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我告诉你更多莱佛士的故事,我想我得追述到早先我和他初识的时期,并补充现存记事中某些被刻意隐瞒的空白.虽然我这样,实际上也只能在巨大的空白中略补一二,但希望你们相信,我已尽力,忠实地揭露我这位朋友的底细.现在,真相已经伤害不到他了,我会描绘每一个细节,披露出事件的全貌.无可讳言,莱佛士的确是一个恶徒,掩饰事实对怀想他并没有好处,然而在今天以前,我都替他尽力遮掩,略去令人憎恶的部分,只是强调其补救的行为.如今也许我又重蹈覆辙,又会被不肖莱佛士那种强过英雄豪杰的潇洒魅力所蒙蔽,但至少,我决定不再有所保留,我将恳切地全盘说出那桩莱佛士伤我最深的事件.
我怀着沉痛,关怀及至今不变的忠诚写下往事,同时也慢慢忆起他如何引我盲目陷入犯罪,诱惑的深渊,做出那桩“三月十五日事件”(1).你可以说那是个羞耻的任务,但相较于几个礼拜后他**我的那个坏把戏,它还算是有点良心的咧!那第二桩坏事,证明了两个反社会分子的荒唐,而且或许早在几年前就已人尽皆知了也说不定.当然,我有私人理由必须对这件事保持缄默,因为这件事不只跟我有关,对莱佛士而言也是一大耻辱;但最重要的是,另外有一个朋友也被牵累其中,我珍视她的程度远胜于莱佛士,即使到现在,我也不愿让她的名字跟我们有所瓜葛而遭玷污.
在犯下那件疯狂的“三月十五日事件”前,我和她已经订有婚约—当然,女方的亲友只愿承认是“据了解”.不过他们无法直接干涉,而我和她也只是基于礼貌不予反抗.我们相处的很好,只是我的一文不名是个问题.这也是那夜我会在赌输牌局并乱签空头支票后,莱佛士求援的远因.那件事情发生后,我还偶尔见过她,不过我故意让她认为我不愿跟她分享我内心的想法,最后还去信说要结束跟她的一切关系.那个礼拜的记忆是如此清晰!那是一段绝无仅有的五月下旬,那段日子我甚至痛苦得无心细究报纸上的运动报道.莱佛士在那场罗德球场举行的板球(2)比赛中,是唯一一位具有撑完全局实力的板球手,但我一直没有前去观赛.在跟约克夏队的对抗赛里,莱佛士独得百分,也因为这件事,莱佛士才会在回艾伯尼大厦的途中跑来找我.
“我们必须好好大吃一顿,庆祝这次特别的比赛.”他说,“这真是我毕生千载难逢的好成绩,而你,小兔宝,你看起来也似乎很需要好好喝上一杯.我们就约在丽晶咖啡馆碰面,八点整?我会先去订位并挑瓶好酒的.”
在丽晶,我一股脑把我的烦恼全倒出来告诉他,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我这件事,我迫不及待的说出所有的经过,以至我们那一瓶正点的好酒没有一下就被鲸吞而尽.他的怜惜之情溢于言表,对我而言,这远甚于几句事故的劝导.他希望我打一开始就告诉他这个复杂的情况,而既然我没有,他现在也只能劝我应该彻头彻尾放弃.这并不是因为我不能赚钱养活她或我没有能力赚干净钱的问题.我告诉莱佛士说,她是一个孤儿,自小就是跟着一位贵族姑妈生活在乡间,有时侯到花园官邸区一个势利的政客家中小住.我相信那位姑妈现在对我仍稍有同情,至于姑妈那位显赫的哥哥,则是从一开头就不把我放在眼里.
“海克特.凯鲁瑟!”莱佛士喃喃重复着这个令人憎恨的名字,他眼神冷酷的望向我,“我猜你不常看到他吧?”
“几百年也见不上一次,”我回答,“去年我在那栋华宅住了两三天,不过他们既没问我一声,也不招呼我,拿个老怪物势利的不得了.”带着眼睛的我不禁苦笑起来.
“那栋房子很棒吗?”莱佛士问,看着银烟盒上自己闪烁的面孔.
“屋顶高耸的那种”我告诉他,“你一向很清楚那些花园官邸区的房子,不是吗?”
“不算清楚,小兔宝.”
“好吧,它算是那里最阔气豪华的一栋了,那个老混帐跟克雷蔷斯王(六世纪非常富有的利底亚王)一样有钱,算是一座城市中的乡村庄圆.”
“窗子锁的紧不紧?”莱佛士轻松地问起,递上烟盒.
一听到这句话,我从他的烟盒上缩手了,我们的目光相遇,他的眼神中闪现着快乐和恶做剧的表情,这种大胆邪恶的光芒,在两个月前毁灭了我,而且一次又一次地摆布我,直至事件落幕.然而这一次我决定拒绝它的魅力,我决心搬出铁盾抵挡.莱佛士根本不用把他的计划说出口,光看那副笑容,那张热切的脸,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以同等强烈的决心把座椅用力往后一推.
“门儿都没有,”我强调,“你要我在一栋我用过餐的房子,一鼎她停留有一个月之久的房子－－不要说出口,莱佛士,否则我马上起身离去.”
“不要那么激动嘛,喝完咖啡和酒,再走也不迟.”莱佛士笑着说,“来一根苏利文(3)吧,这是雪茄中的皇家极品.依我看,只有老凯鲁瑟还住在那里时,才值得你犹豫,不是吗?”
“你是说他不在了吗?”
莱佛士擦亮一根火柴递给我:
“我只是要告诉你,我亲爱的小兔宝,花园官邸区已经听不见那个人的名字了.你不是告诉我你有一整年没听过那些人的消息了吗?这就充分解释了我们着桩小小的误解了.我想的是那栋房子,而你在意的是房子里面的人.”
“不过现在谁住在里面呢,莱佛士?如果凯鲁瑟已经搬走,谁又能买下那栋华宅?而你又如何知道它仍然值得一探?”
“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是龙马丙爵士.”莱佛士讲出答案后,把烟圈吐向天花板,“你看起来像是没听过他的大名.你读报纸时大概只愿屈就于板球和赛马新闻吧!像你这样是没办法了解时下这些贵族的动向的;至于其他两个问题则不值得回答,你当然不知道我为何知道,我自然有这种本事,就是这样.说实在的,龙马丙夫人拥有的钻石,绝对不输凯鲁瑟夫人,而我们的好机会就在于,她收藏珠宝的地方正好跟凯鲁瑟小姐一样—当然,接下来就要看你肯不肯指点我那个藏宝的所在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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