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大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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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煌一觉醒来,发现已是傍晚,寝室里空无一人,空气中有股化不开的脚丫子味。
他嘀咕道:是谁的鞋子,真没素质。
然后他慢悠悠地坐起来,探出半个身子去找罪魁祸首,发现地板上干干净净,只有他的床下摆着一双运动鞋。
陆煌明显的愣了一下,面对明摆的事实他有点不太确信。为了证明自己的无辜他把自己的脚扒拉到鼻子底下,然后他精神一振,顿时清醒无比。
清醒之后他认真的打量四周,发现这个屋子的格局与记忆中有很大出入,这才明白他已从高中迈到了大学,跨过了人生中一道颇重要的槛儿。而今天正是陆煌来大学的第一天,现在他正坐在大学城标准的宿舍里,头顶三尺处是洁白的天花板,**下压的是印有H大2794的绿格子被单。
大学城是H大因为扩招为了解决新生住宿问题租住的地方。地方偏僻,群楼林立,给人感觉好象来到了军事基地。陆煌这一届的新生要在这鸡不拉屎的地方呆上一年,然后才能顺利过渡到本部的大学生活。这无疑让很多新生不满,他们中的很多人是来感受大学林荫小道楼宇古色古香而自己作为其中一员的有着自豪感包围的那种氛围的。
但接下来的生活让他们有点失望。没有高大的乔木,大学城里的树上刚栽的,也就一人高,拇指粗细,照十年树木的规律来看他们在这里读完整个大学都不会有那种遮天蔽日的感觉。没有长满青苔底蕴深厚的碑石,写着静思园晨读园百草园的字样。这里有也是清一色的鹅卵石,铺在人迹罕至的小道上,大大小小,颜色班驳,让抽风但无处可去的学生偶尔走到这里时眼花缭乱,烦心无比,只能踢着石子玩。没有老气横秋的师兄师姐,他们都在本部安安分分地窝着,有时经过热火朝天的施工工地想起这是干什么来着才记起某个旮旯窝里的学弟学妹们,然后表示一下同情缅怀一下过去就再没想法。没有白发苍苍的教授,大学城没有教师宿舍,所有老师都是班车上的一族,大清早早饭都来不及吃就要从本部赶到这里,下午等不到晚饭时间又要赶回去,年纪大的根本经不起这种颠簸。没有——还是说有吧,这里有教室,宿舍,食堂,真正的三点一线,让人感觉是在重温或者是在延续高中生活。当然还是有区别,大学毕竟课程相对稀少自由时间相对较多,大伙有着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却如憋在铁皮桶里的老鼠无处可去,以H大在大学城的落脚点为中心方圆五平方公里的娱乐设施除了篮球场还是篮球场,如果全国各地的学校都是如此我国的篮球事业指日可待,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将有无数个艾弗森站出来。于是很多人学会了打篮球,包括那些没有身体没有意识起初也没有兴趣的同学,他们一个个练得手感火烫,技术娴熟,常常在小班内分拨进行循环赛,由此可见人数之多,已经发展成全**动,当然这是后话。
H大是一所隶属于教育部国防部的高校,本部坐落在风景宜人交通便利教育发达的海淀区。虽然在她附近的地头有清华北大两所老大级的高校龙盘虎踞和众多实力不相上下的兄弟院校星罗棋布,这并不影响她每年吸收着大批来自全国各地的优秀学子,而在这一年的莘莘学子中陆煌忝列其中。
为什么说忝列其中是因为陆煌并不特别优秀,虽然他本人可能并不这么认为。陆煌有个座右铭,并时常以此来激励自己——别人能做到的,我经过努力也能做到。这句话来源于他读小学时的语文课本,课本上有一篇文章,讲述了一个牛逼烘烘的人物经过自己的努力办成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至于具体是谁因为年代久远他忘记了。总之当初无条件接受道理的他很相信这句话,因为这句话让他觉得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到,做不到那也是自己努力不够的问题,至于自己够不够努力按照他读中学时教导主任的话讲是属于自我意识的范畴,是需要自身克服的。由此说来既然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到照他的理解那就是很优秀了,作为很优秀的陆煌很满足于这种虚无飘渺的荣誉感,自然不去考虑这句话的局限性。谁会有事没事的去跟自己的世界观过意不去?
陆煌慢悠悠的荡下床来,捏着鼻子打开窗户把他的运动鞋远远地放在了窗台的另一头。夏秋晚间的凉风透过纱窗吹进来,室内空气为之一清。

然后他决定去吃饭。
陆煌汲上新买的拖鞋出了门,一路上人影幢幢,有楞头的小子也有清涩的女生,大都还带着初来乍到的兴奋。于是他一路打量过去,用好奇的目光问候着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一般的反应是男生对他的关注目不斜视装着没看见,有着特有的骄傲。女生装的更厉害一点,她们偏过头,眼睛看着另一边。
食堂里人山人海,人头攒动。陆煌有点吃惊,仔细一看原来有众多的学生家长。他们挺着臃肿的身躯排队买饭,不时的用衣袖擦拭着额头的汗水,有着买饭正当暑-汗滴湿棉布-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意味,而座位上坐着的大都是母子俩母女俩,有的牵着手地絮絮叨叨,有的目光殷切地语重心长,换来的反应和回答总是“知道了妈-你好烦啊-你和爸快回去吧-你都说了三遍了-我耳朵都出茧子啦-妈你的老年期到了变的好罗嗦啊之类的话。这天是报名的截止日,正是那些认为一直处在囚笼中的小鸟没有自由的最后一天,他们满怀青春的躁动,无限憧憬着自由浪漫无拘无束多姿多彩的大学生活,似乎一刻也不愿多等了。
陆煌掏出刚办的金龙饭卡去排队,经过一顿饭的工夫总算看到了菜单,红烧茄子糖醋鲤脊豆腐白菜青焦肉丝等等不一而足,后面标着价位和分量。陆煌仔细观看时发现菜谱的价格比想象中的要高出那么一点点,不禁有些郁闷。后来才得知这里的饭菜都要从很远的地方运来,更重要的是这里的食堂属于私人性质。所谓私人性质就是以赢利为目的,以降低成本提高价位为手段。听说在当初争夺各食堂的经营权时相关各大势力进行了一番龙争虎斗的你争我夺,各个老板差点抢破了头。这也不难解释为什么当陆煌见缝插针地找到一个可坐的地儿之后才发觉食盘中的菜肴味道要不想象中的难吃一点。
吃完饭陆煌漫无目的地溜达了一会,直到伸手不见五指了才回到寝室。寝室里灯光明亮,凭空出现了五条人。一个大胖子穿着大裤叉裸着上半身躺在对门的床上,也就是和陆煌的床位隔着窗户,是上铺。陆煌推门进去时一眼就看到一坨肉堆在那里,很是震撼。胖子的下铺是个瘦子,看上去挺精神的,正在把一双阿迪达斯往床底的鞋架上放,他面前的床上凌乱不堪,堆着小吊扇,PDM,照相机,装着衣服的塑料袋等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看来他还有一会要忙。在面对窗的桌子旁有个三围一致的小伙子在看杂志,听到推门的声音回了一下头,让陆煌一下子就记住了他那苍桑的容颜,那是一个看不出具体年纪的中年人的脸,长成那样也真是难为他了。在门后的床的上铺躺着一个小后生,眉目端正,就是黑了点,正头朝里脚露在床头,压在叠起的被子上面在听MP3,很安静,给人一股斯文的气息。他的下铺离门最近,一个给人感觉就象街头的混混样的年轻人坐在那里看H大简介,床上收拾得挺干净,在陆煌进来时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看。大家都没有说话。气氛很诡异。
陆煌走进去,觉得不能做到如入无人之境,毕竟跟这些家伙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是互相可以看到光**的人。但他的性格又不是那种自来熟遇到什么人都可以谈天说地引古通今即使拖上一头猪来都可以对着大侃一通的人,所以他环顾了一周,只憋出了一句:大家好。
同为H大的新生,以后同一个班的战友,他们并没有让陆煌太没面子,纷纷作出反应。
胖子首先回答:你好。我唐宣。
——看来体胖的人心宽体胖容易相处,这是真的。
中年小伙子扭过头来:我叫许翔。你好。
——声凋中给人一种官方正式的感觉,这个家伙有着一丝不苟的潜质瘦子停下手:我杨南,北京石景山的。
——一个乐观容易相处的人,自信中应该可能有虚荣。以后可以聊天打屁。
小后生拔下耳机,小声道:你好。
——没说名字,一个矜持的有着男人躯体的女人。相处的话不会脸红脖子粗。
混混似的年轻人:我是高欣凯。
——这家伙的举止怎么这么象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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