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昔日的少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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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芘斯没有说话。她那如同人偶一般面无表情的样子,从战斗开始后就再也没变过。
就算自己的攻击被对方悉数接下,也感受不到她有丝毫的动摇。是因为她没有感情吗?还是因为她确信自己的能力优于对方?
“不会再这么让你称心如意了!”
绫乃大喊一声,由守转攻。她神速前冲缩短与对方的距离,把炎雷霸迎面直挥了下去。
拉芘斯把水晶大剑往上一抬,轻描淡写地弹开了对方的斩击。紧接着瞄准身体的一记猛刺,她也只是稍稍调了下剑的角度就挡了下来。
显而易见,少女已经把剑使得炉火纯青了。她活用着剑身又长又宽和特点,用最小限度的行动化解了敌人的攻击。
不知道是不是累了,只见绫乃轻轻叹了口气,向后退去。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基本在绫用的预想之中。
绫乃将炎雷霸在空中高举过顶,叫道:
“如果能接得了这一招,你就来试试吧!”
挥下的剑刃上生出了火球。接连生成的三个等离子弹一起砸向了拉芘斯。
拉芘斯毫无惧色,只是淡淡仰视着不断逼近的高温火球,举起水晶大剑横扫过去。
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挥,准确地斩裂了三个火球。随后,火球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
绫乃不禁愕然的睁大了双眼,就在她的视线转向水晶大剑的一瞬间,她明白了。
原本透明的剑身,被染成了红色。
(被吸收了!?)
拉芘斯用力挥舞着手中已经被染红的大剑。红色的水晶闪耀着光芒,从剑身上迸出了红莲似的炎火。在以绫乃为中心的附近半径五米的空间顿时化做了灼热的地狱。
“——对炎术师来说,这种攻击……”
这个道理似乎对方也明白。当绫乃恨恨地驱散火炎时,拉芘斯已经高举着重新变回透明的大剑冲到了绫乃的眼前。
“嗨!”
绫乃身体前屈,避开了迎面挥来的剑刃,顺势一个前滚翻重新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
为了在身过程中牵制对手,绫乃又放出几个火球,但还是被对方的水晶之刃一一吸收掉了。
拉芘斯满不在乎的放出储存在剑身中的火焰后,又把重新变回透明的大剑举过肩。
“这可真是有点棘手啊……”
看着对手无懈可击的架势,绫乃自言自语道。
看为,拉芘斯不是术者,也不是**操作系的术者,并不擅长攻击类魔术。
然而,她显然是个对付魔术战方面的专家。用水晶大剑封住对方的远距离攻击,不给对方使用魔术的机会,再以接近战打倒对手的战法已被她钻研到了极致。
(怎么办——?)
“看来敌人相当棘手啊。难不成你要输?”
正当绫乃努力思索的时候,一个仿佛事不关已,没有丝毫紧张感的声音传入了耳中。绫乃不禁心头火起,狠狠地瞪着站得远远的观战之人。
“你在那里放松个什么劲!?好歹也来支援我一下怎么样!?”
雾香耸了耸肩,若无其事地接受了绫乃的责备。
“别说傻话了。那种高速接近战,谁能插得上手啊。”
“但是,和麻的话……”
话说到一半,绫乃就发现自己的错误。
虽然用不着再说一遍,但雾香还是像要提醒对方一般强调道:
“我觉得拿和麻的标准来要求常人是蛮不讲理哦。”
“唔,是我错了。”
绫乃坦率地承认了错误。
如果是和麻的话,无论绫乃的动作多么复杂迅速,都能做出完美的支援。但是,这需要多么高超的技巧,没有人比绫乃更清楚了。
毕竟,她所进行的是转眼间就会敌我换位的高速接近战。一般的术者如果随便出手的话,别说支援了,就算伤到同伴都不足为奇。
只有完全看透敌我双方的行动,掌握战场一切的人,才有可能在敌我纠缠、错综复杂的接近战中提供支援。
雾香可能的确算是一流的阴阳师,但归根结底也只是一流罢了。虽然一气之下让人家支援,但若对方真的来帮手,自己反而更困扰。
单是对付眼前的敌人已经让绫乃够头痛的了,哪里还有精力去留意背后。
在这种时候——只有在这种时候,绫乃才会希望和麻在自己身旁。
如果身后有和麻守护的话,自己就可以毫无顾及的战斗了。
如果是和麻的话,肯定能为自己准备一个能够全力一战的舞台。
可是——
“啊,真是的,都是那家伙的错!”
绫乃乱发脾气的喊着,挥起炎雷霸冲了上去。
等回过神来,炼已经站在了那昏暗且广大的空间里。
不——不是他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在昏暗且漆黑的环境里——只能勉强看见的距离,好像有个什么人在那悠然的坐着。
还没来得及定睛认真看,炼就在头上放出了火球。放出的白光把偌大的空间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这空间足够举办一个百人规模的舞会,广阔而空旷。但是,现在在场的却只有炼和端坐在大厅最深处豪华座椅上的人而已。
“我觉得——”
坐在椅子上的人用嘲笑的口气说道。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似的。这是将炼**都厅的那个男人的声音。
“你太不解风情了。需要照明的话跟我说就好了嘛。快把那个简直要把天花板烤焦的土灯熄了吧。”
男人话间刚落,吊在天花板上的那几盏枝形吊灯就一起亮了起来。
炼熄灭了失去作用的火焰,细细地上下打量着那个男人。
铂金般的金色长发,黑色的西装上面披着深红色的斗篷。脸上戴着面具,以致于看不见他的真面目。
外表的传闻一样,炼开门见山的问道。
“你就是贝撒琉斯吧。”
“想请教别人的名讳时,出于礼节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吧。”
炼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男人。沉腰曲膝,自然而然的摆出了战斗的姿势。
面具的背后,那男人好像是在笑。
“我听说神风家的小儿子是个性格温和、讨厌争斗的少年。难道传言有误?”
“我不知道。”
炼冷冷地答道。
“至少我不认为和你有什么礼节可讲。”
“呵呵——说得好无情啊。”
那男人又笑了,慢慢地站了起来。
“算了。我确实是万魔殿的主人贝撒琉斯,而你是神风炼。既然知道了彼此的身份,我就直说了吧。”
那个男人——贝撒琉斯右脚向前一迈,如同做戏般把披风往背后一甩,右手掌心翻平前伸,仿佛在邀请对方一般。
“欢迎来到万魔殿,被选中的幸运儿。你的力量被承认是能够取得更进一步进化的水平。你希望脱胎换骨吗?”
“不希望!”
炼毫不犹豫,一口回绝了。
“哦——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贝撒琉斯耸了耸肩,垂下手。
“如果是换作别人的话,肯定会欣喜万分的接受的。”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不,理由已经不重要了。请你留手吧。”
“那可不行。”
这回是贝撒琉斯一口回绝了。
“这项实验就是这么麻烦。不可能因为小孩子的两句怨言就中止。”
“实验——?”
“是的,这是实验。也正因如此,我才将自己的力量分给了那些愚蠢的年轻人。”
炼并没有打算向对方询问实验目的。一来想必对方不会随便告诉他,再说也没有知道的必要。
不管对方有什么理由,都不能放任不管。
“少年,你的气息很乱啊。”
看出了炼的决意,贝撒琉斯的声音中传出些许苦笑。但是,他没有摆出应对攻击的姿势,而是再次坐回了椅子上。
“我对战斗什么的不太拿手。若要我和炎术师交手的话,不出三秒就会被干掉吧。要打仗的话就免了吧。”
“那样的话——”
“虽然我也没战斗用的侍从,但现在出去排除别的入侵者了,不在身边。”
“别的入侵者?”
“你想看看吗?”
贝撒琉斯轻轻抬起左手。随着他的手势,一个屏幕出现在空中,映出了二个少女战斗的身影。
其中的一个是炼很熟悉的。
“姐姐!?”
“不错。她正是和你同为神风家直系后代的神风绫乃小姐。顺便一提,另外一个是我的仆人,叫拉芘斯。她已经针对魔术战进行了彻底的强化。就算对手是神风家的直系,相必也不会落于下风。”
“你这个人……!”
“哦,还不只是她哦。”
这次,贝撒琉斯抬起了右手,在空中造出了又一个屏幕。其中映出的是——
“哥哥——!”
“八神和麻。原名是神风和麻吧。他们俩都是为了救你而来的哦。年轻人,你真是备受宠爱呀。”
屏幕里的和麻正焦急的探索着房间。但是从他的步伐可以看出,他只是在胡乱碰运气,不像是有什么头绪的样子。
如果是优秀的风术师的哥哥的话,这种程度的大屋子应该根本不用脚走就可以搜索完的呀,但是——
像是看出炼的疑问一般,贝撒琉斯从容的说道:
“他的侵入的房间一角是由空间扭曲所形成的次元迷宫,想用风调查是不可能的。”
“哥哥的风可以把次元一起切裂!”
“是啊。”
对于炼突如其来的反驳,贝撒琉斯面不改色地附和道。
“但是,要是把构造如此复杂的空间斩裂了,搞不好会彻底打破空间的平衡,甚至连万魔殿本身都会崩溃吧。”
从假面下漏出了嘲笑的声音。对和麻的徒劳嗤之以鼻后,贝撒琉斯肩膀微微一震。
“所以,他不会强行突破的。如果是孤身一人的话,他可能不会有什么犹豫,但出在还有你在这里。对于那个男人——我无比痛恨的仇敌来说最重要的人,你在这里。”
“——!?”
假面之下,充满了无比的憎恶和杀意。感受到男人全身迸发出来的杀气,炼不禁毛骨悚然。
“……你的目标是、哥哥吗……?”
“不,那只是余兴节目罢了。”
贝撒琉斯迅速恢复了平静,回答道。
“对于实验来说,这里是最合适的了。虽然接到他来了这里的报告,但我还没无聊到为了个人恩怨而多费工夫。”
“……”
炼被贝撒琉斯淡淡的回答镇住了。
那是出于本能的恐惧。
虽然这个男人看起来很理智,但总感觉他跟自己有着根本的区别。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确实不同。这个不同决定了他们水火不容,甚至不允许对方和自己呼吸同样的空气。
但是,尽管如此——敌人的首领就在面前,炼绝不允许自己逃避。就算没人会来救自己。
——只有自己来做才行。
“你到底想说什么?”
已经知道和贝撒琉斯的对决是避免不了了,炼故作平静问道。
“你想拿哥哥和姐姐当人质要挟我吗?别白费心思了。姐姐是绝不会输给你的什么侍从的,哥哥也不可能一直被困在迷宫里。反过来也就罢了,居然想让那二个人拖我的后腿,别惹人发笑了。”
“嗯,确实。”
难以置信的是,贝撒琉斯居然轻易的承认了。
“虽然不知道神风绫乃会怎么样,但八神和麻——那个从很多方面来说都不能以常理揣度的男人,是不会永远被困在次元迷宫里的。你说的有道理。”
“那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唔——”
像是在仔细考虑——或者说是想岔开话题,贝撒琉斯歪头思索着。就像“炎之支配者”高松清志所说的,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都像是演戏一般。
“——大概,是场演出吧。”
“什么?”
“我说是演出。让你们三人什么时候见面最好呢?我正在等待这个效果最好的时机。”
“为……为什么?”
“如果不会聚到这里来,要怎么办呢?”
贝撒琉斯理所当然的断言道。
“主人公一行发现了邪恶的魔术师的秘密基地,在突入时中了敌人恶毒的陷井,队伍被分隔开来,每个人都遭遇了强敌。”
“这种令人热血沸腾的状态下,如果没什么戏剧化场面就让一行人轻松会合的话,气氛可就热烈不起来了。或者说你在怀疑我的品味吗?”
“这种事我怎么知道!”
炼实在是忍无可忍,终于叫出声来。但是贝撒琉斯的执念去丝毫没有动摇。
“绝对不行,这种时候需要戏剧化场面。就像是——在拉芘斯取下绫乃小姐首级的那一瞬间,八神和麻出现了,就像这种情形——”
“这是不可能的。”
“是吗?你太小看拉芘斯的能力了。她可以称得上是‘术者杀手’的究级形态了。而那困住八神和麻的迷宫也是——”
进行到一半的自夸嘎然而止,贝撒琉斯突然凝视着映出和麻身影的屏幕。
在屏幕的对面,和麻也凝视着贝撒琉斯。
“——你在那里吧?”
一个干涩的声音传到炼的耳中。当然,贝撒琉斯也是。
“不可能……”
一直充满从容的贝撒琉斯的声音里,首次出现了焦虑。就在他的眼前,一个冰冷的视线正透着屏幕盯着他。
“这不可能!”
贝撒琉斯马上要消去屏幕,但是,说是迟那时快。
“炼!”
和麻在屏幕对面喊道。
“如果你在的话就喊我的名字!不管你在哪,我都会去救你的!炼——”
“哥哥!”
毫无疑问,这声音肯定能够传达得到——抱着这们的信念,炼声嘶力竭的喊道:
“我在这里呢!哥哥!”
“休想!”
贝撒琉斯狼狈的叫着,攥紧了右手。简直像是要用这只手把浮在空中的屏幕捏碎一般。
但是,他还是迟了一步。屏幕被从内部一刀斩断,无数层屏障碎裂四散,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你还真是做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啊。”
贝撒琉斯看着从屏幕中飞出来的男人,恨恨地低声说道。
“既然空间已经被完全隔绝,用风侦察应该完全行不通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才没有找,只是跟着你打开的通路跟来的罢了。”
和麻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我是不是应该说,谢谢专程前来迎接呢?”
“你这家伙……”
假面下的双眸满怀憎恶的盯着和麻,但和麻却若无其事的把脸一转,对炼说:
“哟,炼,没受伤吧?”
“啊,是的。抱歉让你担心了。”
“哪里哪里,如果不是听到你的声音,我恐怕还得再多花点工夫呢。”
和麻一边抚摸着扑入怀里的炼,一边顺便问道。
“那么——你就是贝撒琉斯?”
“是的,我就是。”
“哎,这样啊……”
和麻面露冷笑,目不转睛地盯着假面男。贝撒琉斯也面无表情地回瞪着对方。
乍看之下,二人的对峙似乎平淡无奇。但是,在炼的眼睛却看出了二个平淡的外表下那马上就要爆发的激烈情绪。
(哥哥也知道贝撒琉斯的事情呢。)
“我无比痛恨的仇敌。”
贝撒琉斯这样形容过和麻。在这话语里,倾注了他全部的憎恶。
两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说实在的,炼很害怕知道。
正当炼紧张的注视着二人时,和麻半开玩笑的点燃了导火索。
“你的爱好还真变了不少啊。这身古怪的打扮是怎么回事啊,贝伦哈鲁特?罗迪斯?”
“哎?”
“——哼。”
回应和麻冲击性发言的,是惊异的叫声和不快的叹息。
炼赶忙转眼去看自称贝撒琉斯的男人。但假面男却没有露出丝毫动摇的神色,只是平静的回视着和麻。
“你能不能不要脸上总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我并不想刻意隐瞒什么,这身打扮只是演出的一环罢了。”

“是嘛。那你为什么又出现在我面前?我特意饶你一命,难道不该把它用在有意义的事情上吗?”
“小子,你别太得意了。”
贝伦哈鲁特丝毫不受挑拨,冷冷地宣告道:
“要知道,你之所以能活到今天,完全是因为我有些琐事要处理的缘故。如果我认真起来的话,像你这种——”
“哈哈哈,我还真没看出来。”
和麻像要故意刺激对方似的笑道:
“那你说,你们又能拿我这个杀了你们主子的人怎么样啊?”
就在和麻摆出一副桀骜不驯的恶人嘴脸、昂首挺胸高声断言之时。
背后的墙壁像受到爆破一般直飞出去,两个人影滚了进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绫乃躲开了从下面往上砍来的一击,往变得空空的拉芘斯的腰部横砍而去。
但是,拉芘斯的身体已经从剑刃前面消失了。以挥到空中的水晶大剑为支点,拉芘斯顺势跃到空中避来了这一击。
这种只有凭借比自己体重还要沉重得多的武器才能做到的招式,简直如同杂技一般。
“你逃不了的!”
绫乃对准想要重新拉开距离的拉芘斯,猛的投出了火球。和之前一样,火球连同热量都悉数被水晶大剑所吸收,水晶之刃染成了红色。
“再接我一招!”
绫乃毫不在意,继续放出了火焰。随着吸收火焰量的增多,水晶之刃越来越红,最终变成了鲜血一般的绯红色。
“最后一击!”
绫乃丝毫不给对方放出存在剑身中的火焰的机会,第三次——而且是全力以赴的向对方抛出了金色的火焰。
对于吸收了大量火焰的水晶剑刃来说,已经没有吸收第三发的余力了。与剑刃相触的一瞬,金色火焰在热量几乎没有减少的情况下炸裂开来。
随着一声轰鸣,拉芘斯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只见她那纤细的身躯先是重重是撞在墙上,然后余势不减的破墙而出,消失在了墙对面。
“你逃不了的!”
绫乃毫不犹豫的放出了追击的等离子弹。虽然在没有确认目标的情况下,这一击看似毫无目的,但它的主要目的其实是在墙上打开一个洞。
穿过那与其说是开了个洞,不如说是几乎完全被摧毁的墙壁,绫乃追着拉芘斯踏入了隔壁的房间。
让她惊讶的是,拉芘斯从表面上看来并没有受什么大伤,甚至连衣服没怎么破损,那若无其事的表情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她刚刚不仅被火焰灼烧过,还被刮飞了十多米。
但是——
(赢定了!)
只是一个回合,只是剑刃一相交,绫乃就确信了自己的胜利。
刚才那异乎常人的强大力量已经消失了。相信受了刚才那一击,任谁都不会毫发无伤。能感觉到拉芘斯的动作变得迟钝了许多。
不知是不是在刚才的爆炸中把火焰释放了,水晶剑身已经变回了透明状。
但是,已经没有使用炎术的必要了。
对付现在的拉芘斯,只用剑术就可以取胜。绫乃冷静的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这个女的是没问题了。接下来是——)
她用余光扫了一眼周围,确定了一下出现在视野一角的三个人影。在这些先来的客人里有二张熟悉的面孔。
和麻和炼,还有假面男——恐怕那就是别人提到过的贝撒琉斯吧。
和麻已经救出了炼,正在与应该打倒的敌人对峙——看情况已经胜券在握了。贝撒琉斯就交给和麻对付,绫乃把意识转回到拉芘斯身上。
“喝!”
拉芘斯毫无生气、面无表情地挥舞着巨剑,而绫乃一击就将拉芘斯吹飞了。
看来对方所受到的伤害比预计的还要大。那占据压倒性优势的身体,已经衰弱得不成样子了。
失去了手腕支撑的大剑,一声闷响滚落在地上。
为了一气决出胜负,绫乃跑上前去,向着毫无防备,一动不动的少女举起了炎雷霸。然后——
“——!?”
感觉到从侧面传来的强烈杀气,绫乃猛的向后跳去。就在这时,风之刃从她的眼前呼啸而过。若不是自己早有察觉,这一击恐怕会致命吧。
“和麻!?你在看哪呢——”
绫乃刚刚抱怨到一半,突然惊讶的皱起了眉头。
和麻他呆呆地,只是呆呆地看着拉芘斯。绫乃的抱怨显然没能传入他的耳中。搞不好的话,他可能连险些误伤绫乃这件事都没注意到。
只见他嘴唇颤抖着,勉强挤出了二个字:
“翠……铃……”
“哎?”
绫乃听说过这个名字。是的,就在不到一小时之前。
——翠铃的瞳孔,应该是绿色的——
像是在缅怀着什么,又像是在爱怜着什么,和麻轻轻地念着那个女人的名字。
但是,自称拉芘斯的少女的双眼是琉璃色的。绫乃想要再次确认时,又看到了更出乎意料的东西。
拉芘斯也呆呆地注视着和麻。在战斗中那不露声色,如同人偶一般的表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润湿的又眸仿佛现在就要哭出来一般。
(但是,感觉那不像是久别重逢的喜悦。是寂寞?是悲伤?不对,还要更加——)
虽然感觉到了与两人之间的距离感,绫乃的眼神却没能从两人身上移开。
那炽热的视线只是看着对方,一心注视着对方,仿佛这个世界只有这两个人。这个空间完全没有旁人介入的余地,也不会有人有介入的勇气。
“——拉芘斯,到这边来。”
但是,面具男一句话就打破了这令局外人难以忍受的尴尬气氛。
随着贝伦哈鲁特一声令下,拉芘斯又变回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是,主人。”
简短的回答后,拉芘斯毫不犹豫的转身走去。但不知为何,绫乃却没有追赶,只是无力地看着她捡起掉在地上的大剑,向着贝伦哈鲁特走去。
“………………喂。”
少女在主人身后待命几秒钟后,和麻终于开口了。听他的口气,像是在拼命的压抑着什么。
“什么事?”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贝伦哈鲁特回答得如此轻松,简直像是没有感觉到隐藏在和麻声音中的怒气一般。
“……虽然我有很多想说的……但已经够了,你受死吧!”
和麻丢下这句话,放出了风之刃。
但是,这必杀的一击却在水晶之刃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是拉芘斯跳到贝伦哈鲁特身前,挺身保护了主人。
“……”
和麻为少女挺剑应敌的身姿所动,向后退去。
在假面之下,贝伦哈鲁特笑了。
“莫非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
贝伦哈鲁特歪着头,明知故问的说道。像是在嘲笑、愚弄对方一般。
“我可是让你和生离死别的恋人重逢的人。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啊?”
“开什么玩笑……!”
和麻气得声音发抖。
“你想拿这种貌合神离的冒牌货当杀手锏吗?别小看我,贝伦哈鲁特!”
“哎呀哎呀。”
贝伦哈鲁特摇了摇头,叹道:
“你说她是冒牌货吗?冒牌货!身为世上最强的风术师的你,通过风而遍识森罗成象的你,居然说她是貌合神离的冒牌货!你给我好好看看,她到底是谁——”
“闭嘴!”
和麻冷冰冰地说道。他的口气显然和平常有所不同。
从容不迫的态度不在了。
和麻被对方的气势镇住了——对于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绫乃感到发自内心的惊讶。
就算这幅光景就摆在面前,她还是没法相信。和麻这个男人,和单纯意义上的强者是不同的。
就算要面对比自己更强的敌人,和麻也绝不会动摇,更不会退缩。他只会勇敢地笑着冲向敌人,并取得最后的胜利。
被绫乃选作搭档的男人,就是这样的。但是——
“翠铃她,应该,不可能复生了……”
这个坚如磐石的男人,居然动摇了。他的声音颤抖着,表情也因为悲痛而扭曲。
“你们把她的一切都夺去了……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都被恶魔吃得一片不剩!她已经不存在于任何地方了!甚至连轮回转生都不能!不管用什么手段,她都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我知道。”
贝伦哈鲁特对对悲痛的呼号淡淡的答道。
“那种事我也知道。四年前的那个时候,我也在场。”
“——什么,是这样啊。”
和麻眼神中流露出强烈的杀气,低声说道。
失去一切的人,在碰到夺走他一切的人之时,用的就是这样的口气吧。
可能只是以复仇——杀死对方为唯一目标的人,才会这样笑吧。
虽然活着,但却把生存——对未来的憧憬完全舍弃的人,才会这样哭吧。
那干涩的声音,如同刮过干燥沙漠的风一般。
“我当时不知道。在那时,我的眼里只有那家伙。如果当初知道的话,我早就把你和那家伙一并杀了。”
风开始聚集在弯成钩状的指尖上。就在和麻准备放出这充满了杀意和癫狂的一击时,贝伦哈鲁特苦笑着阻止了他。
“先听我说。那时候,我确实在场。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见证了一切,包括名为翠铃的少女在临终时的最后心愿。”
“什、什么……?”
“残留思念,就是这么一回事。我以这个为中心创造出了拉芘斯。你明白了吗?”
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和麻痛苦的挤出了一句话。
“简单说来,就是冒牌货吧。”
“别说得这么可悲。”
贝伦哈鲁特用老师教育差生的语气说道。
“从前最心爱的少女的遗愿,能用‘冒牌货’三个字就一笔带过吗?
对于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没能保护的少女,脸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么?”
“……你给我闭嘴……!”
和麻的反驳如同呻吟一般,语气十分软弱。
贝伦哈鲁特对和麻的全力反驳嗤之以鼻,温柔的搂着拉芘斯的肩头说:
“算了,你要怎么给翠铃小姐一个交待,就留待下次再问好了。今天我就此告辞。”
“你以为能从这逃出去吗!?”
虽然和麻的声音十分粗暴,但贝伦哈鲁特却依然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他像艺术家展示自己的杰作一般把拉芘斯炫耀一番后,自豪的放言道:
“我把自己的力量分给了这个国家愚蠢的年轻人们,却没有分给侍者的拉芘斯,你知道为什么吗?”
“——!”
这句话给一直忽视这一点的人们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特别是亲身体验过拉芘斯力量的绫乃,绝对不愿相信对方说的是真的。因为这也就意味着让自己陷入苦战的少女体内,还隐藏着更强大的力量。
“拉芘斯的属性是‘魔剑士’。来,把你的力量展现出来吧。”
“是,主人。”
拉芘斯淡淡的回应着,在握剑的手上加了几分力道。水晶之刃从内部放出了白光——
“什、什么——?”
绫乃惊愕地大声喊道。拉芘斯的背后,浮现了一个通透的女性的幻影。
那是美丽而庄严,让人联想到女神的巨大纪像。仅头部长度就超过了一米,像是拥抱着拉芘斯般双臂弯曲,抓住了少女所握的水晶大剑。
以实际存在的大剑为核心,巨大的幻像之剑正在形成。与巨大的幻像想符合的巨大剑刃,穿透了大厅的墙壁,无止境的延伸开来。
“这里已经没用了。把一切都破坏掉。”
“是,主人。”
随着主人一声令下,拉芘斯笔直地斩了下去。配合着少女的动作,幻像也挥动了幻影之剑。
“——!”
和麻突然跳了起来。在他的身旁,幻影之刃直掠面过。本不应实际存在的大剑斩裂了天花板,炸裂了墙壁,把地板劈了个粉碎后,剑尖向下停了下来。
大厅的纵向半周出现了切断的痕迹。大剑一挥引起的结果——
“就这样?”
绫乃扫兴地念叨着。
只见拉芘斯把大剑插在地上,保持着单膝着地的姿势,没有要采取进一步行动的样子。而她身后的幻像也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演出很华丽,但威力却不大——就在绫乃这么认为的时候。
吱嘎。
“——哎?”
不祥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虽然不知道这声音从哪里传来,由什么发出,但却无疑是致命的。
吱嘎吱嘎,破裂的声音不绝于耳。最后不知是什么的沉闷的破碎声也加了进来——
“呀!?”
突然,一行人受到了从正下方直刺上来的冲击。震动是如此剧烈,以致于让人联想起了直上直下的地震。随之而来的是重力消失后的失重感——
“怎……怎么了……哎?”
从突如其来的冲击中缓过神来,绫乃呆呆地仰视着拉芘斯。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落脚点和少女之间,已经产生了近二米的高度差。
站在这边的是自己与和麻、炼还有雾香,而对面是贝伦哈鲁特和拉芘斯。被清楚地划分成敌我两派是因为纯粹的偶然吗?还是——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
绫乃环顾了一下周围环境,马上就找到了原因。
大厅从中错开了。
沿着大剑所割裂的轨迹,大厅被笔直地分成了二半。不知是不是平衡被打破的原因,产生了竖向断层。
如果只是大厅被切裂的话,是不会变成这样的。恐怕是那把幻影大剑把整个万魔殿一分为二了。
(——等、等一下……)
想到这里,绫乃注意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万魔殿从外部看来起码有三层,要从一楼一直砍到楼顶的话,剑刃至少要有十米以上。
而且,刚才拉芘斯刚才把剑一挥到底,剑锋甚至嵌入了地板。
“刚才那一击,到底斩到了哪里啊——?”
就像印证了绫乃的担心一般,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剧烈了。这时所谓的“脚下”,也就是支撑着万魔殿的“地基”,也就是说——
崩坏的预兆从上部传来。从天花板碎皮这种小东西,直到以吨为单位的石材和木料,构成这麻房子的一切,都因承受不了自身重量而纷纷掉落下来。
但是,贝伦哈鲁特却对这毁灭的光影熟视无睹,优雅的行了个礼。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有缘就再见吧。”
“等等……”
“没用的。”
对于和麻无力的制止,贝伦哈鲁特冷冷地说道。
不是“不可能”,而是“没用”。
“现在的你,拿拉芘斯毫无办法。”
“…………”
“如果你找到了答案,就再来找我吧。无论何时,我都衷心欢迎你的到来。”
不断崩溃的万魔殿的主人夸张的一翻斗篷,把拉芘斯罩在了里面。
然后,消失了。
“啊——”
施术的手法固然炉火纯青,时机掌握的更是恰到好处。既聚集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又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向众人展示了这一手法后,二人消失了。
没有任何调查二人下落的办法。
站在不断崩溃的万魔殿里,和麻只是呆呆地注视着贝伦哈鲁特消失的地方。
是在不断崩落的瓦砾深处看见了面具男的幻影吗,在他那涂满憎恶的双瞳里,丝毫没有对现状的危机意识。
“和麻!危险!再不快走的话——”
和麻一点没注意到拼命拉着自己手的绫乃,只是握紧拳头凝视着虚空。
“贝伦哈鲁特——”
紧咬的牙关间,挤出了仇人的名字。
满溢的激愤全交付给了那一声大喊。
“贝伦哈鲁特————!!”
随后,被从中间一分为二的东京都厅第一本厅舍,不堪自身的重量开始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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