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零章 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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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如今这个局面形成得何等不可思议,姬檀回京已经成了定局。
萧赐怡真正抵达天子行辕是在三天之后,紫靥不免在我耳边嘀咕,说这位大人一路上遭到了多少次暗杀。毫无疑问,暗杀萧赐怡的人只有一个,自然是身在京畿大营的董太后。现在最痛恨萧彤这个计划的人就是她---她是个真正狠毒的女人,老父落在敌人手里,却可以眼也不眨地持续催促部将攻城。倘若不是董攸在军中声望厚重,倘若不是京畿大营部将俱为信阳大长公主嫡系,这件事早就结束了。以董攸的死,南太平的败为结局。
“不想看见皇上回京的人还有一个。”上官千阙说。
紫靥点了点头,补充道:“平凉王府应该也有派出杀手。”
我对他们的看法不以为然,理由很简单:“曲叔叔要三更杀人,谁能活到五更?”
“不要小看萧家。”紫靥认真地说。她重新将刺杀萧赐怡的几个过程说了一遍,见我仍旧有些不以为然,便说了一个我绝对有印象的例子,“明月小姐的娘亲就是萧家出身。萧家是武林世家,雾山之外最富盛名的几大势力之一。否则,少主以为萧彤为什么能娶到董国丈长女?”
我才陡然啊了一声,吃惊地想起:“魏展颜……”倘若不是明月,萧慈,奉剑这么一条线下来,我还真的没想到跟在姬檀身边的人。当初姬檀是跟魏展颜一起走的,为什么姬檀孤身一人被俘,魏展颜去哪儿了?他和我说,阿况、阿润和花云都趁乱跑了,这些人跑了不管姬檀我相信。魏展颜就算逃了出去,也不可能大半年都不出现吧?
上官千阙微微笑道:“难得少主终于想起来了。帮助皇上在京城居中联络的人。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这位侍卫长大人。”
“现在这里怎么办?”我问上官千阙。天子行辕的事大部分是青羡林差遣属下经手地,但,上官千阙也负责许多部门的策划。他是个遇事相当细心地人。当初找他来主要是商议乌兰内迁之事,他已经在做准备了,广漠府原本就有收纳乌兰族的计划,许多细节他都在做。
上官千阙笑道:“这得问问少主的意思。您要跟皇上回京么?”
现在局势一触即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平衡就会被打破。比如南太平某天晚上醉酒,随口命令把董攸宰了,那,第二天京城就要血流成河。南家和姬檀一起称为史书上地句子。又比如哪天董太后使尽心机把兵权夺了,挥兵入城。照样是血流成河,姬檀死得硬邦邦……这种时候,我怎么可能放任姬檀孤身入京?
见我点了点头,上官千阙又问道:“您想让我跟您回京,还是留在此处处置未了之事?”
我当然希望他能留下来。问题是姬檀走了,他在这里没名没分地怎么站得住脚跟?
“办法总是可以想的。青侍中有办法留下来。我自然也有办法留下来。”上官千阙说。
这句话真的在我意料之外,我吃惊地说:“青公子要留下来?”
“皇上急着回京,萧彤提什么条件都是肯答应的。上午皇上已经传了明旨,破格擢升青侍中为广漠府都检点兼领战时政事。现在西凉军都打到折羽江了,广漠府也进入战备,换句话说。这道旨意一下去。整个广漠府军政都是青侍中说了算。----只是不知道鲜于大人的九央大营会否撤走。”上官千阙这段话说得相当玩味。

我知道他口气里的暧昧是因为什么。姬檀身在千里之外却一手策划了京中的僵局,逼得萧彤不得不匆促之下迎他回京。就这么一个算无遗策的谨慎人,他会迫于压力不得不答应青羡林地狮子大开口?不知道他把青羡林丢在广漠府养虎为患到底是在盘算什么。上官千阙提及的鲜于微显然是姬檀这一步棋地关键。
“那我让姬檀也给你写一道圣旨,让你也留下来?”我傻傻地说。
上官千阙微笑不语,紫靥叹了口气,说:“萧彤不同意,皇帝写了诏书有什么用?”我尴尬地笑了笑,扒了扒头发。上官千阙笑眯眯地安抚我:“此事少主无须忧心,交给我来处理就好。您是希望我留下来,是么?”
我点了点头,说:“别的事情我管不着,乌兰内迁这件事是我帮着青羡林对管驸马点过头的。现在管驸马在乌兰皇庭杀得血流成河,为的是当日的约定,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希望能做好。我是冲动了,只有一颗心却没有将承诺付诸实际的能力,上官哥哥能够帮忙,殷丹实在感激不尽。”
上官千阙屈膝跪了下来,垂首道:“让您如愿是属下等存在地意义。您言重了。”
我张了张嘴,那句“我不是少主了”怎么都说不出来。
反正说了也没用,无论怎么说,这个人还是一直把我当成少主来侍奉着。
我最近总觉得身体怪怪的,紫靥替我看了脉,说是染了风寒,让我卧床休息。从小到大我还真的没有受过风寒,有点晕乎乎地,很老实地听话躺在床上。知道我生病之后,姬檀登时威风了起来,严厉禁止任何人打扰我“休息”,刚才和上官千阙见面也是趁着他去沐浴才悄悄见的。姬檀刚刚出浴就往我身边扑,非要抢紫靥的托盘伺候我饮水服药,我原本就躺得骨头发痒,适才还要憋着气偷偷见人,这时候彻底爆发了出来,怒吼道:“滚!”----吓得紫靥手里的药碗都飞了出去,两个人怔怔地看着陡然发怒地我,面面相觑。
我厌恶着这样胡乱发脾气地自己,一只手捂住脸深深吐了口气,半晌不知道如何说话。
紫靥和姬檀都悄悄地退了出去,屋子里变得静悄悄的。
过了很久很久,我才勉强恢复了平静。我看着自己略有些起皱地手指,缓缓掩住面孔。
自从绯妆去世之后,我的脾气就越来越坏了,经常毫无征兆地发作。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怒气会在一瞬间侵蚀掉我所有的理智,那些尖锐难听的词语会在脑中一片空白时吼叫出来,之后就会看见紫靥或是姬檀难堪却勉强微笑的脸,顿时觉得自己丑陋无比,无地自容。
门又被轻轻地推开,轻手轻脚走进来的人是姬檀。他把散发着药香的药碗放在桌子上,又弯腰把地上的碎瓷和汤药收拾干净。重新进来时,新盛的药也差不多可以入口了,他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地走近床边,轻轻地唤:“阿丹,先吃药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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