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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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住在咱们李家,得工作才行。"李婉英撂下一句话。
"住人家、吃人家,工作也是应该的。不打紧,我去就是了。"骆从信很潇洒,二话不说就接受了这个条件,每天早上跟着一些佣人打扫庭院、房子,连拔草、挑粪也没有丝毫怨言。
只要在一天的工作之后,能回到房里,跟少爷一起吃饭、说话,其余的一切他都不在乎。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对韩仰玉最重要的人对彼此的存在都有着敌意,能不见面就尽量不见面,让韩仰玉当中间人传话。
他几次想拉两人见面,或一起吃个饭,但总是被两人拒绝。李婉英摆明着不喜欢骆从信,也要韩仰玉别理他;而骆从信则是一脸客气地说,以他的身分不配跟千金小姐走在一起。
李府的总管将他丢给一个叫苏醒的怪人使唤。
骆从信初次见他时,他背上正扛着一捆巨大的木柴,弯着身子看他。
"你就是那个韩少爷带回来的小孩?"
苏醒的皮肤黝黑,身材高大健壮,最初一看果然勇猛骇人,吞了一口口水后继续走近,发现他有一双锐利如刀的眼睛与刚硬深刻的轮廓。
难怪每个人都怕他。
骆从信已经十六岁,处在少年与**之间,最忌讳人家叫他小孩。
骆从信也学着苏醒冷冷的口吻:
"我不是小孩,我叫骆从信,熟识的人叫我从信,不熟的叫我姓骆的或浑小子、王八蛋,你随便选一个好了。"
"难得!一个跟在女人裙子后头跑的大少爷居然养得出这么个勇敢的下人。"发觉自己都快将鼻头顶到骆从信脸上了,骆从信还是直直瞪着他,苏醒终于笑了。
"不准说我家少爷的坏话,否则吃我一拳!"骆从信装模作样地挥着拳头说。
虽然他也不喜欢少爷对待李婉英的态度,不过那是私人因素,他暗自眼红是他的事,在外人面前,他要维护少爷到底。
"年纪小小的,颇有志气。好!我不骂你家少爷了。不过你有空提醒你家少爷几句,那个女人不是他要得起的,还是早日撒手吧。"
如果能讲,他早就讲了!
骆从信皱皱鼻子,不以为然。
苏醒并不像外表那般的凶恶,他很少说话,对骆从信也没有多余的关爱照顾,跟着他搬柴、砍柴、做些杂役,工作吃重得很,却不用跟其他人啰嗦,有利有弊。
在李府最下层工作后,骆从信逐渐看清李府的一切。
李成书五年前痛失爱妻,留下了一个爱若性命的独生女儿,所以上上下下都得看李婉英的脸色,偏偏李婉英任性娇蛮,稍有不如意,轻则惩罚一顿,重则撵出府去,所以众人对这个大小姐莫不是战战兢兢的。
李成书之所以没把家道中落的韩仰玉丢到街上去,下人们之所以没敢对韩仰玉有丝毫怠慢,都是托了李婉英的福。
在李家,人人都知道,李婉英对未婚夫婿是发自心眼的喜爱。
韩仰玉因而才得以在一文不名的情况下寄住下去。
李家待下人刻薄,一整天没得半会儿空闲,骆从信每天都累到全身乏力,入睡前怀疑自己第二天有没有爬起来的勇气。
但他却从没对少爷诉过苦,就算挑粪挑得一头栽进粪坑当中,或是拔草拔得腰都直不起来,他也没有丝毫怨言。
骆从信总是咬紧牙关撑着,这是他跋涉千里才得到的报偿,他不能轻易放弃。
他的信念始终没变。付出一切代价,所求的唯有留在少爷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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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完后,通常已过了晚膳时间,但少爷总是会留几叠菜在房里,可以与他共饮共食,畅谈一番。
月色皎洁,也照得骆从信的笑容晶亮,脚步敏捷。
正要转过最后一个弯,回到他与少爷合住的房舍,他听见几个声音在讨论着,不知不觉放缓了脚步,将身子缩在墙角的一棵大树后。
"仰玉,其实你何必如此勤学?入赘李家,一辈子尽可以吃喝不尽了。这里样样比南方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一天到晚念着荣归故里、光耀门楣。。。。。。"说话的是少爷的朋友,骆从信不知道他的名字。
"南边还有些亲戚在,我得回去照顾他们。。。。。。"韩仰玉的声音有些迟疑。
"你还想着回去?你也只剩一些穷亲戚了吧!回去徒增肩上的负担。说真的,你家发生了那些事,将来即使高中,还是得提防朝廷知道你的背景,那些亲戚,能撇清就撇清,别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

"见勋,你说这些做什么?我们来,是来跟仰玉切磋诗文,不是学那些妇人嚼舌根。"
"别说我多事,除了我,还有谁敢直接给你忠告?听我一话,你那个南方来的下人,能打发的话最好早点打发走,你不知道外面传得多难听!"
"见勋,你住口!"另一个男子动怒了,将书册打在桌上,拦住说话的人。
"怎么?你也知道不是吗?为什么不告诉仰玉?"
"你们知道些什么?"韩仰玉急急追问。
"别人都传你跟那个骆从信有些不清不楚,我瞧久了也是觉得不对。你没看到他的眼神,前前后后的跟着你。。。。。。像是要吞了你似的。"
听到这句话,骆从信整张脸轰地臊红起来。
他真的用那种眼神看少爷?
"我想你是误会了。从信他还是个孩子而已。"
"他多大?十五?十六?早就不是孩子了。"
"仰玉,这些都是多事的人传出来的闲话,你别多心。其实主仆间亲近些是常有的事,只是令尊。。。。。。让人多了些联想,以后你远着点,别让外人瞧见你们主仆在一起就是了。"韩仰玉的父亲在家里养男宠,这是众所皆知的事,说话的人迟疑半晌,也就大胆的说了。
"你们真的误会了,从信跟我从小一块长大,我们的情分不是那样的。"
"你问过吗?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
"见勋,别这么审问人!真是无礼!"
缩在树荫下,骆从信痛苦到呼吸困难,他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被人几句话掀出心事,自己的思绪被外人言之凿凿地说出来,绝对不是一件太愉快的事情。
骆从信难堪得想死,怕少爷将这些话听了进去,从此之后远离了他。
他没有,他真的没敢有任何痴心妄想!
他唯一的希望,不过就是伴随在少爷身边而已。
骆从信听到客人告别的声音,也听到几个人走出房子的脚步声。
少爷客气的送客,然后转身回房。他将身子缩成一团,躲在树后不敢出来。
一直到许久许久之后,他才从树后爬出来,蹑手蹑脚地躲在暗处,往屋子里望,第一次不敢面对少爷。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镇定一些后.骆从信迈步进屋。
韩仰玉手持一册书卷,坐在门边不远处等他,见骆从信进屋,马上站了起来。
"今天怎么回来晚了些,工作累吗?"韩仰玉笑了,眼露关怀,指着桌上的饭菜。"你瞧,饭菜都凉了,要不要叫厨子重做一份?"
"少爷。。。。。。"骆从信眼眶一热。
没有变!少爷没有因为那人的话而改变对自己的态度。
他就知道少爷不是那种人。
他不会因为别人的闲言闲语而抛弃他这个兄弟。
"从信,是不是太累了?为什么不说话?先坐下再说。"韩仰玉指着椅子要他坐。
"不累、不累!"骆从信拼命摇头。
"那你在发什么呆?"韩仰玉宽容地笑。
若不是骆从信撞见方才尴尬的一幕,他绝对不会察觉少爷曾经面对过什么窘境。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少爷一定也悄悄扛着什么压力,而用笑容面对他,不教他担心。
想着,骆从信越发心痛!为了自己,少爷不知道捱了李家及外人多少白眼。
"少爷。。。。。。"你知道我的心了吗?
少爷一直都是温柔的人,没有脾气,没有架子,甚至从来不曾提高声音说话,温柔到有些软弱的地步。但有几次他却为了自己,不惜对抗母亲,最后被韩夫人一怒之下远送到洛阳求学。
不知道也没关系,不知道最好,他就可以一直这样待着,伺候着少爷。
骆从信怔怔望着韩仰玉。
突兀地,他上前抱住了他,将头倚在韩仰玉的肩膀上。
"咦?怎么了,从信?发生了什么事?"
骆从信没说话,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等了等,韩仰玉像是了解什么似的没再追问,只是抬起手,像安慰小孩似的抱他。
静默间,两人的拥抱越来越紧,月光从窗外射入,两个影子叠成一个,像心上不为人知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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