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见 笑声边的眼泪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铮很放肆。
不论是上课抑或休息,他的笑声溢满她的耳朵。
她忘了,他是带着他最好的朋友J去的啊,而她呢?最满意的同桌没了,天天面对CQ坑坑洼洼的脸,就算是有格子在身边,以她清冷的性子,又如何明白她的苦郁?
她一向是恋旧的人,认准了什么就不愿再改变,一旦习惯了就受不了失去,常常沉溺在回忆里不能自拔,这样的她,如何忍受身边已过磨合期的同桌的撤换?
一时间手足无措。
那样爱笑的铮,他的自在与笑容时刻蹿进她的大脑,她痛恨,甚至一听到他的声音鼻子就忍不住酸起来。第一次,那么在乎同桌的优劣。
她有时候想,自己真是贪心啊,从小,在学校,始终都是“一拖一”,她从没有一个好些的同桌,那么多年都熬过去了,为什么此刻那么在乎呢?
真是令人心烦而困惑的问题,她甩甩头,不让自己再想。这几天心情一直差得很,饶是CQ在身边小心翼翼,她仍是看他什么都不顺眼,甚至连话都不屑丢给他,最爱的就是看窗外,看操场上活跃的身影,聆听他们的笑声,那么仔细得收集着,然后告诉自己要快乐。
悦在身后唉声叹气,使劲地数落着随CQ搬来的嘉,同样失去同桌,她的不快表现得那么明显,只是抱怨,她就可以感受身边CQ不安的躁动。
他其实,也蛮可怜的诶。
只是,对不起,我讨厌你。
快放学的时候,全班动员着去跑步,她浑浑噩噩地跟着,望着脚下不断飞掠而过的红色长条形狭洞,她的思绪飘向远方。茫然间,她想起陈,想起跳跃穿梭着的夏,还有,疼夏的潇……恍恍惚惚,猛地撞上了前排的人,痛楚中,她终于,做了决定。
等待着。
她看着日历一天天被翻过去,告诉自己要寻找机会。
CQ,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做不到接纳你。
悦很烦躁。
她把桌子使劲地往后移,把自己挤得跟沙丁鱼似的,只为了离CQ远些。
可是CQ不愿,悦越是烦他,他就越要缠着悦,一直扰得悦拍桌大吼,他才眯起小眼睛,心满意足地转回自己的领地。
悦真可怜。她偷偷地想。
一直是这样,她都想不通为什么是这样。她的每一位同桌都特别喜欢欺负悦,仿佛看到悦痛苦不堪,五官纠结在一起,笑得比哭还难看的样子,是他们最大的乐趣。铮是这样,现在的CQ也是这样。
不过对于她,性质是大不相同的。
铮在的时候(听起来感觉他好像已经赴黄泉了……),常常联合J一起故意惹悦生气。悦也会拍桌子甩笔,可是她始终是笑着的。对着连欺负人都笑得天真无邪(傻笑)的铮,谁气得起来?
悦总无奈地望着她,她只是笑,像看一场笑剧,甚至有时候,也帮着铮说上一两句歪理,然后装作事不关己看着悦长长地叹气脸垂到桌子板的样子。
现在呢?铮和J走了(真的说得我感觉该去买菊花了……),她和悦俨然成了同病相怜的沦落人(突然想起一个词,寡妇联盟……),连叹息的语调都是一样的,她怎么忍得CQ的蛮不讲理?更何况,更何况CQ为了气悦,悦后退一点,他随着举家向后迁移一点,前排的格子是享福了,可是她呢?被CQ,璐和嘉的三张桌子困在里头,动弹不得,欲哭无泪。
终于有一天,把她遗忘在一角的老班记起了她,问起CQ的情况。她略一犹豫,看看身边还空着的位子,什么都顾不得了,一心一意说起CQ的坏话来。
“他哦,上课吃东西呢,还屡教不改,没收了都还要抢回去!”还顺带搜刮了她一张餐巾纸呢。而且,每次都是选在她最饥肠辘辘的时候开吃……
“他哦,总是讲废话呢,特烦人!喋喋不休,吵得我都没法听课!”不单是上课,最忌讳的是考试的时候,他一边读题一边自言自语,做完一题还要自以为是地将答案报出来,惟恐天下不知,最最恐怖的是,等到整张卷子答完了,他伸个懒腰就要开始噪音轰炸了。摆弄尺子圆规是不消说的,将桌子椅子摇得吱嘎响也不是特恼人的,最让她揪心的是,他要用五音不全的嗓子哼歌!先不说他哼得有多像老式录音机卡磁带的时候,就说那些小调吧,她从来也猜不出来自那首歌,倒不是她乐理知识有多贫乏,只是,那些音符,真是一个都没在五线谱上啊!真想不通,馨怎么能忍他一个学期之久,并且在各科计分册上保持着稳定且只升不降的趋势,困惑啊,点解啊!!

她滔滔不绝地诉说,老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后来,连格子都插了几句话以示愤慨,老班的心情终于到了怒气冲天的地步,她狠狠地敲着CQ的桌子,急急地问格子,他人呢?看我不好好修理他!
格子吓了一跳,手中转着的笔啪得掉在桌面上。
老班猛然发现了什么,也顾不得许多,像树袋熊似的迅速攀上窗台,气急败坏地狮子吼,“CQ,不准荡车!”荡气回肠的声音久久回响在教室里,直接后果就是导致刚进来的“四人帮”齐刷刷堵在门口,差点没上演多米诺骨牌。
她怔了怔,眼神望向窗外,惘然不知噩运的CQ正自认倒霉地作势下车,并以最快速度冲进了地下车库。她呆呆地,抿紧了唇,头渐渐地低下去。
CQ到了。
老班开始在门外指手划脚,教室里有点吵。
她能感觉到一些若有若无的指点在她周身缭绕。将整个人的重量放上桌子,她的手指在身旁的桌子上慢慢地画着圈。
眼神扑朔着,她清楚这绝非上计,更可能的结局是她众叛亲离,可是她真的顾不得了,顾不得了呀。
门外探过来一张肃穆的脸,班级里一下子安静了。她听见老班叫她的名字。
全身一震,她僵硬地支起身子,格子在这时回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终于只是淡淡地说,虽然,你别把CQ放到我身边来啊。
她勉强地笑。
走出教室,她看见CQ靠在墙上,低着头,眼神里写满我错了。
她知道自己对不住他,使劲地往老班后面躲。老班闪身,她跟着闪,有点像老鹰捉小鸡。只是“老鹰”现在沮丧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母鸡”却像是后妈,一心想把身后的“小鸡”揪出来。
终于正面对上CQ的时候,她看见墙上的窗户悄悄地开了条缝,小应的脸一闪而过。苦笑,她清楚,一场闹剧躲不过了。
程序简单而复杂,时间漫长得仿佛地球形成史。
首先是对CQ的批判。她咬着唇,陪着CQ一起感受老班的“唾沫飞扬”。偶尔,老班要她作证,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真是,左右为难。
待到老班说累了,她才小心翼翼地提出,我可不可以不和他做同桌?
大家都不说话了,老班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挥挥手,CQ看着地,回了教室。
窗户缝更开了些,她大口大口地喘气。
老班的态度出奇地温和,甚至有点道歉的意思说当初没有考虑到她的感受。
她静静地听着,忍着心中的五味杂陈,合上了双手,拜佛般问,可不可以,让我继续和铮坐?
良久,老班叹了口气,虽然,才三天呀…………
她明白了,手悄悄地放回了两侧。
哦。
老班拍了拍她的肩,去吧。
踏上讲台,她忽然想哭。
来到这个班级,她变得那么脆弱。
大家默默地看着她回来,不说话。
闪身经过CQ,她将头完完全全埋在自己的臂弯里。
她,输了一切,却一无所得。
下节是体育课,铃声一响,教室里立刻空空荡荡的。
她悠悠地抽出最后一张餐巾纸,拭干眼角的泪。
有人轻轻地环上了她的肩。回头,是悦。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
她摇头。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要走的,她没权力,更没资格去怪别人。
更何况,更何况与其说是为了悦,更不如说是为了自己吧,所以,抱着这样的目的,她到底该用什么心态去面对悦的自责?
所有的人猜测着她失态哭泣的原因,统统被CQ一句“她想去铮身边,被老师批了”带过,她作为当事人,却不愿多解释,该说什么呢?说老师没有批她,只是半推半就,请她给她时间?说她并不是只要和铮做同桌,只是想找个水平相当的对手,当时是拿他当例子提出?她已经看到铮急得跳脚,恨恨地敲桌子,一时间,她什么都不愿说了。
挽起悦的手,她深深地闭眼,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笑容满面。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