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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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远远传来很有节律的马蹄声,伴着几声马嘶,在院外停下。风舞紧握金针的手一顿,侧耳听了会儿,絮絮的低语声,并不能听清说些什么,但已足叫她放心了。收神,接着将注意力转回颙曦身上。
巧玉侍立在侧,也是听到了,低声说了句:“好像是回来了。”
风舞目不转睛的替颙曦扎针,分神嘱咐道:“你去看看吧,我这儿不需要人了。”
巧玉领命去了,风舞凝神替颙曦做完一套针灸,额上又浮出了一层细汗。相较两日前初见时,他此时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脉息也调整了过来,只是,为何还不清醒?
第一日针灸耗时两个多时辰,以后每日再花半个时辰治疗,加以药物辅助,如果再不醒来,连她心里都没底了。时日拖得愈长,更添一分危险。
看看时辰差不多了,收起金针,轻轻起身离开。哪知刚打开门迈出去,旁边一个守候多时的粉色身影直直扑了过来。
“风舞,他……他怎么样了?”那人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许是急了,根本没留意手中力道有多重。可风舞也来不及顾及这个,只是诧异的看着来人,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还是骙炎连忙赶上,对风舞解释道:“义父命濯飏下山接管荀阳,明棋是跟着出来的。”
风舞这才了然,指着房内对明棋道:“颙曦哥哥就在里面,还没醒,你去看看吧。”话还没说完,粉色裙角一晃,明棋早已一阵风似的飞奔进房内。
骙炎悄声问道:“听怀炙说,他何时能醒你也把握不大?”
风舞无奈的点头。
骙炎长长叹了口气,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风舞静默了一会儿,问:“他呢?”
骙炎朝东厢房那边努努嘴,风舞自然明了,道:“我去看看,你照看着明棋姐姐吧。”
走到东厢房门口,里头静静的毫无动静,风舞正要抬手叩门,哪知门从里面被拉了开来,怀炙迎面而出,身后还跟着巧玉。一见风舞要进去,巧玉连忙上前拉着她往外走开几步,而怀炙则立刻转身合上门,又对着风舞竖起手指放在唇边示意。
“这是怎么了?”风舞压低了嗓子不解的问道。
巧玉笑着回道:“风堂主在里头睡着了,小姐要进去,先要备着这个!”说罢,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小瓷瓶塞给风舞。
风舞不用看就闻出了气味,问:“薄荷露?”
巧玉道:“刚才我自作主张,在屋里点了安息香,所以才需要这薄荷露来解。”
怀炙跟着解释道:“骙炎说,他估量着黯夜这几日在荀阳可能没怎么合过眼,所以回来的一路上都昏昏欲睡,可到了这儿,偏偏又不肯睡了,叫我过去问了很多这两日的情形。巧玉也是担心他,所以偷偷点了那个熏香,刚刚他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风舞点头道:“这样也好,我这就去看看他的伤。”
巧玉打开薄荷露给她嗅了嗅,方才引着她进屋。
推开门,果然一股子甜甜的熏香味扑面而来,风舞等人有了薄荷露自然不怕,径直走了进去。黯夜已被怀炙移到了床榻上,此时正睡得沉。连日的疲劳一路的奔波,在加上安息香的帮助,睡得毫无戒备,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
怀炙搬了张凳子在床边,风舞自坐了,眼睛只看着熟睡的那人,默默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抬手解开他左臂上包扎。
巧玉也凑近了看,伤口并不算深,而且已开始结痂,要不是她清楚地看到风舞眉头一蹙,她必会以为这伤并无大碍。以她对风舞的了解,刚才那个细微的动作,必有深意。于是她急忙开口问道:“小姐,这伤要紧么?”
风舞轻声道:“伤口好的差不多了,不用再包扎。只是毒已深入体内了。”
“啊?”怀炙听得慌了神,再看过去,便也觉得伤口周围那圈暗紫颜色瑰艳的可怕,“那该怎么办?”
风舞搭着黯夜的脉搏,好一会儿不回答。
正当怀炙巧玉急得六神无主时,才听她幽幽的说了一句:“放心,我自然会全力救他。”
“需要什么药?风舞妹妹尽管说。”怀炙道。
风舞却站起身,道:“他中的是慢性毒,暂时没有性命危险,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治好的。先让他睡吧,解毒的事我再从长计议。”
巧玉怀炙看着风舞是要离开房间的意思,一着急同时开口:
“就由他睡?”
“小姐是要去哪里?”
风舞转身,解释道:“我还要去看看明棋姐姐那儿,她必要问我颙曦哥哥的伤势,巧玉你留下照看。他要是不醒也不用叫醒他,晚上让百羽留在这屋睡,也好有个照应。”
巧玉怀炙一一应允,风舞才放心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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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当空,夜深人静,整个建康城也陷入了死死的沉睡中。鬼焰门建康分坛中却有人夜猫子脾气,迟迟不睡。
其中一个就是风舞,此时正坐在后院的一排冬青树旁,左手按住心口,神情木木的微仰着头对着月色。走近了才能看到,她左手之下却是胸前的一块琉璃玉佩,在月光下反射着冷冷的荧光色,而她,眉头微皱,双唇轻抿,手边无意识的不断摩挲着玉佩。
西厢房那边,传来轻轻的开阖门声,一些细碎的步子。风舞循声望去,那边屋子里还留着一豆昏黄。明棋,你迟迟不肯睡是为了守着他么?可是连我都不知他何时才能醒来。
想到此处,又不禁偏过头,看向东厢。那个人,还在沉睡么?屋里并没有一点灯火,想是还睡得安稳,就连百羽也正睡得香甜吧。隔壁灯火辉煌,是骙炎与怀炙连夜商讨事宜。风舞不懂这些江湖事,只知道暗处的敌人异常强大,鬼焰门正面临空前的危机。她丝毫帮不上忙,能做的,只是尽力救治伤患。

风舞回过神,随手拿起一段枯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似乎想画出些什么,可是几次三番的不满意,涂了重来。全神贯注之色,竟不亚于替人扎针治病。
终于,她停下了手,对着地上的画微微点头,喃喃自语:“师父啊,你真会刁难人,怪不得世人都叫你老怪!”满意的放下手中枯枝,抬头看了看天色,正欲起身回屋,突然眼前掠过几个黑影,一转眼就消失在北边角落的那丛竹林之后。风舞呆立在原地,几乎怀疑自己眼花了。也幸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因此风舞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惊动那些人,再加上冬青树异常茂密,风舞瘦瘦小小的身躯裹在深紫的斗篷中,藏在阴影处一点也不显眼。
风舞定定神,满脑子思索着刚才那些人是何方神圣,又为何会在深夜出现在此?可惜刚才那些人速度太快,她根本连背影都没看清!边思索间,鬼使神差的,她竟然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想看个究竟。
义母曾教过她们姐妹几个一点点的轻功,原是为防身自保之用。虽不能飞檐走壁,但也能脚踏薄冰身轻如燕。风舞入门最晚,学的更是皮毛,但今日到底还能派上了用场!
竹林那头,传来低低的话语声。风舞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慢慢靠近。这片竹林本是这后花园中的一处景致,并没有多少进深,也不过五十多步路就到头了。风舞蓦然停下了步子,因为她已看到了那些人。
竹林边的空地上,三个黑衣人半跪在另一个人面前,其中一人语如连珠,向站着的那人汇报些什么。至此,风舞要是认不出背对着她站的那个背影,也能认出此时说话的那个正是当日通知她到建康坛救颙曦的那个暗隐者。
而,站着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黯夜。
只是不知,他竟然已经醒了?
风舞此时已完全放下心来,虽还处在偷听者的角色,但眼下那暗隐者正滔滔不绝,她也不便出现打断。
“……接来风舞小姐和电堂主以后,怀炙坛主派我去了趟南边的越岭坛报信,好让他们早做防范。没料到他们坛中也遇上了些麻烦事,幸好只是不成气候的小喽罗,也没造成大的损伤,只是一时无法与外联系。直到我过去,这才知道是有人联络了各派对付我们。”
“他们坛主没事?”黯夜问道。
“并没受伤。”那人回道。
黯夜点点头,又转向正中一个黑衣人,问:“当日在建康城外,去莫骊山传信的那个是你吧?”
正中那人回道:“是我。那日我送到了信,鬼王大人让我歇一晚,第二日一早,派我去了渠梁路和东莱坛,哪知那边正遭人包围,幸亏平南路使派人来救,才得以脱身,东边一线,全失了……”
黯夜静默片刻,问:“这事骙炎都知道了么?”渠梁路、东莱坛都属于骙炎的管辖,因此他才会这样问。
“这个属下并不知。”
黯夜最后转向最右边那个黑衣人。风舞这才能看到他的侧脸,月光下那深刻的五官此时更为冷峻,紧抿的双唇隐约透着怒气。也是,门中屡屡遭遇不测,脸色能好才怪。
最右边那人不等他问,便直接开口回禀:“云堂主在去荀阳的路上已经安顿了寺西路,如今余众已经去荀阳会合,至于再西边的漠岚坛以及布库路,安然无事。”
黯夜冷笑一声,自语道:“西边贫瘠,原来那些人也是挑肥拣瘦的!”
不等底下三人回答,黯夜已正了脸色,吩咐道:“对手有备而来,莫骊山在众目睽睽之下比任何分坛更危险。你们尽快去通知各地,如果守不住了,不要硬拼,平白牺牲了兄弟们的性命。不如一起退守莫骊山附近,保住主营,还怕不能东山再起?”
继而又对各人详细分工,风舞已无心再听,只想找个机会走开,却忽然听到黯夜又道:“你们几个对自己的轻功引以为豪,追踪潜匿很少人能有察觉,只是为何,被人跟踪了反而没个知觉呢?”
风舞一惊,原来他早就发现她了?
那三个黑衣人也是大吃一惊,闻言立刻站起身来四处察视。
“不用找了,”黯夜苦笑出声,对着风舞藏身之处,扬声道,“还不出来?”
风舞心知躲不过去,也没有瞒下去的必要,于是大大方方走出了竹林,迎着他以及那三个黑衣人的视线款款而出。的b1
“啊,是风舞小姐!”那个去钱塘接她的暗隐者认了出来,其余两人也纷纷跟着行礼。风舞亦是朝他们微微挽了个福。
其中一个笑着解释:“就因为是在自家地盘,所以放松了些,竟没发现风舞小姐跟着我们。”
黯夜正色道:“身在江湖处处都是危险,眼下更是危机四伏,你们必定要格外留心才是!”见那三人领命,才摆摆手,让他们按照先前的安排去办。似一阵风扫过,三人飘然而去。
“你何时知道我在那边的?怎么也不早些叫我出来?”风舞仰起头,并不避开黯夜的视线。
黯夜嘴角一动,竟浮出淡淡的微笑:“你一来我就知道了。只是那时候谈正事要紧,你又不是外人,听了去也无妨。”
风舞一时无话可对,陷入沉默。还是黯夜再开了口:“夜深了,我送你回屋去。”
她却看了他一眼,道:“不,你陪我走走,我还有话跟你说。”
黯夜眉一扬,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忍下,轻轻吐出一个简单音节:“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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