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遍地开花挖五一六,痛失机会看娘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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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方亭小学。学校锁着门,一个人也没有
◇要说是识不几个字的农民里也能揪出5•16分子,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要是刘、邓、陶里边还有个把人可以“三结合”,那喊过打倒刘、邓、陶的就全是5•16了
◇下个星期日轮到你护校,你看我该不该到你们学校来
◇希望能与你二哥用英语通信
◇失去了那么好的一个和你在一起的机会,真是后悔莫及
◇到处听人们讲晚婚,讲节育。一天到晚说“发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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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县方亭公社方亭小学
吉如雪同志收
本县工农机械修配厂某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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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雪:你好!
从来没有这样的事,30号下午才回来,五一劳动节就能见到你了。又是五月。又是春末夏初的晚上。早知道,我一号下午也就不到方亭去了。来去匆匆,又不认识这个跟公社同名的小学,路上问了几个人,到了还又扑了个空。学校锁着门,一个人也没有。回来后才知道,一号是星期六。我们好长时间以来,已经没有星期几的概念了。但是一点也不后悔。认了一下路,知道了妹妹的工作环境,以后想念你的时候,就会想起那一望无边的绿色之中,小河边上,那幽静的,但又显得有点孤独的乡间学校。
也不知这封从城里发出的信会不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不至于在你周围引发什么议论吧?前天忘了问你,你经常有从城里寄给你的信吗?
前天晚上说的现在到处在深挖5•16的事,我回来以后,想想终究有点疑惑。你们教师队伍中和公社里揪出的几个5•16分子,具体情况我当然不了解。教师队伍里、知青里边有5•16分子还勉强可以说得通,要说是土生土长的、识不几个字的农民里也能揪出5•16分子,就有点匪夷所思,超出我的理解能力之外了。我们那里到现在也就是有几个怀疑对象,就是我上次说的我们的班副赵锡强,也还不曾被揪出来,真正戴上“5•16”的帽子。开会的时候只是说,要“失足者”主动投案自首,做到“三彻底”:彻底交代清楚自己的问题,彻底揭发上级下级的关系,彻底悔过对人民犯下的罪行,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据说有几个“内定”的对象,是“帽子拿在革命人民手里,需要什么时候戴上就可以什么时候戴上”的。但这句话本身就有点让人糊涂。一打三反时,抓反革命,抓贪污盗窃、抓投机倒把,情节有轻重,表现有好丑,有的人“拉一拉就上来,推一推就下去”,可以定为人民内部矛盾,也可以定为敌我矛盾,这样说还有点道理。但是对5•16分子,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什么模棱两可的?就好像加入**,要么是预备党员,要么是正式党员,就是已经打了报告,要是还没批准的话,也只能算是个民主人士,至多算个“向组织靠拢的积极分子”,不需要说什么“问题不在大小,关键在于态度”的。兵团里现在已经把深挖5•16反革命阴谋集团与备战和世界革命挂上了勾,号召大家提高认识,投入战斗,要搞好战备就要先清除内患,这就是最好的战备,是对世界革命的最大的支持……。我总是觉得,这些事应当是公安局、派出所去查档案、找登记表,或者是查出一个来就顺藤摸瓜的事,咱们老百姓知道什么?要“把他们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又不是打日本鬼子,这样的事情搞“人民战争”能解决什么?要是像这样搞下去,哪天把我也当个5•16揪出来,大概也不是件奇怪的事了。我们不说这个话题了吧。
回想从文化大革命开始到现在,一开始是揪出从刘、邓、陶到施德义、辛在良那些从上到下各级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然后是揪叛徒;然后揪军内一小撮,动刀动枪搞武斗,那是王、关、戚这些坏人在捣蛋;再后来就是大联合、三结合,以前的“走资派”里边,把好的拣出来变成“革命干部”,两派群众组织揪各自组织里的“坏”头头;跟着就是上山下乡,“红卫兵小将”变成“革命的知识青年”;去年搞一打三反就已经是全面梳理文化大革命中的所有的人和事,轮到揪年青人里的反革命了。现在则是“要扫除一切害人虫”,把5•16的帐翻出来算。但是,当初不是**他老人家亲自点燃文化大革命的烈火,号召大家向从刘、邓、陶到施德义、辛在良那些大大小小的走资派开火的吗?要是这会儿忽然说一声,刘、邓、陶里边还有个把人是“革命干部”,要对他们进行“三结合”,那当初凡是贴过打倒刘、邓、陶的标语的,喊过打倒刘、邓、陶的口号的,不就全是5•16了吗?那样一来,全中国有几个人不是5•16?怎么三绕两绕又绕到这上面来了,不说了。
下个星期日,9号,肯定是轮到你护校吗?你看我到底应该不应该到你们学校来?到时候会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当然,有些事情不太好预料,但根据以前的经验和学校的习惯,也许可以把可能发生的事情以及应对的方法估计充分一点。我向往着那快乐、幸福的一天,想了解你的生活环境、工作情况,你的学生的“水平”和你的工作强度。还想听你唱,想单独和你在一起,还想吻你。但若你的同事或朋友碰到了,或者知道了,反而对你不利?还是索性和李美东、曹绍伟他们一起堂而皇之地去一趟反而来得好一些?他们的那个朋友,你的同事,叫高什么来着?你看我这记性!

你认为怎么好,就怎么办吧。但若你实在认为怎么都不妥当,那么我也愿意为了我们的将来而暂时克制自己。在家里一个人干坐着也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早点回农场,多少为大家做点事。
如果说,反正事情已经定了,别人知道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实在不行,我则准备提前几天返场。那么就有几件事情:
这几本绘画技法的书都是需要花费相当多的时间去理解、练习、体会的。走马看花不能有什么收获与效果。不知道能借多长时间。我能不能带走?下次回雉尚期不可测,但估计最早也得在国庆前后。那就是小半年了。允许借这么长时间么?
我有一个想法,你能不能跟你二哥讲讲,我希望能与你二哥用英语通信。不知有没有这种可能。初中毕业已经6年,我那一点本来就很可怜的英语真要完全荒废了。另一方面也是希望用这种手段增进我与他之间的了解,不知他是否瞧得起我这个初中毕业生。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我在想,如果索性把我们俩的关系向他摊牌,结果会怎么样?如果他能支持,当然最好,如果反对,则可由他来把事情挑开,这样可以显得间接一些,在你身上的矛盾会不至于那么尖锐。当然,你跟他讲的时候也不必写得那么明白,稍许含糊一点好了。这只是我的一个念头,并未经过深思熟虑,也可能是一厢情愿,你看着办好了。受你的影响,我是很尊重二哥的。或者,你可以说,有个同学,想自学英语,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先看他怎么说?
昨天晚上到你家门口去转了两圈,你不在家。是怕今天星期一早上来不及,昨天下午就去学校了吗?
还有一些话,以后再说吧。望复。
祝健康、愉快。
你的兄5,3
今天下午曹绍伟来,才知道你们四个人昨天下午到江平去看现代革命舞剧《红色娘子军》的电影,他昨天下午原来是奉了你的指令来喊我的!我失掉了一个多好的和你在一起的机会!昨天下午,一吃过饭就到申祥家去,然后和他一起到他现在的单位东门磷肥厂去看看他的工作环境。他因为有残疾,没有上山下乡,毕业后在居委会里帮了一阵子忙,然后到乡下粮站上混了一段时间,现在能到这磷肥厂去跟在人家技术员后面学着画画图,也就算有个不错的工作,比我强多了。他弟弟跟我弟弟插在一个公社,都在定西。回来后听说小伟来过,不知道有什么事,正在说今天下午要到他家去一下。真是后悔莫及。昨天晚上我到你家门口去的时候,你们肯定还没有回来,也许正在回来的路上。
现在想来想去,真是羡慕他们插社插队的人,那么自由。什么时候想走什么时候走,一点约束也没有。上次到我弟弟那儿去叫他回来,他正在地里甩着钉钯干活。见我去叫他回来,把钉钯扔在地下,往土里踩了一脚就跟我一起走了。“家”都没有回。跟我说,把工具什么的扔在地里是常事,不会丢的。周围就这么几家人家,谁家墙洞里有几只老鼠都一清二楚的。有谁会费心劳力地跑这么远,到地里来偷你一把钉钯?说是雉水农村里对阶级斗争抓得特紧,看来也是对原来生产队里地主、富农成份的紧,对知青里边的“可教子女”好像又要松一码。也许,我也应该打个报告,“回原籍”插队?但他们的前途实在是令人沮丧。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这些“兵团战士”又有什么前途在哪里?以后还不就是像老姚他们一样,“兵团职工”,比雉水农村的贫下中农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无非就是这一个月二十几块钱的工资好听一点。一想到“未来”和“前途”这几个字,心里就烦。也许,我终究会有负于妹妹?
如雪!此刻面对着你的学生,把我忘掉了吧?想你。度日如年。
这几天在城里,到处听人们讲晚婚,讲节育。一天到晚说“发条子”。想结婚的人,要单位或者居委会“发条子”,每个月有每个月的“计划”;结了婚想生孩子,还要再等领导“发条子”,否则怀上了都得打掉。真是滑稽极了。我们呢,响应**的号召,自动自觉地往后推,推到遥不可知的未来……
就这样吧,还想等你的回信呢!我家的地址是“反修巷12号”。
兄5,3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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