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现在，那本山爷留下的小册子早就被海龙处理掉了，里面的虚实线都印在了邱海龙心里，留它的确没有必要。
不过，海龙犹豫再三，终于没舍得一把火烧掉，而是爬上一棵大树的高处，把裹了数层野猪皮的拳谱塞进了一个啄木鸟敲打出来的小树洞，又用一个鲜活木栓牢牢塞住。没有几天，海龙就见那个木栓发出了嫩芽，成了一个长满绿叶的树枝。
不过，是松树上面出奇的长了根柏树枝，本来这是海龙有意留的记号，谁知数年后回来寻找，却见山坡到处都是非松非柏的小树！――小海龙无意中竟然创造了一个新的树种：松柏。
及至今天，松柏已经遍布各地，成了材质上好、观赏实用均可的优良树种，却无人知道这专利拥有人邱海龙――此是后话不提。
老虎竟然逐渐改变了习性：现在整日赖在邱海龙居住的山谷仙人跳，一般难得回到它的原地盘，而且索要那大烟壳加工过的猪肉越来越频繁，每天都要卖力表演一番，海龙毕竟年幼，小孩心软，一破例便不可收拾，几乎每隔一天便要用小刀割下一块来应付纠缠。
不过，总量并没有增加，只不过把原来七天的食物一块分成四、五份而已，但老虎显然并不在乎海龙的“朝三暮四”，依旧欢快异常，与海龙的关系越来越亲近。
现在的老虎简直成了海龙的家猫，山爷是用它来看守山门――中间的恶虎谷――而现在，老虎“畜生”却成了海龙卧室“鸟巢”的专职警卫，那“鸟巢”下面，被老虎扑腾出了一方虎窝，老虎好像就此定居在了海龙的卧榻下。
老虎原来的地盘，看来扔给了野猪群，或者是赠送给了数只孤猪做领地也说不定，海龙带老虎前去视察过，反正不见前面野狼谷的群狼越界捕猎的痕迹，估计是狼群墨守成规，还是以为这是虎爷的领地，靠近不得。
日子过得无拘无束，海龙也没有了时间概念，唯有一点，心中思念牵挂山爷越来越强烈，有时海龙不禁隐隐觉得不妙：山爷肯定出事了，莫非就此把自己丢在了这虎狼谷？
忽一日，老虎突然好似发狂！连声怒吼，左跃右扑，及至海龙从“鸟巢”中探出头来看时，老虎陡然跃起，几个窜蹦，扑向前面山谷，海龙正犹豫是否跟出看个究竟之时，只听得山谷响起一声海龙熟悉的唿哨！
山爷回山了！是山爷回来了！
还没等海龙下到地面，山爷已经来到“鸟巢”前面，轻易不知眼酸流泪的邱海龙竟然突觉眼圈一热，两汪泪水滴溜溜在眼眶里打转，面前一阵模糊。
老虎没有跟进仙人跳，也许是畏惧山爷，去恶虎谷“忠实”的守“山门”去了。
及至山爷来到“鸟巢”，海龙才发现还有一人，被布带牢牢的绑在山爷背上，海龙手忙脚乱的帮助山爷解下之后，看到是一个眼色惊恐的小姑娘，年龄大约十三四岁样子，一副圆圆的脸上满是尘土，已经不辨肤色，唯有一对水汪似的眼睛还能显透几分惊惧、哀痛……
山爷竟然存有女孩的衣服！不知山爷翻腾到了何处，取出一身标准的瑶家女孩衣服，吩咐海龙烧锅热水，倒在“鸟巢”内的大木盆中，随即对海龙一点头，海龙随山爷爬下“鸟巢”。
海龙有一肚子话要对山爷说，尤其是有关老虎与孤猪大战的种种趣事，但山爷看来也极为疲惫，领海龙第一次来到了山爷自己的居室：也是如同海龙的住处一般，是一个几乎一样大的“鸟巢”，只是由于半年多无人居住，屋内散布着一股潮湿霉味。
木窗打开之后，霉气迅速被山风吹散，山爷看来不知几天没有睡觉休息，不顾海龙忙碌的开窗扫地，收拾房间，便一头栽倒铺板之上，鼾声大作。
临睡前嘱咐了海龙一句：“别去你那小窝了，在这里给自己拾掇个睡觉的地方……”
山爷的屋里有了鼾声，这使海龙有了一种住在“家”里的感觉，给自己收拾个小木板床铺费不了多少功夫，只一会，海龙便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了，平日早就会有老虎在地面撒欢招呼，但今天老虎也知道老主人归位，不知避到了哪里。
海龙看着鼾声如雷的山爷，心里阵阵激动，真想把山爷从熟睡中唤醒，这大半年日子，山爷肚子里肯定装满了故事。
20
可是，山爷看来睡醒遥遥无期，海龙突然醒悟：去煮上一锅烂烂的野猪肉呀，把山爷喜爱的野果酒准备好，山爷醒来第一件事大概就是填饱肚子。
还有昨天老虎拖来的新鲜野猪肉，海龙洗净了足足半扇，锅内放进山爷常用的几种草药，放进一把山爷自制的土盐、面酱，不一会，一股浓烈的香气充满了整个山谷。
海龙已经懂得，野猪肉极难煮烂，需要小火慢煮，所以也不心急，在树下的大锅旁，海龙看着灶下的柴火，火苗摇晃窜动，忽然，灶火一亮，好似增添了一股微风，海龙转头，眼前突亮：身后不知何时飘来了一位小仙童！
只瞬间，邱海龙明白了：这不是什么仙童离观音，也非仙女下凡,是山爷背上的那位小女孩，现在已经出浴更衣，一身瑶女妆扮，但这小瑶女身材脸型都近似个观音身边的瓷娃娃，衣服略瘦小，可也正因为如此，小姑娘的手腕、脚腕、包括肚脐都得到了恰当的暴露，尤其是胸部，被那本来就是束身的瑶族服装上下箍锁的凹凸毕现，海龙一时傻了！
“瓷娃娃”被锅下的柴火映照，虽是傍晚，却一副红光满面模样，眼中的惊惧已经不见，只剩下了那几分圆润与可爱，甚至还有点妩媚。
海龙年龄不大，对男女之间从未经验过，只是一种天生的羞怯涌上了双腮，扭转的头就像是固定了在那儿，有些呆呆的神色；小姑娘可并没有关注海龙的举止，目光热烈，却是盯得是大锅内的野猪肉！
看来，是猪肉飘香将刚洗过澡的小姑娘引到了海龙身后。
邱海龙好一会才醒悟过来：小姑娘饿了！便随口问了句：“多时没吃饭了?
小姑娘却突然面色更红，低低垂下头，双眼也不敢睁开，嘴里说了句邱海龙闻听如同鸟语的词句，邱海龙不知道这是瑶山土语，还以为这“瓷娃娃”在突然唱歌，便顺手用一个小铁叉从锅内叉出一块不小的猪肉，递了过去。
哪想小姑娘后退两步，连连摇头，嘴里清楚的吐出了海龙听懂的两字：“山爷……？”
海龙明白了，“瓷娃娃”在寻找背她来到仙人跳的山爷。
心里微微遗憾，手中的大块猪肉却不好意思再这样举着了，可也聪明的没有放回锅内，而是晾在了锅沿上，腾出双手，合掌放在脑袋一侧，连歪了几歪，那意思十分清楚：山爷睡觉了。
小姑娘看来也明白了，但还是不肯就此退去，两手捻着裙角，略有尴尬地站在了不远处。
邱海龙突然福至心灵，起身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自己去喊山爷――径直爬上了山爷熟睡的木屋。
攀上木屋之时，忍不住回头观看，却见“瓷娃娃”眼光一直在追着自己的背影，两人目光一对，把邱海龙臊得两腮发热，一头钻进山爷的木屋不再出来。
木屋内，山爷鼾声依旧，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许久，海龙从窗口探出头去，正看见这“瓷娃娃”怯生生拿起了自己有意留在锅边的那块猪肉，邱海龙赶紧缩头，心里突然甜滋滋的。
刚来到山谷时，山爷曾说：晚几时便送自己下山，交给那个什么没过门的媳妇，难道山爷此行是给自己寻找媳妇去了？媳妇？在小海龙想来，就是妈妈之类的亲近女人，小时候，大家一般都爱与自己开玩笑：媳妇就是大了专门给你喂奶的人。
就是这么个白瓷娃娃么？这奶怎么吃法？海龙稍一思索便不觉通体发热，一股难受涌上全身，迅即集中到了身上的某一点，拨愣愣的有些涨疼。
正在邱海龙在木屋内意马心猿之时，忽听树下一声小姑娘的惊呼！随即便是一声令人恐怖的虎啸！
海龙大惊，没有理睬山爷惊醒与否，撒丫子奔到树下，果然：老虎正逼近煮肉的大锅，那小姑娘却已经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木柴，虽然乱舞，却明显花容失色，双眼紧闭。
随着邱海龙大喝：“畜生！滚！”，“瓷娃娃”女孩睁眼看到海龙，如同看到久别亲人，哇哇大哭，一头钻进海龙怀里，浑身颤抖，几乎气绝！
老虎的确是被野猪香味引到此处的，对山爷，老虎早就领教：这是主人，违令不得，也亲近不得；近来与之相处的小孩？是伙伴，这人容易相处。
今天又见到一个生人，老虎心中不忿：怎么？凡是两条腿的都惹不得么？以前啃过几个这东西，只觉得味道很好，没觉得有什么独特之处呀？这个女娃皮肤如同透明，看上去就一定肥香可口！再开次荤？
才想以对付孤猪的招数进袭，耳中却听见这半年那熟悉、稚嫩的声音响起：“畜生！滚！”，老虎知道，今天改善生活是不成了，那就转天吧，还是不惹翻这好说话的小哥为好。
几个窜跃，不见踪影。
海龙将“瓷娃娃”慢慢放在一块大石旁，小姑娘却还是惊恐万状，抽泣不已，海龙不知如何安稳这等小女孩，一时手忙脚乱加宭迫。正不知如何是好，身边却传来一声长叹：“你把这畜生惯坏了！”
不知何时，山爷已经下了木屋。
第五章：被鸦片害苦了的人们（2125）
瑶民在山里种植的鸦片总归要出山销售，而这产销过程便成了广东各级官员发财的良机，从路卡到重税，再加无数不明眉目的罚款，养肥了政府中无数经办人。广东的发展得益于走私，这是天下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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