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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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说自己姓欧,更不能说自己姓丰,于是我稍停顿了一下,便答:“我叫凤飞,凤凰的凤,飞翔的飞。”
他大笑,拍手赞道:“好名字,好名字。这个名字和你的人配极了,除了你,原本别人也不配叫这个名字。”
我微笑不语,名字,又能代表什么。
这云霄甚是健谈,他问我去过什么地方,我答他,“我这是第一次出门游历。”他听后就对我大声赞扬,说我初次面对劫匪能够冷静,而且临危不乱,堪为大用。
我暗笑,手无缚鸡之力说的就是我这种人,还大将之材呢!但我不与他争,只微笑不语。耳畔听他不停的讲述各地的民风习俗,倒也开怀。看来能和云霄一起去西蜀是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因为不但可以保证一路平安无事,还可以顺便解除许多旅途寂寞,更重要的是云霄这个人很坦直,没有什么心机,热心又直率。
我喜欢这个性格的人,充满阳光和光明,世界在他的眼中就是一片金色的未来,当中或许些微瑕疵,可是并不影响他的光明与磊落。就这样,我们两人,一个喜欢讲,一个喜欢听,到了陈家老渡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不错的朋友了,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面对云霄的坦诚与热心,我还是有些羞愧的。我贪图他爽朗干脆的性格,可是我却没有公平的对他,只是单纯的接受他的照顾与坦诚,而保留自己过去的一切与心事。算了,这并不是对友谊的背叛,那样的灰暗往事,无需提出来影响云霄的开朗与光明,我这样安慰自己。
终于走到陈家老渡,我就先打发车夫唐大自己回去,顺便请他捎一封信给荷官和小王爷,大意就是我很好,如今改道去西蜀,具体到什么地方还没有定,等定下来再写信吧,不要担心等等。
我几乎能猜出来荷官接到这封信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可怜小王爷又要变法儿的哄他开心。而且,他们还会很担心,很担心我。
“对不起,荷官,对不起,南安小王爷”,我在心底默默地说,“我知道你们会担心我,可是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自己作主要干些什么,难得我也有机会任性一次,那么,就让我任性到底吧。”我浅笑,把信装好,连同打赏的一前银子,一起交给唐大。
那边云霄己经急不可待得拉我去马市看马,他还真是个火烧火燎的性子。到了马市,他一本正经的开始挑选马,摸摸马的皮毛,看看马的牙口,有时候还故意按按马的脖颈。我不懂,只好跟在他后面看他不停地挑选和问价。
云霄相中一匹枣红的大马,年轻口,也矫健,往那里一站就有三分神气活现的模样,正在跟卖主磨价钱。我看他们在袖子里摸来摸去的很无聊,就扭过头四下看热闹。
但见旁边有一个小孩子,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模样,正在奋力的提一大桶水往前挪动。可惜他人小力薄,只能一点一点的蹭过去。我皱皱眉头,往前走了两步,有心帮他拎一把,还没等我走到他面前,就听见一声大喊:“小毛子,你他妈的磨蹭什么呢,再慢吞吞的老子抽死你!”
小毛子听了这话,十分紧张,奋力的提起木桶,嘿呦嘿呦的往前急走几步,眼看就要到一个粗壮的汉子面前,不想脚下一崴,咕噜一下就跪在地上,手里的木桶也跟着倒下,其中更有不少冷水到在那汉子的裤腿之上。
那汉子沉下脸,伸手举起马鞭子就往那孩子身上抽去,一面痛骂:“妈的,让你去打桶水你就磨蹭这好半日的,到了还给我都洒了,平时吃饭的时候你就比谁跑的都快。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几鞭子下去,那孩子从满地打滚乱嚎乱嚷,到一声不出的抱头颤抖。我连忙喊了一声:“你住手,你要打死他了!”
那汉子又狠狠的抽了一鞭子才说道:“老子打自己儿子,关你个屁事,没事滚远点。”
我冷笑:“你打自己亲生儿子谁也管不着,只不过这孩子定然不是你亲儿子。”我走过去,想轻轻的扶他起来,不想刚一碰他,他就猛的颤抖两下,抱臂蜷缩成一团。他的头颈与手臂处露出不少青紫的鞭痕。
那人犹自叫骂:“他是不是老子亲生儿子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他孤老,老子有钱卖下他,他就是老子儿子!老子愿意怎么打他,就怎么打他。”
我没有动那个孩子,冷冷一笑,问那汉子:“你那匹马多少银子?”那汉子身后有一匹灰色的长毛马,耷拉着脑袋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
那汉子一副想跟我继续吵架的表情,万想不到我会忽然问起这件事情来,于是连忙转换成笑颜,龇牙咧嘴的问道:“这位公子,您想买我的马?”

我面无表情的问:“怎么,难道你的马不卖么?”
那人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卖,怎么不卖。公子您要买,只要纹银五十两。”
“五十两?你去抢钱吧,人家那边三岁口的火龙才要二十五两!”云霄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那人立刻就翻起白眼,狠狠的瞪着云霄:“你是干嘛的,小白脸没好心眼儿,也来管老子闲事,小心老子一脚踹死你……”。他话还没说完,也没见云霄怎么抬头动臂,就听见“啪”一声,那人的脸上就多了五个青紫的手指印。
云霄冷冷的说:“你说话干净些。”那人果然立刻乖乖的就闭嘴,一副想怒又不敢怒的模样。这一刻,我忽然觉得云霄并不想我想象中的那样简单,在他的身后,似乎也有什么东西在隐藏着,可是我却看不透,这个想法不但让我感到有些冷,甚至还有些恐惧。
云霄转向我的时候,脸上又挂着那种懒洋洋的微笑:“阿飞,你不会买马就让我来嘛,跟这样的人说话,你不是自己找委屈?”
我摇摇头,老好的云霄回来了,他怎么会理解我看到那孩子被无端鞭打时的心情,那个在地上匍匐的、没有还手之力、认命而无奈的不是别人,就是昨天的自己啊!我对那男人说: “五十两可以,不过,要加上他!”我伸手往地上一指,然后就看到云霄和那男人一起露出同样的表情——下巴砸到脚面!
于是回到陈家老渡客栈的时候,我的口袋里少了五十两白银,身后多了一匹掉毛的老马,一个浑身湿透昏沉的孩子,还有一个黑脸的云霄。我把马牵到马厩里系好,然后伸手要去抱下那个一直匍匐在马背上的孩子。
旁边伸过来一直手臂,抢在我前面把他抱了下来,然后顺势重重的把他望地下一杵,“你也该醒了吧?”
那孩子只是微眯着眼睛茫然的看向我们,然后眼睛一闭,大头朝下的就倒了下去。我连忙伸手扶住他,一探他的额头,才发现触手滚热。
我想抱起他,却发现他的身子很重,于是改成拖,双手从他的腋下穿出,刚要用力。云霄却拽着那孩子的衣襟,一手就举起来,把他横放在自己的肩头,往客房走去,同样都是男人,可是力气却差了那么多,真是!
我苦笑,云霄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我买下这匹马后就一直沉着脸,直到现在还和我赌气,唉,交个朋友果然不是那么简单呢!
云霄把那孩子从肩膀上卸下,扔到床上“砰”的一声。那孩子闭着眼睛连哼都没哼一声。我皱眉:“云霄,你干什么,他是病人,你轻些。”
云霄不屑的哼了一声:“脏不拉唧的小鬼,除了你谁愿意管他。”
云霄,你不会知道当初的我也曾是这么大,也曾是这么脏,也曾这么病过。我摇摇头,不再跟他计较,我提笔写了一张方子递给云霄:“拿去药房抓药。”
云霄一脸错愕,“这是什么?桂枝三两,去皮;芍药三两;甘草二两,炙;生姜三两,切;大枣十二枚;擘右五味。你别胡乱开方,小心吃出人命来,要不咱们请个郎中来吧?”
我微笑摇头,“不会的,你放心去罢。”
云霄依旧黑着脸,撅着嘴去了。等他走后,我替那孩子把身上的衣服都褪去,他身上全是新新旧旧的伤痕,我黯然,然后把被子拉开盖好,就听见他喃喃的叫着:“娘,娘,别走……。”
不知怎么的,我心里就像有什么东西在翻个一样,酸痛酸痛的。于是我拿了个热手巾,替他轻轻的擦擦脸,小心避开他脸上的伤口。
等他昏睡过去,我才出去把他的衣服洗洗干净,还特地叮嘱厨房多加一碗素面,要热汤的。忙完这一切回到房中,发现云霄正坐在椅子上大口的喝茶,药包就放在桌子上。见了我,云霄问:“阿飞你跑那儿去了,把我打发去买药,你倒跑一半歇凉去。”我笑笑,没有解释,拿起药包说:“我先管掌柜的借沙锅去熬药,你方才辛苦了,就在这里歇一会儿好了。”
我拿起药包转身要走,不想云霄拉住我的手,然后他奇怪的说:“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我淡淡的说:“大概是井水泡的,一会烧水熬药自然就热了。”
云霄奇怪的说:“井水,啊?!你去给那个小鬼洗衣服去了,阿飞,你干嘛对他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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