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了面，就只记得接吻，别的什么都忘光了
◇现在，领导上对我相当热情、关心，但这并不是我的目的
◇我是不是也应该开始跟你的父母接触，要不要像一般人一样，送点什么礼
◇我有这样的信念，我们的将来一定会是美满的
◇连里在挑河。我在布置大饭堂。今天晚上要开“深挖5•16反革命阴谋集团动员大会”
◇我也尽了我的最大的努力在投入这个运动，作出我的贡献
◇关于深挖5•16反革命阴谋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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雉水县方亭公社方亭小学
吉如雪同志收
建设兵团三十四团三十二连某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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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雪：你好！
大年初二分别以后，一晃半个月过去了。想不通你们的寒假学习班要搞得这么紧张干什么，年初三就开班，真有点不通人情。也不知道办得怎么样了。妹妹的笑靥和那鲜艳的桃红色的围巾无时无刻不在我面前晃动。那么难得的相聚……妹妹能原谅我么？一见了面，哥哥就只记得接吻，别的什么都忘光了……
我是4号（正月初九）离如的。回连后，“自觉地”参加了劳动，挑了一天大粪。从6号下午开始，就动手填写五好战士的喜报，接着就继续那些好像永远写不完的东西。我们的教导员春节期间负责带领团部宣传队（就是以前说过的那个《红灯记》剧组）出去巡回演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得稍微抓紧点时间，把连队里大饭堂的布置搞好，再争取出去。大饭堂的布置是这样搞的：西边主席像下边是一张大光荣榜，去年就搞好了；北边中间是一个室内大批判专栏，比外边的稍讲究些，带点装饰性的意味，但也经常根据形势作些变换；东边是一排十个卖饭的窗口，除了上面一条大标语，也没有什么好布置的；现在要做的是：把南北两边所有空着的地方写上**诗词，直接写在白墙上，全部做成统一的竖式条幅格式。王允久也喜欢书法，他自作主张用他自己的草书字体先写好一幅。叫他不要这样写他不听，搞了一整天才写好，自己欣赏得摇头晃脑的。连长看了大为不满，说他就是**批评的那种把“工”字中间加个拐弯，把“人”字加三撇，成心不让人民大众看懂的人。于是灰溜溜地再用石灰刷掉，说是不高兴搞了，劳动去。叫他别走他又不听。但他在这儿也就是帮我打打格子，涂涂框子，其它字体他写不好。
回连时，还走在路上，其它连队的领导就叫我去，但是自己连队又不肯放。他们互相不照面，让我在中间为难，真不是玩意儿。但是，话又说回来，他们要我去，也不过就是为了让我去为他们打打杂，干点“高级活”，大约并没有谁是为了我的将来。现在，领导上对我相当热情、关心，但是，这并不是我的目的呀！我的目的是跟他们的愿望相反的。我想飞，可是他们就偏偏怕我飞，不让我飞。如果等这一阵子过去了，营里不再追着要人了，忘了这件事情，依着他的那种脾气性格，这连长还会仍然对我笑嘻嘻的吗？但是，到其它连队去肯定也不行。徒然多走一圈弯路。我已经跟营里面讲过这个意思，要去就去营部，只是调到31连的话，不想去。营部文书的位置现在有人，我也不想争这个衔头，没有名分也行。但是……真不知我的出路在哪里。
我在想，既然你一定要等你的父母亲同意以后我们才可以……，那么，如雪，是不是应该考虑考虑他们对我的印象问题了呢？上一次他们拆了我的信以后到底说了些什么？（这一次回去过春节又忘了问你。我们的相聚太短暂了。）我估计，他们还没有把信跟写信的人挂起钩来。一方面，依靠你的坚决，另一方面，你也应该把我们的事有意识地逐步透露，说说我的“好话”。在我来说，是不是也应该开始跟他们接触，要不要也走一般人通常走的路，如送礼之类？你去参加学习班以后，我离如之前到你家去过一趟，借口是“明天就离城，来拿一本书”。本来想坐一会儿，跟你娘扯两句闲话，但因不知你是如何打算的，没有“统一步伐”而未敢造次。也许我并没有意识到挡在我们面前的是怎样的一座大山。一想到在这场思想斗争中站在最前面的只能是你，我只能起“辅助作用”，我就心里不安。或许，你还以为为时太早吧？等你再工作一段时间，一切都稳定下来再说？
关于这经济问题，也的确是个大问题。不过，我总觉得，我们今后的生活，虽说不会好到什么地方去，但也不会糟到难以忍受的地步。跟周围的人相比，我有这样的信念，我们的将来一定会是美满的。这并不是盲目乐观。下次我把发生在我身旁的几幕剧讲给妹妹听。这里，我们雉水的五个女孩子，感情已经都有了归宿，其中就数小乌最搞得乌烟瘴气了，全连皆知，谁听了谁摇头。她跟一个外号叫“大傻”的常州知青好了几个月，吵一阵好一阵，哭一阵笑一阵，谈，谈不下去，甩，还甩不掉，难得有三两天不出新闻。在生活里，每个人都走着自己的路，有的是环境使然，有的是自己选择的，各各不同。我们俩的爱所走过的历程，在这世上似乎很少有，是不是？我的好妹妹！
你的辰大2，8写毕
如雪:你好!
快一个月了，还没有接到你的信。看把你忙成什么样子了。再忙，写几句话的工夫总该有的呀！你们的学习班办得怎么样啦？挖出“5•16”分子来了吗？
这儿的劳动一直是挑河、挑河、挑河。男生还可以换着挖挖，女生就是死挑，从早挑到晚。我也去挑了两天。其它时间一直在大饭堂里。接受王允久的教训，不用草体字。连**自己的草体字也不用。一共十二条，清一色的仿宋体，打好了格子写。搞了一根铁丝，在石灰上划出印子来就行。因为是直接写在墙上，所以也就很慢。单是打格子就费了不少工夫。但谁也没有给我下定额。慢工出细活。
我初九离家的时候，雉水还处在大造革命舆论，广泛发动群众的阶段。你们的学习班想来也不会例外。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大概总已经过了细排深挖的阶段了。看来，我们这儿的形势好像是落后一些，今天晚上才开第一次“深挖5•16反革命阴谋集团动员大会”，整整比雉水晚半个月。但一开始，也就拉开了架势。今天我就写了一天的标语，全连都贴起来了。看上去热气腾腾，摩拳擦掌的，还真有点四好连队的样子。但是心里也总是有点疑惑：这5•16反革命阴谋集团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竟搞到需要在全国这样大张旗鼓地深挖细查。还记得67年年头上，大串连在北京的时候，就见过“首都红卫兵5•16兵团”贴的大字报和大幅标语，好像是针对周总理的比较多。当时，因为反正一天到晚在打倒你打倒他的，也没有太在意。后来到了九月份——之所以记得是九月份，是因为**有一个“九•五讲话”，好像是接见什么地方的赴京代表，可能是安徽的吧，查一下就知道了。中央曾经有过通知，要大家认真学习的，这个讲话里就提到5•16的事。我还记得她说的是北京有一个反革命组织，叫5•16，是上了当的年青人，以极左的面目出现，整中央首长的黑材料，等等。**也有个什么讲话，说他们在暗中活动，现在不清楚，马上就可以搞清楚什么的。不知是不是一档子事。后来刮过一阵子揪5•16的风，我还记得南京一下子揪出几十万，有一个几千人的什么厂，说是有一小半的人都是5•16。那些大城市的同学都吓得赶快溜回农校，说是再在家里呆下去，搞不好就要被揪成5•16了。不知为什么，已经过去了四五年，怎么这一次又来了，势头之猛跟以前还不一样。可是，这么一件事，跟一打三反到底不一样。要在全国铺开，就有点匪夷所思了。我们中国人打人民战争打惯了，不管什么事都是全国人民一起上。今天的动员大会开过了就可以知道大概情况了。
辰大2，20下午
今天是三月八日，首先，向你祝贺，新中国的女教师！祝你节日快乐！
这儿今天好好地庆祝了一下，这会儿刚散会。正巧我也是今天下午收到了你的信。你瞧，我还把**语录“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男同志能办得到的事情，女同志也能办得到”谱了曲子，作为祝贺女战士们节日的礼物，在全连的大会上教唱。同时教唱的还有也是自己谱的“革命的学生要团结，要联合，共同打倒反革命阴谋集团5•16”的语录歌。两支歌都得到了一致的好评。但现在，除了连长和小韩（排长），其它人还不知道是我谱的。要说政治表现，这也就算是政治表现了吧？还有写标语、出专栏、批判会……。这半个多月来，开会开了没停，难得有一天不开会。大前天晚上是全连的“控诉5•16反革命阴谋集团罪行大会”，连长亲自跟我说，要我写一份批判稿子，晚上上台发言，我写了有四页纸。总之，我也是尽了我的最大的努力在投入这个运动，作出我的贡献。我把这两支歌都给你看一看，你一直说我谱的歌太软，加的装饰音太多，看这两首风格如何，好听不好听。要是合适，还可以在音乐课上教给学生或者排成节目。另外还有一首，题目是《归来的乞丐的歌》，海涅把这首诗献给他的母亲。我把它谱成曲子献给你——我的妹妹。事实上，我常常感到妹妹身上的母性的爱。如雪呵！你充满了爱的心永远是我灵魂的小船避风的港湾。本来，这一次写的那份批判稿也想给你看一看，但发过言以后稿子都收走了，不知他们要干什么。我过两天再去要回来，哪怕要来抄一遍，自己也留个底。
分别一个半月之后收到你的第一封信，心情是激动的。知道了妹妹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没有来信，是因为在深挖5•16的学习班上，这是一条大家都必须遵守的纪律，我当然不会责怪妹妹什么。但是，为什么要定这么一条纪律呢？是怕人跟外面通风报信，影响运动？无法理解。然而，看过了妹妹的信，又不知心头是一股什么滋味。“大家清清白白渡时光”怎么解释法呢？这一次的上海之行有什么收获么？玩得痛快不？我似乎记得听你说过，你姐夫家原来是上海滩上赫赫有名的永平公司，那就是说，“资本家”前面还要加个“大”字罗？还有，我不怎么放心你的身体，怎么会晕车这么厉害？是偶尔的呢，还是每次坐车都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么短短的几句话……。春节那天我心情很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妹妹固执着不肯吃饭。还有，我并没有向谁打听过你什么，我的确也相信我比任何人更清楚、更了解我的妹妹。从你信中所说的内容推测，我估计唯一的可能是姜娟跟你讲了什么。事情是这样的：我本来准备3号离如，那天一大早，很意外的，几年不见的老同学姜康到我家去，陪我到车站，讲了好多，话题也一直在你身上绕。他说他看过我写给你的信，还说你跟他妹妹姜娟说过许多知心的话，等等。你早就告诉过我，他这大半年来一直在追求你，而且曾无礼地翻看过你的信和日记。所以仅仅是为了礼貌，我听了，也应付了几句，里边可能会有打听的语句的吧。是不是这么个情况？但是，如雪！你总是不肯把信写长点，不肯告诉我你的详细情况。
关于这一次深挖5•16反革命阴谋集团的运动，看来你还真的没有搞清楚。正好最近因为要写批判稿，看了几份材料，现买现卖，趁印象还深，炒给妹妹：
除了上面说过的**的“九•五讲话”，你还记不记得姚文元有一篇《评陶铸的两本书》，很长很长的，报纸上用了三四个版面的？那就是第一次公开地点名批判5•16反革命阴谋集团。也是67年9月的事。到去年，1970年的1月24号，**、**在人民大会堂开会，就抓5•16的问题作了新的指示。林副主席号召：“不吃饭，不睡觉，也要把5•16彻底搞出来”，**则说，为了彻底清查5•16，她已经三天没睡觉了。这都是一年前的事了。看来这个事情北京没有搞得下来，现在则是越搞越大了。5•16的罪行有三条，也就是康生、陈伯达在67年就讲过的“三指向”：把斗争的矛头指向1、以**为首、以林副主席为副的无产阶级司令部，2、新生的红色政权革命委员会，3、伟大的人民解放军。他们有个“三干精神”叫“埋伏精干，隐藏骨干，二十年后再干”，口号则是“活着干，死了算！”也不知道陈伯达自己是否就是5•16的后台。中央最近有一个“二•八决定”，要求全国统一深挖5•16反革命阴谋集团。这就是说，去年一年，全国范围内贯彻执行**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都不是很得力的。这一次老人家牙咬起来，下了大决心了。但是，至于你所说的你们那儿的领导在会上说什么“在座的没有5•16，也有5•17”，我看也有点过于信口雌黄，把河开到火星上去了。
目前，我们这里各种形式的“攻心会”、“批斗会”正在反复进行。我嘛，当然是要积极参加的。但是，我估计搞到最后恐怕也是个子虚乌有的事情。我们连队里有没有5•16从北京埋伏到这里来的“精干”，隐藏起来的“骨干”？我看悬。反正，说破大天下来，总不会揪到我的头上，为什么不积极呢？
钱其芳的对象小戴前几天调到我们队里来了，当我们这里的农业技术员老徐的助手。小钟走了以后，我曾希望能把我这个“平儿”“扶正”，一天到晚有实无名的。黄梁美梦被彻底粉碎：从33连调了一个滨江女知青来做文书。跟营部的那个文书一样，没事儿就看着我干活，好像是个监工的。真窝囊。但也好，总算有个人说说话，解解闷气。
就这样吧。祝你在节日的夜里做个好梦。江边上的风正呜呜地吹得我们的宿舍咯嚓咯嚓地响。真担心这房顶会被掀掉。
辰大71，3，8写于夜半时分，
有一件事想麻烦你。小裘的一个朋友给他寄来了两本书，一本《白毛女主旋律曲谱》，一本《红色娘子军主旋律曲谱》，是去年9月北京出的。小裘把《白毛女》借给了我，他自己在拉《红色娘子军》。一来是长时间借着人家的不好，二来是我其实很想要那本《红色娘子军》。不知雉水能不能买到。麻烦你费心了。
又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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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附oooo归来的乞丐的歌oo（为海涅诗谱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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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前发了痴心和你离开，
我想走遍整个世界。
我想看能否寻求到爱，
好让我狂热地拥紧了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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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街小巷处处求爱，
在每家门前伸出手来，
乞讨些微的爱的施舍，
可是人们却冷笑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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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是为了求爱而迷途，
老是求爱却总是找不到我的爱，
只得怀忧抱病依旧归来。
我却看到你向我迎面走来，
在你眼睛里飘动着的，
正是我寻求了多时的甜蜜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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