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系铃解铃断字出口,中央通知抓紧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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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解铃还需系铃人”这句话说反了。这个“断”字还是由我说出来吧
◇还想作最后一次努力,想打动妹妹的心
◇快刀子割肉,血总是要流的,落一个爽快
◇不管是决定爱下去,还是砍断它,都要坚定,不要三步两回头
◇中央下来了一个“三•二七通知”,深挖5•16的斗争要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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雉水县方亭公社方亭小学
吉如雪同志收
建设兵团三十四团三十二连某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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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雪:你好!
信寄走了,才想起――领悟到,“解铃还需系铃人”这句话说反了。原来,第一封求爱的信是我自己在67年6月16日写的。也许是妹妹有这个意思,我把它表达出来了。大概而今也该是这样做去。于是,仍然是前年年底一起去滨江的前一天问的问题:我主动提出来要断,妹妹意下如何?已经一年半了……。此刻的心情竟是意外地平静。当然,不是“不像开玩笑”,事实上就不是在开玩笑。
把妹妹的信咬着牙再读了一遍。关于“阶级底子”的问题,上次是没有重视,并非有意回避。我认为,这不是主要问题。事情的关键所在是思想感情是否一致。不同的阶级出身而相爱,终于结合,而且很幸福的,也不在少数,自无须我说。否则,就是妹妹并不是要求我表现好,而是要求我成份好。这才是真正的开玩笑。如果是这样,那我们之间的爱也就只有一笑而了之了。那就是一幕滑稽剧而不是悲剧了――我说得这么轻松。
妹妹的这封信把我的头都敲晕了。简直搞得我认不清东南西北。“一想起兄,精神负担便沉重无比”,“真想一罢了事”,“无望中的挣扎”,“在个人,在职业问题上,只能做社会同意、分给我的事”(“社会”分给你一个丈夫,你爱他么?),“不同的阶级底子,终将不能相容长久”,……我目瞪口呆,想不通发生了什么。如果在两年前,那还不太奇怪。而今天,叫我怎么说呢?然而,话虽然这么说,我还是希望你能战胜反复,坚定、不渝、“死心塌地”的爱是我一贯的立场。我还想作最后一次努力,想打动妹妹的心。所用的工具依然是感情。是理智管辖下的感情。我是不考虑你的父母、亲人、追求者们对你的影响的。“内因才是矛盾发展变化的根据”。如果他们喜欢我,我自然会爱屋及乌。因为他们对你好。反过来,我不对他们寄于任何希望。我的心目中只有你。我自己都觉得我坦白得可爱,是不是?
六二年进初中,我们认识,十年了。六五年初中毕业后,我们开始通信,七年了。六七年我们开始恋爱,五年了。我们共同度过了迄今为止全部的青春,人的一生中最美的时光。这样深的感情会被遗忘吗?会只被当做一场恶梦吗?如雪,你告诉我,可能吗?我简直怀疑我此刻是不是在做梦。
我看见妹妹带着忧郁的目光注视着我,“一罢了事!”“一罢”能够“了事”么?我们都重感情。当然,这不是现在报纸上所说的“真正的无产阶级的感情”。若是你当初就是追求的真正的无产阶级的感情,那我们就怎么也不会走到一起了。但是,我们也许可以逐渐改造它?在快刀斩乱麻之后,如果一切的烦恼便能够烟消云散,那么,我绝不稍加阻拦。但是,我看见的是另一种不同于现在的烦恼。将来,就会是曹雪芹写的:“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何况,此刻还不知道是不是举案齐眉,而且,说实话,我还不喜欢这举案齐眉。它让我联想到高级饭店里举止得体的服务员。
也再谈一点以后吧。如果我们好下去(不是友谊,而是爱情)。或许相互厮守,或许要分居两地。当然,不会舒服到什么地方去。但是,就会窘迫到哪里,也未必。总不会落到马克思和燕妮那样,要靠恩格斯的接济过日子吧?另一种可能也是存在的。我也已作好了精神上的准备――这不需要物质上的准备。我们将完全、永远地分开。如果妹妹在听我讲到这会儿还没有什么感觉的话,那么也就剩下这一条路了。我自不敢说对妹妹有什么帮助和“有力的支持”,正如你所说,“各自独立生活着”,而所有的关注、牵挂都是“无力、无用,而且无结果的”。矛盾不解决总归是矛盾,放在那儿终究不是个事。我们应该促使它尽快解决。无须回避、掩盖,或者搁置起来。与其这样,还不如说清楚了,快刀子割肉。血总是要流的,落一个爽快。而且,在断又舍不得,好又不可能,左右两难、进退维谷的心情下生活,那才真正是受罪。而失恋纵然使我痛苦,但我可以保证不会“欲绝”。我的心是不会碎的。如果断了(呵!如果断了!),海涅的诗“当初我以为我一定不能忍受”将是我日后的写照,但最后也肯定是“毕竟忍受了过来”。无非是不足为以后的“外人”道而已。

该说的都说过了。再说,大概也没有什么更新鲜的话。如果我的思想有不合于客观实际的地方,那也在所难免。一旦意识到自己的认识有错误,我当然也会改。把所有说过的话归纳起来,就是一句:我希望你战胜反复,但也准备着我们永远分开。只要你认为符合你的利益,你可以毫无顾忌地做去。我保证我将不再对任何人提起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虽然我决不会忘记,也不会把它当做梦境,而要永远既痛苦又甜蜜地回忆这一切……
如果你真的是了解我的,那么,我相信你不会想不到,我的身边并不是没有喜欢注视着我的女孩子。在我把你的大照片夹到镜子背面去以后,我看到了一些有趣的变化。对于这一点,我不想多讲什么,因为已经没有人能够把你从我心里挤走。只是,稍稍有点难为情的是,当初没想到,这样做的结果是日后成为笑柄。当然,这种痛苦与失去你的痛苦相比,就太微不足道了。至于妹妹说“为了兄,我也将会永远这样苦下去”,则我的回答是:我不要。
还有一点请妹妹必须注意到:不管是决定爱下去,还是砍断它,都要坚定,旗帜鲜明,不要瞻前顾后,三步两回头的。否则,那只会给你更大的痛苦。热就热得像火,冲破一切阻拦,不管世界上发生什么事情,都相信你的爱人;反之,冷就冷得像冰,不要藕断丝连。断了,就不要再想到我。这也是我之所以要你把我写的那些东西还给我的理由之一。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先稍整理一下,我下次回雉就来取。说不定就是马上的事。你作出决定后,我将立即回雉一趟。但我希望你知道,这也是为你的今后着想。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想还,也可以,我不勉强你。但是仍然想提醒你一句,它们将继续成为你今后痛苦的根源。不过,也不要紧,以后到了不想留的时候,再还给我,也行。呵,我想起来了,妹妹曾说过“以后回想起来,就像做了一场梦”。那么,也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这些话都是白说了。
洋洋千言,终于可以结束了。其实,意思只有一个。如果这样还不能坚定你的思想,那么,看来也是分手的好。我作好准备等待着妹妹的信。
是的。“我们已经度过了不少春天。”这个春天尚不知我们如何度过。窗外,呼呼的风在狂啸。刚才开会的时候,竟有人又穿上了大衣。中央下来了一个“三•二七通知”,要求全国所有的企事业单位,各行各业,要把深挖5•16反革命阴谋集团的斗争抓紧。**还批准成立了一个“联合专案组”,专门用来统筹、协调全国清查5•16的步伐。运动马上要进入第三阶段了。明天早上,天会晴吗?我在想,不知道你此刻是不是也在听着那一阵紧似一阵的风声。春天,应该是风和日丽的呀!春天呵!
祝你愉快、健康。祝你胜利。
辰大4月11日夜毕于灯下
不知道你信收到了没有。也不知道回信是什么时候的事。这封信我在犹豫着,不知道寄还是不寄。
更不知道你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也许是跟我完全没有干系的事。我是管得太宽了。
为了驱走失眠,连续四五天来,我扔下那些笔和颜料,参加了开河的劳动。那么大强度的体力付出,到了晚上还是要躺在床上听别人打鼾。早上则听不见广播里的起床号,被人推醒,胡乱地套上衣服赶去出操。自己也觉得可笑,不知道为什么要受这种罪。日子真……难过。
时至今日,我真的没有话说了。因为,如果你始终把政治、经济这两个条件看得比感情更重,那么,千真万确,结合也不会给我们带来幸福。
那么,走你父母亲为你安排的路吧。这是你的“良师益友”对你的问题作出的最后的答案。新的感情会在新的政治、经济基础上建立起来。妹妹面前将会展开一幅全新的、美丽的图画。就跟我们连队的会议室里画的那**的前景一样。
好了,再称呼你最后一声:我的好妹妹!就这样了,结束吧。
辰大4,15写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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