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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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万物萧索,风舞楼中菊花盛开。
风舞此刻正在花园中伺弄着菊花,却听巧玉上前禀告:“小姐,堂主来了。”
“哪位堂主?”风舞头也不抬,随口问道。
“自然是风堂主。”
风舞拿着剪子一刀剪去败叶,道:“不见。”
“小姐,今日第三次了。”
风舞终于抬头看向巧玉,道:“问堂主有何事。”
“堂主一再说,只为见小姐一面!”
“既然无事,就请回吧。”说罢继续低头侍弄花草。
巧玉走远了,风舞停下手中的刀剪,望着眼前的菊花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觉身后有些不对劲,回眸一看,他正立在数丈之外,看着她。他终究是不顾丫环的阻拦,闯了进来。
“风堂主此来有何事?”风舞客气的见礼。
“你就一定要这么生分吗?”黯夜走上前,叹气道。
风舞不语,黯夜只得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深怪我公开你的医术,是我的错,给我个负荆请罪的机会好吗?”
“我昨日已经说过,我们两不相欠了,谁都没必要请罪。”
“但你心中是认定我故意害你的对不对?你不容我解释,但你也可以自己冷静想一想,我为什么要这样设计你?对我没半点好处啊!”
风舞瞥了他一眼,淡然道:“我没兴趣研究别人的想法。”
“你既然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但是昨晚织画的症状的确凶险,你也在场亲眼见了,难道你觉得这是她装的吗?她能装得那么像吗?”
“我只知道,当我去探她的脉息时,脉象平稳,与常人无异。我没必要揣测由来,我只相信我看到的结果,那就是她根本没病。”
“也许是什么疑难杂症呢?”黯夜清楚风舞的医术高超,因此说出这句话,自己都底气不足。
“我从未听说过。”风舞冷冷的转过身。
黯夜正待开口,却见入墨走来回道:“闻歌小姐来了。”
风舞一怔,随即道:“知道了,我就来了。”转身又对黯夜道:“堂主请回吧。入墨,送堂主。”
回到正屋,果见闻歌正坐着品茶,见她来淡淡一笑,风舞忙上前问候。
“今日无事,特地来看看妹妹。”闻歌如是说。风舞觉得今天闻歌的神色很怪,眉间带着抑郁的神色,愁眉不展,全然不像平日里那个神采飞扬的闻歌。
“姐姐似乎有心事?”风舞试探着问。
闻歌淡然一笑:“没有,我并没有心事,只是想到昨晚……”
风舞心头一凛,继而勉强笑道:“都是我昨晚意气用事,闹得大家不欢而散,坏了姐姐的生辰宴。”
闻歌一听却连忙拉住风舞的手,急道:“这是哪里的话!错不在妹妹,错在我啊!”
风舞奇道:“怎么会是姐姐的错?”
闻歌黯然道:“早知道有这些风波,我也就不办了。”
“谁又能知道将来的事,再说昨晚的宴席也是濯飏哥哥的一片心意。”
闻歌深深地看了风舞一眼,道:“妹妹可真是大善人……”
风舞苦笑一声,叹道:“还说大善人呢,昨天差点成了见死不救之辈。”
“那是黯夜心急口不择言,妹妹千万别忘心里去。”
风舞不作声,闻歌见多说无益,便转了话头:“对了,我今天来可是有事相求呢!”
风舞笑道:“别求不求的,姐姐尽管开口。”
“昨晚你也见了,濯飏他很羡慕骙炎那条锦带呢。我心里想着也做一条给他,但又不知能不能做成那样精巧,所以特地来向妹妹取经来了!”
“这有何难,我教姐姐便是。”说到此处,风舞不禁笑逐颜开。
“只是,他隔些日子要下山办事,恐怕也十天半月才能回来,我想赶在他下山之前给他。”
风舞略加思索,道:“时间是有些紧,不过如果花样绣得稍微简略些,应该赶得及。”
“有妹妹这话,我才放心了。那不如今日就开始吧。”
见闻歌跃跃欲试,风舞一口答应下来。
***
“让开,我要见黯夜哥哥!”黯夜房外,织画气势汹汹的对守门的侍卫吼道,大有大闹南堂的架势。“你们竟敢拦着我!都给我让开!”
“织画!别再吵了,快跟我回去吧!”一旁的纤书苦口婆心的劝道,却丝毫没有效果。
“织画小姐,堂主早吩咐了,没他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入打扰。”离魂尽忠职守的毫不让步。边向织画解释,边悄悄瞥了眼房门,见里头纹丝不动。其实他也很想进屋看看堂主是在干什么,自从堂主一个时辰前从风舞楼回来后,就一直关在房中,不许任何人打扰。但是就算是黯夜最得力的助手,他也不敢擅自闯入。的07
“我不信我不信,还不去给我通报!”
“织画,既然黯夜哥哥暂时没空,那你等晚上再来不就行了吗?快回去吧。”
“不行!我差点被害死,现在醒来黯夜哥哥居然会不理我?我不信!”
“织画!慎言!”纤书见织画这么口没遮拦,吓得花容失色。
“现在这事恐怕已经人尽皆知了,还用慎什么言?我要让黯夜哥哥替我做主!”
话音刚落,织画面前的门呼的打开了,黯夜一脸不豫出现在门口。
“什么事?这么吵!”
“黯夜哥哥,他们不让我进来找你!”织画一脸委屈的恶人先告状。
黯夜无奈,只对离魂点点头,示意他退下,才对织画纤书道:“你们进来吧。”
“黯夜哥哥,”才刚踏入书房,织画就扑入黯夜怀中哭诉道,“昨晚我差点死于非命,你一定要给我做主!”
黯夜拍着织画的肩安慰道:“好了好了,这不是都好了么,虚惊一场而已。”
“才不是虚惊呢!我算是去鬼门关逛了一圈了!”
“你现在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黯夜小心翼翼的询问织画,见她摇头才放心。
“虽说现在已经无碍了,但是害我那人还逍遥法外呢!”织画边哭边说,梨花带雨,异常惹人心疼。
“这话怎么说,哪有什么人害你?”黯夜哭笑不得。
“大夫都治不了的病,她怎么一看就没事呢?不是她还有谁!”
黯夜诧异织画居然认定风舞加害她,看向纤书寻找答案。纤书摇头道:“织画妹妹醒来后,听我说了后来的经过,就认定是风舞姐姐做的。我怎么劝解都没有用。”
黯夜笑道:“原来如此。”又安慰织画:“怎么会呢,她为什么要害你呢。”
“还不是因为我出言冲撞她了,她下不了台,才找我出气呢!我真是看不惯她,凭什么每个哥哥都要招惹呢!”
织画的气话却说中了黯夜的心事,黯夜也就不再继续和颜悦色了。
“那你说,众目睽睽之下,她要是想害你又怎么动手的呢?”
“这我怎么知道,她不是自称是什么神医的高徒么?会使些奇门怪术也说不定!”
黯夜还没开口,纤书却忍不住了:“织画,你这些莫须有的猜测实在毫无根据。”
“好了,”黯夜开口道:“我相信织画只是刚痊愈,难免有些胡思乱想。这些话可不许再提了,要是传到义父义母耳朵里,可就非同一般了。织画你也是知道义父脾气的,你这么毫无根据,义母也不会相信。不管什么事,都要有据可查。我看你还是先回去歇歇吧。”
送走织画,却把纤书留了下来。对于此事黯夜已经头痛不已,一边风舞以为是织画在做戏,另一边织画却认定是风舞下毒手。
“你怎么看?”黯夜问纤书,此时的他需要一个冷静的人帮他一起分析事态。

“我觉得不会是风舞姐姐下毒。第一,风舞姐姐从没靠近过织画,无从下手。第二,后来的诊断我们也一直陪在一边,没见风舞姐姐有任何举动,的确是织画莫名其妙的缓过来了。再者,风舞姐姐也不像是心胸狭窄有仇必报的人。所以我看织画完全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病吓坏了,所以胡乱猜测。”
黯夜点头道:“的确如此,织画讲的是绝不可能的。但是,风舞那边,却认定是织画的病是假装的,或是骗局。”的59
“这也不像,织画发病那会儿,我们都看得真切,决不会是假装的!至于说是圈套,即使有,也不会是织画做的,很可能另有他人。”
这最后一句话让黯夜眼前一亮,忽视已久的问题突然卷土重来。这个“另有他人”真的存在吗?
***
风堂主黯夜下令风舞楼再一次宵禁,就是白日里进进出出的人也都需从南堂而过,登记在册。此令一处,风舞不顾心中的别扭,主动去找黯夜兴师问罪。对于风舞的质问,黯夜只说是为安全起见。风舞指责黯夜是假公济私,黯夜不再做任何辩解。风舞无奈,只得作罢,愤然离去。
一时间,鬼焰门上下众说纷纭,有站在风舞一边指责黯夜的,也有赞同黯夜的。站在风口浪尖的两人却反而平静了。一个终日闭门不出,眼不见为净,另一个坦然面对各种猜测,坚持实行宵禁。
一日,许久未在南堂露面的骙炎突然来找黯夜说有要事。宾主坐定之后,他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问为何要封闭风舞楼。
“怎么,你也是来抱不平的吗?”黯夜挑眉问道。
“我只是好奇。”骙炎依然气定神闲。
“自然是为了安全,跟上次一样。”黯夜语气也同样淡定自若。
“上次?上次的事情不是早过去了吗?芸绣也已经受到了惩罚。”
“芸绣可不承认下毒的事是她做的。”
骙炎摇头道:“我看她不过是在狡辩罢了。”
“那闻歌生日那晚,织画突如其来的病,你觉得如何呢?”
骙炎大惊道:“你怀疑也是有人下毒?不会,不是没等风舞诊治,织画就自动痊愈了吗?如果有人下毒,那是出于什么目的呢?故意捣乱?”
“这一点我也没想明白,但在弄清真相之前,还是小心为妙。我劝你也对织画苑严加防护,万一再出什么事。”
骙炎点头道:“织画那里我会多注意的,但我也不会像你这样草木皆兵。
“职责所在。身为堂主,别的不说,后面两院的安全是首先要确保的。”
骙炎闻言笑出声来:“你难道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黯夜反问道:“难道你认为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吗?”
骙炎只笑不语,却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道:“这个还你!”
“什么?”黯夜接过,打开一看,竟是风舞所绣的那条锦带,于是脸上神情风云突变,冷然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来就是你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黯夜不可致信的看着他,于是骙炎又道:“那日你生辰,我提前离席就去了风舞楼,才刚到就见花园里丫鬟跪了一地,唯独风舞站在火边,正是要烧了这东西,丫环们劝解无用,风舞只说是无用之物,我当时就猜到这是要送你的东西,哪知你一回来便去了纤书庭,所以她才说无用。眼见劝不了,我只好要了下来,打算从长计议。”
黯夜脸色稍缓,小心翼翼的拿出锦带,轻轻摩挲着,半晌才道:“那你所谓的从长计议就是直到今天才拿来还我?还有闻歌生日那天,你竟然还自己用了!”
骙炎一脸赔笑:“这的确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黯夜瞪了他一眼道:“有话直说!”
“你生辰那晚选择去纤书庭让我很是意外,我猜你与风舞肯定是有了些不愉快,于是我才想到去风舞楼看看那边的反应。结果就看到了那一幕。所以我认为风舞仍是好好的,却是你不理人家。后来你也去了风舞楼,看得出你们俩的关系很僵。于是我当时没跟你说起锦带的事。后来见你与风舞不相往来,整个莫骊山上下都传言你选纤书而弃风舞,所以我决定激你一将,故意在闻歌生日宴上穿戴风舞做的锦带,并公开宣传,为的就是看你的反应。可喜你脸色极差,总算你还对风舞有心。可是我没想到,后来会出现那么大的乱子,以至于风舞宣誓与你两不相欠。今天跟你言明一切,好让你不要辜负她的心意,不论风舞现在对你怎样冷言冷语,你也不能知难而退啊!”
黯夜呆了片刻,道:“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也不了解。就连我都没完全了解她。有时候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凡事都靠争取!”
黯夜点头,心里虽然没有十成的把握,但也因精心绣制的锦带而重新燃起希望。
***
十一月初九日,濯飏下山办事,临行前四堂主聚首交待事项,黯夜一眼认出濯飏腰间锦带与自己那条如出一辙,仅颜色花样不同而已。嘴上没说什么,心情却立时如坠冰窖,说不出的滋味。
回南堂后叫来离魂询问,这几日濯飏可去过风舞楼。
离魂回道:“前日,云堂主的确去过一次。”
黯夜震怒:“为何当时不报?”
离魂虽觉得堂主的火气来的毫无道理,但只得默默不言。
良久,黯夜自己平静下来,道:“算了,也不是你们的错。他待了多久?”
“云堂主几时走的属下不知,但是守门的侍卫那里有记录,我这就去查。”
黯夜挥挥手,道:“算了,不用了。”
离魂正待告退,黯夜又问道:“这几日,她都在做些什么?”
问的没头没脑,但跟了堂主那么多年,离魂自然明白问的是谁,只听他回道:“风舞小姐这几日并没出过门,平日里看书弹琴养花,其他几位小姐偶尔来串门,来的最勤的是赋月小姐和闻歌小姐。”
“咳嗽的老毛病可好些了?”
“这几日并没见发病,想来时节已过,已经好了。”
黯夜点点头,又吩咐道:“你照旧两日一次去找巧玉,留心着那边缺什么就去办,也不用回我了。你先下去吧。”的3c
离魂告退,黯夜走到窗口,凝望着不远处的风舞楼,思绪万千。
濯飏今日的佩戴无疑也是出自风舞之手,如果说自己那条是生日贺礼,那濯飏的又算是什么呢?难道她经历这许多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心终究还是在濯飏身上的吗?难怪她可以这么决绝,为的就是让他死心吧。既然如此,那他还有什么好争取的呢?
想到此处,他不禁心灰意冷,万念俱灰。
少顷,侍卫回报说纤书庭总管丫环抱玉来见。黯夜本不待见,但因此人是纤书身边最得力的丫环,怕有什么要紧事,便让人带进来。片刻,只闻衣裙婆娑环佩叮当,抱玉已在眼前,施施然向黯夜请安。
“何事?”黯夜问道。
抱玉满面春风,笑道:“回堂主,我家小姐念叨了好几天想吃螃蟹,今儿个山下送来了两箩,我家小姐要做东,请您跟织画小姐一同赏菊品蟹,这会儿,连酒都温上!还请堂主移步纤书庭。”
黯夜闻言莞尔:“你家小姐倒是自在!”
“堂主可一定赏脸哦,我家小姐要是见我请不来堂主,可要亲自过来相请呢!”
黯夜略一沉吟,回头看了眼风舞楼,终于还是应允了去纤书庭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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