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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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阿朝已经赶着羊群放牧去了,溪云也早早的起来,整理着刚剪好的羊毛,一堆洁白的羊毛,高高的堆起,明天可以让桑吉老爹带到集会上去卖掉,然后给阿朝买身衣服,他那衣服都破了好几处了。溪云想到这些,脸上不由浮起幸福的笑容。
“啊!”溪云一把捂住了嘴巴,退后几步,羊毛里居然有一双眼睛,真的是眼睛!溪云镇静了一下,是不是自己眼睛花了?溪云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步,不错那是双人的眼睛,那人还对她眨了一下眼睛,似乎在安慰她不要害怕。
“得得”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溪云扭头看去,一对人马正冲向营地,那不会族里的人,溪云老远就看见他们穿着军队的骑装。溪云转过头,眼睛又向她眨了几下,那眼神溪云明白了,溪云迟疑地点了点头。
眼看着马队已经分散开来,向各处毡房奔去,似乎在询问着什么,溪云的脸色不由变了几变,眼看着两个军爷就赶来过来,溪云机警地抓起一把昨晚篝火留下的灰尘迅速地涂在脸上,又抓起一大把羊毛盖住那双眼睛,装着正整理羊毛的样子。
军爷很快就搜过来了,一个走到溪云身边不客气地问道:“小娘子,有没有陌生人来过?”
溪云低着头,干净摇头。
另外一个早已冲进毡帐,翻腾去了,这一个接着厉声向溪云吩咐:“若见到有陌生人,一定向官府禀报!知道了吗?不然把你们都抓去充军!”
溪云低眉顺耳地忙不迭地低头。
搜帐的士兵出来,摇头。两人相视一眼,摔了一下马鞭,瓮声瓮气地哼道:“走了!”
刚走一步,问话道又转过头来,“你是哑巴么?怎么都不说话?抬起头来,让爷看看!”马鞭指向溪云的下巴,溪云的肩膀不自觉地抖动起来,慢慢地抬起了头。
只听那人恨恨地呸了一声,“晦气,妈的遇见个丑八怪!走!”
队伍很快搜过全部的毡帐,转眼又打马走了。溪云看着远去扬起的尘土,不由松了口气。怔怔地看着远方,思考着什么。
“啊!”半响溪云这才想起羊毛里的人,忙不迭地扒开厚厚的羊毛,“客人,你没事吧?”这么热的天,捂在羊毛堆里这半天,会捂死人的。
羊毛堆里钻出一个中年男子,身材颀长,面目俊雅,不过他的脸色并不大好,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羊毛的热,额头上爬满了一层汗珠,嘴唇干裂着,狼狈却不失风度,只见他左手捂着胸口,对溪云感激地一笑,“谢谢夫……”
话未说完,男子就倒了下去。
溪云张大了嘴,半响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昏倒的男子,最后她咬咬牙,扶起男子向毡帐使尽力气向毡帐拖去。把男子拖进毡帐,溪云也累得脸色潮红,阿朝牧羊不到晚上不会回来的,要救这个男子只能靠她自己了。
溪云拖着男子躺在榻上,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吁了口气,这才打量着男子,他的胸口居然渗出有血,脸上的虚汗不断地冒出,脸色也慢慢脱去苍白,潮红起来。溪云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又缩回来,最后还是咬着牙,撕开男子的上衣。右胸用一片纱布包裹着,但已经被渗出的血迹染红。
溪云忙起身,找来干净的纱布,用盐水替男子重新清洗了伤口,再包扎上。然后再给他穿好衣服,这一忙完,太阳都已经到了头顶了。
“客人,您醒了?”溪云一遍遍用冷水敷着男子的额头,太阳已经开始偏西,男子脸上的潮红也慢慢褪去了。男子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溪云看着他醒来,顿时放心地吁了口气。
男子看着溪云的笑脸,挣扎着坐了起来,“夫人,你又救了我一次。谢谢!”
“客人不用客气。”溪云端起一晚新鲜的羊奶,“你睡了一天,应该饿了吧?喝点羊奶会好一点。”
男子也不客气,接过羊奶一口就喝光了,喝完砸砸嘴,赞叹道:“真好喝!”
溪云噗哧地笑了一声,“你觉得好喝,还有呢,我再给你拿。”
“好东西还是留着慢慢喝,不能一下子都喝完了。我不喝羊奶了,倒是要羊肉什么的,给我吃一大块最好了。”男子直爽地笑道。
“好嘞!”溪云站起来,并没有因为他的直接而生气。
男子大口撕扯着新烤的羊肉,毫不做作,吃完直接抹抹嘴,“夫人,吃完了。谢谢你的招待,我要走了。”
“你,你要走了?”溪云惊讶地说道:“外面那些人正找你呢!”
男子哈哈笑:“我知道,所以不能留下,如果被他们发现,可不连累了你们?”
溪云咬了咬牙,“你还是留下吧,这里他们已经搜过了,我们都是正当的牧民,官府也不大管束的,想来他们不会再来了的。等你养好伤,再走吧。”
男子感激地看着溪云,“夫人你真是好心肠!”
“不是那样的!”溪云不好意思地绞着手指,“那个,那个你跟阿朝很像呢!”
“阿朝?你的阿郎么?”男子笑道。
溪云点头,“嗯!他牧羊去了,天黑了才会回来,你看,一会太阳就下山啦,他就会赶着羊群回来了。他看见你也会高兴的,你们的笑容很像呢!”
“笑容很像?”
“是呀,都是那样爽朗正直的笑容,我一看你的笑容就知道你一定不是坏人!”
男子动容地道:“我看是官府要抓的人,你就不怕自自己看错人?”
溪云摇头,“我知道你是好人!”
男子再次哈哈大笑,“好好!夫人你不仅貌美,心地却比容貌更美!你们家阿郎好福气!”
溪云听着男子的夸奖,羞涩地低下了头,“啊,是阿朝回来了,你听他在吆喝羊群呢!”说着溪云就掀开毡帐,走了出去。
男子也紧跟着出去了。
阿朝打着呼哨,看着羊群圈进来自家的羊圈,大步地向出来的溪云走来。“溪云,我回来了。”
溪云也迎了过去,阿朝的脸因长期的户外牧羊,已经脱去初时那份白皙,晒成小麦色的肌肤和健壮了许多的体魄,让他倒更显得有男子汉气,溪云小心地擦去阿朝脸上的汗珠,心疼地说道:“累了吧?”
阿朝嘿嘿地笑,拉起妻子的手,“不累!”

男子抱着双手,远远地看着这一对小夫妻的卿卿我我,眼睛里闪过一丝伤痛,不由仰起头来,遥望着天空刚刚跳出来的几颗明亮亮的星星。
只见溪云对阿朝说着什么,又遥遥地指了指男子所站的方向,阿朝拉着溪云边说边向毡帐走来。
男子懒懒地抬头,笑着,“阿朝回……”
男子的笑容在看见阿朝那一秒就凝固了,说了一半的话也忘记了说下去,只是张大了嘴,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笑意盈盈的阿朝。
阿朝看向溪云说:“这就是你说的客人么?”溪云点头。
阿朝憨厚地伸出手,“欢迎你的到来。”
他们这才发现男子的异样,阿朝紧张地看了一眼溪云,溪云摇头。
很久,男子都保持着同一个表情,阿朝试探着走上前,看着男子的眼睛,“客人?”阿朝用手在男子的眼前晃了几下。
男子毫不犹豫地打开阿朝的手,表情却没变,依旧看着阿朝的脸一动不动。溪云也走了过来,也好奇地顺着男子的目光看着阿朝的脸。
阿朝被他们看得忐忑不安,不由摸着脸,“我脸上有什么么?”
溪云摇头。
“你……你……你就是阿朝?”男子终于放下张着的嘴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结巴的话。
阿朝点头,“我就是阿朝,溪云的阿郎。”
“你真的是阿朝?”男子的舌头总算灵活了。
“是啊!”一头雾水的阿朝看着男子毫无心机地再强调一遍,又拉过溪云,悄悄地说道:“你的客人是不是脑袋烧的有毛病了?怎么说话怪里怪气的。”溪云也偷偷看了一眼男子,点头,“很可能。”
阿朝肯定地点头,“肯定是!我们去找桑比老爹给他看看吧。”
“好!我看你现在就去好了。”溪云同意,忙不迭地点头。
“我没病!”不知道什么时候男子走到他们身后,吓了他俩一跳,男子的神情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怪异,平静了下来。冷静地说道:“溪云,你不是说等阿朝回来,就可以吃饭了么?怎么还不准备呢?”
“哦!”溪云看了一眼阿朝,阿朝点头,溪云这才转身去准备晚餐,阿朝看着目光炯炯盯着他看的男子,有些慌张,忙道:“溪云,我帮你。”
“你等等。”男子唤住了阿朝。
阿朝听话地停下来脚步,“客人你有什么吩咐么?”
男子慢慢地把脸靠近阿朝的脸,四目相对,男子的眼是疑惑的迷茫的,阿朝的眼是干净的,如同塔塔河那纯净的溪水,也带着迷茫。
男子终于问道:“你不认识我?”
阿朝坚定地使劲地摇头,阿朝被男子看得浑身不自在,再次强调道:“客人,你去歇着,我去帮溪云了。”
男子没跟过来,坐在毡帐口,看着阿朝帮着溪云烤着新鲜的羊腿,脸色越发凝重。这时的阿朝开朗地笑着,每看一眼溪云都带着无限的柔情,干净的笑容,纯洁的眼睛,根本就是一个快乐无虑的草原牧民。有一个美丽的妻子,和蔼热情的乡亲,温馨的家,满圈的牛羊,似乎这一切都已足够,足够他就这样幸福的过一辈子。
“客人,晚餐准备好了。请过来吧!”溪云被火烤后脸色红扑扑的,如那熟透的苹果,引诱的人恨不得要咬一口。
男子吃得很慢,再也没有刚醒来时,大口吃肉,大口喝奶的豪迈,倒似藏了满腹心思。偶尔还会凝视着阿朝半响都忘记了干什么。
最终他还是试探着问道:“你真的记得自己叫阿朝?你一直就生活在草原?”
阿朝憨厚地笑了,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是啊!对不对溪云?”阿朝又看向妻子。
溪云山神闪烁了一下,点头,“对呀!”
“是么?”男子有些失望,“可是太像了,不,又不像。”男子点头又摇头,弄得阿朝和溪云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说什么。
男子最后苦笑道:“对不起,我有点失态了。其实,是这样,阿朝你很像我一个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溪云的手轻微地抖动了一下,“他,他现在哪里?”
“他死了。”男子叹息了一口,“也许只是有点像而已,我细看了很久,你们其实也就是长得有点像而已,性格,脾气,气质,其实一点都不像。”男子又否定了自己心底的猜测。
“客人不必伤心。长生天说人死不是痛苦,而是去了一个更美丽的地方,你那位认识的人,也一定去了更美的世界,有新的生活,会更快乐的。”溪云安慰着男子。
男子点头,“或许吧!”
“对了,客人,我们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男子指着自己。“萧意!”
原来这个受伤的男子就是萧意,当今祈朝最大的皇商萧家二当家,我名义上的二哥。
“原来是萧先生!”
“萧先生?”萧意抬头,心底划过一丝熟悉的味道,眼底闪过一丝痛苦,“如果不嫌弃,就叫我一声萧师傅吧。”
“萧师傅!”溪云甜甜地叫了一声,“那我们可以问你怎么受伤的么?”
萧意不以为然地哂道:“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不过进到天月行宫转了一趟而已。”
“天月行宫?”溪云一下子捂住了嘴巴,“那不是皇上暂住的行宫么?”
萧意点头,“嗯,我跟番月皇帝见了一面。”
“见面?”溪云惊叫,“只是见面么?那你为什么受伤?”
“哈哈,他们人多势众,我这才受伤的,要不是独孤图使诈,哼!现在恐怕不只是我受伤而已。”
“啊!”溪云惊恐地睁大眼睛。
阿朝紧张地拉着溪云的手,“你怎么了?”
溪云这才镇静了一点,平息了一下心神,还是忍不住问道:“那皇上受伤了么?”
萧意笑:“不会比我轻吧!不过这次就算便宜他了,我萧某人光明正大的向他挑战,他却找人使诈,哼,算什么英雄!”
溪云暗自吁了口气,顿时轻松了很多。“还好只是受伤了。”
“溪云别担心,你看萧师傅现在不是好好的么?”阿朝安慰溪云。
溪云忙点头,“是啊!是啊!”不过溪云笑容里隐藏着一丝忧虑,粗心的阿朝和满腹心思的萧意都没发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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