都会变,那你还要算卦做什么?上次就已经得出这个结果,这次又是!”
镇明摇头,“不,上次劫数在北,这次是在南,可见它还是在变,你莫挂心。”
非嫣见他一付不在意的模样,不由急得连连捶地,急道:“不管怎么说,能避开就最好!为什么你要这么硬对硬?你以为现在五曜还像以前那么强大么?我只是……只是不想看你遭那……”
她再说不下去,抬头看见镇明微笑的样子,她的火气顿时上升,站起来就走!算她多事好了!干吗要担心这个人?!他根本就不领情么!
“非嫣。”
那人唤她,“我自有分寸,你别担心。我是不愿看你难过的模样才没告诉你。你若愿意相信我,那么我就绝对不让自己遭死劫。”
非嫣撅着嘴,很想回头,但又不肯放下架子,干脆“哼”了一声,当作不理。
镇明笑了笑,正要说几句玩笑话缓和气氛,却见角落里的青铜鼎忽然窜出亮光,同时,光芒里传出一种凄厉的啸声,好象鬼哭狼嚎一般。
两人都吓了一跳,非嫣再顾不得与他斗气,一转身就奔过去,连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镇明皱眉看了半晌,才道:“四方……开始行动了。窥镜告诉我,他们打算吞并宝钦。”
宝钦是麝香山在南方最大的势力,倘若这次被四方占领,等于是给麝香山致命一击!绝对不能让白虎得逞!镇明抬头正打算让非嫣去叫辰星过来,却见她脸色惨白,喃喃道:“不……镇明,你别去。宝钦……不是在南方么?”
他愣了一下,“那已经没有关系了!非嫣,你去把辰星叫过来,我们要赶在他们之前去宝钦!”
非嫣咬了咬牙,半晌才跺脚道:“好吧!你既不怕劫,那么我就陪你一起遭劫!这下你开心了吧!”
她转身就走,动作如风,一下子就窜出了门,留下镇明苦笑无奈。
过了一会,非嫣带着辰星走了进来,一边说道:“人带来了,一起商量吧!”
镇明看了一眼辰星,却见他神色淡漠,全无往日风采,不由暗暗一叹,说道:“辰星,我不好劝你。但是苦痛全在人心,你的劫就是你自己的心,若能看开,就没有苦,你明白么?”
辰星淡然一笑,学他们坐在地下,轻道:“什么苦痛?你在说什么呢?叫我来不是为了对付四方么,怎么说些没头脑的话。”
见他如此模样,根本是拒绝一切话语,镇明只好放弃说教。
“方才窥镜蠢动,告诉我四方将要行动,他们的目标是宝钦。我想他们一定是想趁这个机会将南方的势力抢过去,断了麝香山的后路。所以绝对不能让他们成功!如果宝钦沦陷,东方的落伽,北方的曼佗罗都会保不住!这一次,我们绝对不能再手软!”
辰星沉吟半晌,才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即刻启程,立即赶去宝钦。无论他们是用什么方法过来,这行动总有一个领头的人物,只要将头目制服,剩下的就不难对付了。”
镇明正色道:“你说得太容易,倘若这次来的是玄武呢?别忘了在地下冰城的时候,你差点就被他杀了!朱雀虽然死了,但是四方里面的青龙和白虎都还没出面,我们并不知道他们真正的实力,所以不可以轻敌。”
辰星笑了两声,“那次是我轻敌,这次,我绝对不会。”何况,上次那里有一个让他操碎心肝的人,他无法放开手脚。
一想到曼佗罗,他的心底一阵剧痛,立时就要喘不过气来。奇怪,他一直以为自己根本没有心,无论他怎么与川水宫里的女官嬉笑,他都没觉得心会痛。曼佗罗,这个人留给自己最后的东西,居然是一颗痛不欲生的心。太好笑了……
他深深吸一口气,压下无边的苦楚,扯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说道:“我们什么时候走?我不想等了。干劲十足哇!”
第十章
宝钦城的地势很低,整座城被群山环绕,因此造就它湿润温暖的气候。城中子民甚喜种植樱花,只要春天一到,放眼望去,满城皆是嫣红粉白,团团锦簇,分外妖娆。
冬日雨多,镇明他们赶到宝钦的时候,前夜刚下了一场小雨,卵石小路上蒙了一层水汽,石子看上去一颗一颗圆润可爱。即使在城中都可以清楚地看见周围连绵的青山,苍如翠障,令人顿觉神清气爽,抑郁全消。
但他们没有心情观赏美景,直奔宝钦城主的行宫。一路上走过来,见城中景象安乐,商贩及路人都并无甚惊惶神色,这让镇明稍微安下了一颗心。估计四方他们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他们还是赶在了前面。
当年太白屠杀了宝钦贵族大半,才将这座城完全征服。与东方的落伽城不同,宝钦的城民更加固执,几乎是全部的城民都敲锣打鼓地进行反抗,如果不是太白将城主亲手杀于城楼之上震慑诸人,恐怕此城就算归顺了麝香山也已经成了一座空城。
至于后来的清瓷联合妖族叛乱,三万铁骑企图颠覆麝香山,也已经接近强弩之末,反抗已经无甚势力。即使如此,宝钦仍然是麝香山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的大患。想来当年的司月也明白这座南方大城的重要性,特意从下层神官中挑选出了合适的人选派去做新城主,时刻控制在眼皮子底下。
宝钦城主的行宫偏南,宫前有一条长达半里的白玉官道,平时道旁隔上十步便有一个守门的侍卫,但今日宫门之前却空空如也,半个人影没有。

镇明四周打量一番,忽地起了疑心,奇道:“有古怪。”
非嫣跟着停下脚步,有些不解:“怎么了?城里一切不是都很好么,有什么古怪?”
镇明警惕地盯着那紧闭没有一丝缝隙的朱红宫门,太安静了……即使这里是城主的行宫,也未免安静到诡异!青天白日,不该如此。
辰星笑了一声,径自往前走去,一边说道:“怕什么?就算四方先到了,能把我们吃了不成?”
镇明见他毫不犹豫地要开城门,不由急道:“别!暂时别开门!辰星!”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镇明……?”辰星回头对他略带嘲讽地笑,话音刚落,却听宫门之内忽地传出刀剑铿锵之声,然后一个东西重重地砸在门上,咣当一声,将门撞得颤抖不已。
三人都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见宫门下缓缓渗透出大片的血液,一直流得老远,映在青灰的石子路上分外触目惊心。镇明吸了一口气,正要提醒非嫣小心,却听宫门内又是一阵刀劈剑砍之声,惊天动地。
忽地,一切安静下来,宫门内半点声响都无。三个人面面相觑,又是惊疑又是警惕。
非嫣声若蚊呐,问道:“是不是四方他们?”
镇明摇头,“不知道……但,很有可能。”
辰星伸手入袖,握住护身的匕首,沉声道:“我先进去看看情况!”说着就又要往前冲,镇明急忙拉住他,有些恼怒,“你做什么?!如此冲动,万一中了他们的圈套怎么办?!万事小心谨慎!”
“哼,小心谨慎?这次怕你长了一万个心眼也逃不走了!”
一个娇媚的声音忽然从宫门后响起,然后门“轰隆”一声被人猛力踹开,那两块沉重而巨大的门板居然横着飞了出来!随着门板一起飞出的,是无数块黑黝黝的物事。镇明本能地用袖子一遮,却觉几点温热的水溅在脸上,用手一抹,居然是血!那些飞溅而出的物事原来是被剁成碎片的尸体!
他心中顿时一恼,袖子一展,将那两块直直冲自己飞来的门板轻易地挥开,却不料一个黑影从门板后一窜而出,快到惊人。寒光一闪,他只觉左脸一凉,暗叫不好,猛地偏过去,却是躲得慢了,被那人生生削去大片的长发。
镇明大惊,再不敢疏忽,倒退数步,警戒地盯着来人。只见那人身段妖娆,长发松松地挽成两条辫子,一身黑衣越发显得面色如雪,双眸黑如点漆。
一待看清来人,三个人都倒抽一口气!居然是狼妖炼红?!她为什么会来这里?
镇明有些心惊,她不是已经被流放去青杨山了么?为什么会特地跑来宝钦城对付他们?
三人对望了一眼,满肚子的疑惑,却还是拱手行礼,“见过炼红夫人。”这是当时在麝香山已经习惯的对她的称呼,这女子好歹曾是麝香王的女人,不好缺了礼数。
炼红冷笑一声,张开五指,根根指甲有四寸来长,散发着幽幽的荧光,上面还沾着方才划破镇明脸颊的血迹。她双目赤红,恨恨地盯着镇明,嘶声道:“我等了好久!你们这些杂种终于送上门来了!今日要你们死在我的爪下!为我儿日官报这血海深仇!”
镇明奇道:“日官?他不是在嫣红山隐居不问世事么?何事引得夫人如此动怒……?”
“少给我咬文吊字!”炼红脸色铁青,显然怒到了极点,“我早就知道麝香山诸神根本是虚有其名,都是些下作奸诈之徒!你有本事做,为什么没本事认?!我早已在我儿尸体前发下血誓,今生不报此仇,我便五雷轰顶不得好死!今日就让五曜来血祭宝钦!”
语毕,她再不等镇明说话,纵身而上,快若闪电。镇明只见眼前青光一划而过,下意识地往后一仰,下巴上一阵剧痛,显是被她的爪子抓伤了!他张口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暴怒中的炼红根本不允许他再废话,攻势猛烈。
镇明本不是擅长打斗的神,被她飞快的几招一逼,忍不住便有些手忙脚乱,肩下的头发又被她削去一大绺。
“夫人!我想您误会了!我们并没有去嫣红山……”
“闭嘴!给我去死!”
炼红根本不容他分辩,指甲一勾,立即就要贯穿他的喉咙!但她的指甲忽然被什么东西阻了一阻,没能戳下去,镇明趁这个空挡早已一跃而开,连声道:“夫人莫非是与四方的白虎见过?!请不要被他的巧语欺骗……!”
“我儿的尸骨还留在嫣红山!你说谁在巧语?!狂徒,吃我一招!”
一招不成,炼红几乎狂乱,她的眼珠骤然变成惨绿,妖气暴长,满头的长发瞬间变成了灰白的色泽!她长啸一声,声音凄厉绵长有如狼嚎。镇明只觉眼前一花,她整个人突然就那么消失,仿佛一道瞬光。
他暗自惊骇,狼妖炼红是资格极老的妖仙,加上狼妖的战斗力向来是妖族中数一数二的厉害,自己若是任她这样斗下去,必然要糟!
正思索着对策,头顶忽然一暗,非嫣与辰星的惊呼同时响起!
“小心!”
他急忙抬头,却见炼红不知何时窜上了半空,掌心飘浮着一团碧绿的光球,飞快砸下来,带着尖锐的呼啸声。他再顾不得什么,就地一滚让过去,身后一阵剧烈的震荡,地面已经凹进去一大块!
“你的那十二个妖魔赶快放出来吧!让我看看到底怎么个厉害法!”
炼红怒叱着,“不然休怪我立时就把你杀了!”
镇明还没来得及说话,辰星却已经挡在了他身前,对炼红微微一笑,“夫人,您莫非忘了我的存在?如您所想,日官是我们五曜一起害死的,我等着您来报仇呢!”
“辰星?!你疯了!胡说什么东西?!”
镇明几乎要晕过去,他这样说,分明是故意惹她发火!他恐怕是不知道炼红的厉害吧!居然把自己往死路上推!辰星……辰星!若早知你如此,当初真不该带你过来!
炼红果然大怒,再不说话,身形一转,指甲化做碧色的闪电,直劈辰星的喉咙。辰星动作显然比镇明快上许多,侧身让过,反手一挥,掌中顿时出现一柄通体透明的水剑。他划个小剑花,剑身如同蛟龙,无声地刺过去,下手便是杀招。
一时间,两人斗在一处,辰星仿佛不要命一般,招招搏命狠辣。炼红居然无法占上风,渐渐被动起来。
镇明被非嫣扶了起来,在他耳边说道:“辰星太冲动,恐怕占不了多久的上风……这个狼妖是怎么回事?怎么认定五曜杀了日官?”
镇明摇头,沉声道:“一定是白虎搞的鬼!他专好玩阴的,简直防不胜防!可恶……居然叫来炼红,他以为这样就能牵制住我们?”
他顺顺气,伸手入袖,朗声道:“辰星你退下!暂时不知道四方那里来了多少人,你给我保留点体力!炼红大人交给我来对付!”
辰星恍若不闻,反手一剑劈下去,却见炼红身体一晃,居然消失了!他只觉背后一股沉重的气压下来,本能地让过去,肩膀却一凉,还是被她的指甲抓伤了!耳边听得炼红冰冷的声音说道:“别急!等我先对付这司土的杂种!迟早会轮到你的!”
他大怒,正要继续攻击,一回头,却见城楼之上立着一人。此时接近午时,日光强烈,那人站得极高,看不清他的脸,只觉身材纤细不似男子,一头长发漆黑如墨。即使看不清,他依然能感觉到那人冷漠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注视。
“原来来了两个妖神!镇明,另一个交给我!”
他立即转移目标,提着水剑立即就要窜上城楼,刚一动,只见那人居然转身就走!他愣了一下,急忙追上去,几下就翻去了城墙后面,渐渐消失。
炼红阴森森地瞪着镇明,冷道:“放出你的妖魔吧!不然我下一招便要你死!”说完,她伸手入袖,慢慢抽出一把通体碧绿的短剑,那剑一触到日光,顿时散发出刺目的光芒,仔细看去,剑身居然还是弯曲的,仿佛美人的眉。
她捏一个剑诀,动作优美如同舞蹈,但镇明太清楚那看似美丽的动作里藏了多少杀机,大意不得。
他从袖子里取出水晶瓶,捏紧。半晌,他忽地轻声道:“非嫣,抱歉,请你躲远一些。我不想伤着你。”他没有忘记,狐狸是最怕戊犬的。但这次,他不得不拼了,这女子太厉害,不是朱雀所能相比较的。
非嫣脸色一白,咬咬唇,脚步微微一动,却没有走开。她喃喃道:“我……没关系的,我没那么胆小,你别管我了!”
镇明叹了一声,却没强迫,只将瓶子砸向地面,“砰”地一声,平地涨起数丈高的紫色烟雾,一股令人发寒的感觉顿时弥漫开来,烟雾里有人窃窃私语,无法听清到底说什么。
一阵剑风呼啸而过,将烟雾劈开,炼红执剑横胸,昂然道:“出来一个我杀一个!我倒要看看十二地支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镇明抛出符纸,沉声吩咐:“巳蛇罗侯出列听我号令!丑牛巴汶出列听我号令!”
半空顿时金光闪烁,几乎令人不能正视,非嫣又见罗侯那满头的金发,如同波浪一般。他眨着血红的眼,似乎不太相信自己一出来看到的人会是非嫣。他顿时露出厌恶的神情,哼道:“什么啊,一出来就看到这狐狸精的嘴脸,真让人不爽!你怎么还缠着我家镇明?是不是上次给你的教训不够啊?”
非嫣哭笑不得,嘴上却不饶人,腻声道:“对啊,我们一直在一起,你嫉妒啊?可是他缠着我哦,你搞清楚一点。”
“你……!”罗侯气个半死,血红的眼睛眯了起来,“狐狸精!我早就知道狐狸没一个好东西!镇明你什么眼光?居然看上这种货色!”
镇明却神色冷肃,正色道:“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这次的对手十分厉害,你与巴汶要仔细!先将她制住,若实在撑不住就回来!保命重要!明白了么?”
罗侯还想抱怨两句,但身边的巨无霸巴汶却将他一巴掌提了起来,连声道:“知道了!保命第一!”
巴汶使双斧,每柄斧头均为妖骨锻炼,硬若钢铁,不光可以劈开身体,只要开了封还可以将魂魄撕裂。十二地支里,除了戊犬与酉鸡,便是他最难收服,当时足足花了镇明七天的时间才让他完全臣服。
他一见对手是个美艳的女子,不由粗鲁地大笑起来,“好运好运!好容易出世一次,居然还可享美人恩!怎么办?她这么娇滴滴地,我这斧子可砍不下去啊……”
话还没说完,只听罗侯惊呼一声!
“笨蛋!过来了!”
巴汶吃得一惊,只觉腿上一凉,然后是火辣辣的痛,低头一看,却是炼红。她动作鬼魅一般,上来便是一剑,但由于巴汶身体庞大,她的身高只够劈上他的腿。
一剑劈下她立即跳开,阴森森地看着自己的剑,然后抬头看看他腿上不深不浅的伤口,半晌才淡然道:“果然厉害,一剑居然砍不下你的牛蹄。那么这招如何?”
她唰唰两下,将剑乱舞一番,渐渐地,剑身上的绿光尖锐起来,仿佛化成了一颗锋利的狼牙。她清叱一声,身体忽然旋转起来,仿佛一只黑色的蝴蝶,轻飘飘地旋飞过去,绿光一闪,又是一剑下去!
巴汶大吼一声,别看他身体庞大,动作倒很灵活,居然能勉强躲过炼红锐利的攻击。他举起斧子,叫道:“罗侯,这娘们好厉害!老子先上了!”说着一斧子就砍了下去,无声无息。
罗侯哼了一声,从背后拖出双叉,冷道:“才不让你抢功!看看谁快!”他的身体一扭,蛇一般窜上去,从背后出现,反手就是一叉!
“叮叮”两声,两人都没看清她是如何招架的,只觉手上一股猛烈的气力抵上来,根本无法招架。巴汶的斧,罗侯的叉,同时飞了出去。两人都是一惊,还没来得及防御,只见那道绿光扭曲着游过来,竟然无法躲开!
罗侯胸口忽然一冷,眼前喷出无数鲜红的东西。他本能地用手一摸,立即摸到一手的冰冷潮湿,居然是自己的血!啊……这女人好厉害……什么时候将他伤了的?耳边忽又听见巴汶凄厉的惨叫,他吃力地回头,却见他双腕被人生生削了去,鲜血如注,但他的表情却滑稽之极,哭笑不得,好象不敢相信发生的事情。
炼红收剑,将上面的血痕用力一甩,也不说话,反身又要劈过去。镇明厉声道:“巳蛇罗侯!丑牛巴汶!速速归列!”眼前金光一闪,她只见那两人瞬间化做两绺光线,钻入镇明的袖子里。
“卯兔延桃速速出列听我号令!辰龙沧海出列听我号令!未羊时皂出列听我号令!”
他动作极快,只一瞬间,又有三个模样古怪的人出现在他面前。当中一个穿着银色衣裳,面目清矍的青年男子对他恭敬地拱手行礼,口中说道:“沧海见过镇明大人。”
他左边站着一个矮小的少年男子,双目艳红如火,满脸的不屑神情,故意不望向镇明那里,却竖着耳朵听他和沧海交谈。沧海右边站着一个全身漆黑的少女,笑吟吟地望着非嫣,时不时对她做个鬼脸,神情间颇是亲密。
“千万小心,方才罗侯与巴汶已经重伤,倘若你们无法支持,尽快回来!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受损伤!”
沧海垂手称是,然后反手敲了敲那矮小少年的头,低声道:“不许再与大人赌气了,延桃。敌人很强,要小心。时皂,你也给我专心一点!等下我先上,你们看准时机,可以放毒或者下暗招,只要能制住那女子,什么都可以用。懂了么?”
时皂笑吟吟地随口答应,延桃如同不闻,只哼了一声,白了镇明一眼,颇有怨气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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