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晚宴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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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坐定,目光大多落在雪儿身上,屏息静气,只待她说话。偌大的厅内,静地落针可闻。当然,更多的人不敢正视公主殿下的容色,只是偷偷地看上一眼,然后飞快地把眼睛挪往别处。
好在被邀的嘉宾中,个个可称得上绝色,尤以萍儿、紫玉、苏丫头、赵燕儿为最。她们那惊心动魄的美丽,绝不输于雪儿,而且各具独特的气质。不过,在她们那出尘脱俗的风姿面前,没有几个人不自惭形秽。
苏丫头的美丽,在于她的优雅高贵,在于她的无双智慧。她那淡然自若的表情,似乎可凌驾于一切之上。流转的眼波,似可勘破任何表象。妙目一扫,更能洞穿他人的心灵深处,不禁让人心生寒意。事实上,作为预言术的传人,她有着非凡的洞察力。
紫玉的美丽,在于秀美中的英气勃发。在武技和魔法上的超凡成就,造成了她力量与魔法的完美结合,表现于外,更是浑然天成。暂时摆脱了爱情的束缚,她美丽的俏脸上,少了几分妩媚,却多了一种神圣的光泽,这来源于她强大无匹的精神力。
萍儿的美丽,只仅次于雪儿。但是,她把自己最温柔多情的一面,完整地奉献给了自己的丈夫,却把冷漠无情,尽数给了别人。所以,当人们接触到她的眼睛,犹如有一道寒流,猛烈地刺激着人的神经,让人再也不敢看她第二眼。也许,这才是魔族女子的本来面目。
红花绿叶,在两席形成了强烈对比。
好在北羯众人中,有只美丽的凤儿,让他们心里多少有些安慰。不过,如果让人知道,有个家伙已经偷走了她的芳心,恐怕找他拼命的人,一定不在少数。
燕儿的美丽,属于这个广漠的草原,属于这个杀戮的战场。在她俏丽的容颜下,是那刚柔并济的气质,是那凛然的飒爽英姿,是那百折不挠的灵魂。只有在草原上纵马驰骋,才能让这只凤儿,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她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会一下子都出现在这蛮荒之地?”初见苏丫头几女的人们,在惊叹之余,不禁生出了疑问……
她们的俏丽容颜,绝不应是世间应有的美丽,她们的绚丽光彩令人目眩,可是,更令人惊叹的,是她们独特的气质……”
雪儿环顾众人,目光落在董志晨身上,微微一笑道:“董相国此次携王命出京,远赴宁远,不知有何公干啊?”
董志晨起身施礼道:“殿下容禀,我王特令微臣前来宣读圣意,未到宣旨的时刻,其中内容,微臣不敢泄漏,还望殿下恕罪!”
雪儿微微颔首道:“为人臣者,大德莫过于忠,忠人,忠事;大恶莫过于乱尊卑之序,至乎欺君罔上,叛逆篡国。董卿尽忠职守,令人感佩,又何罪之有?”她倒会借题发挥。
董志晨心念一动,似乎听出了雪儿公主的弦外之音,“当今的帝国皇帝柳子乔,岂不正是谋逆弑君的逆贼?你董志晨作为帝国的藩臣,自认为忠诚,到底站在哪边?”于是,他躬身一礼,从容道:“谢殿下谬赞,臣等必当忠心报国,不敢作出有违礼法之事!”
雪儿颇感满意,微笑道:“相国且请坐下!与我说话,不必如此拘礼,可以坐着说!”
“多谢殿下!”董志晨恭敬地道。
“董卿,这些都是我帝**优秀的人才,”雪儿指着左席的众人,微微一笑道,“陈将军,请为诸位嘉宾一一介绍。”
“是,殿下!”陈星寒长身而起,转向众人施礼,指着柳随风道:“这位是我们的监军柳随风大人,他智谋超群,代殿下巡视我军,当日袭破宁远,也多仰仗其奇谋秘计……”
由于先前柳随风在外迎宾,所以北羯众人对他不再陌生,甚至可说是印象深刻。因为,他右面脸颊上盘踞的红蛇,很是恐怖,让人见之难忘。而且,左右脸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半丰神如玉,一半丑陋不堪,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
柳随风抱拳,面向众人行了一礼。董志晨微笑着回礼,北羯众人也无不回应,只有吴凤举甚是倨傲,草草一礼作罢,将不屑的表情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此举再次激怒了吴敦,甚至连陈星寒夜错愕不已。
见夫君受辱,萍儿更是极为愤怒。本来就阴沉着的俏脸,此刻更是冰冷。吴凤举与她的目光一接触,就浑身一颤,如同坠入了冰窖。这美女和自己有何冤仇?对此他不得其解。当然,他很快就能明白。
作为当事人的柳随风,对此却淡然视之。因为,不值得!
来自强者的蔑视,他自会针锋以对;但是,源自弱者的挑衅,他只会付诸一笑。这种自不量力的叫嚣,他不屑于计较。
敌人即使再强,对他来说,也实在有个限度。以风神力量为本体的“专注光环”,防御极强,只此一项,足可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何况,他还有不轻易施展的亡灵魔法和学自萍儿的暗黑魔法……
但是,骄傲的吴凤举,没有意识到,这种态度是来自强者的宽容,他反而以为这是弱者的怯弱。
陈星寒接着介绍道:“这位是苏舜云苏小姐,我们柳大人的未婚妻。”这两句话同样令人震惊。苏舜云,素有“女师”之称,自小便才名闻于天下,兼且为帝国宰相之孙,所以知之者甚多,何况像董志晨这种王国重臣。不过,她竟是柳随风的妻子,这一点就知之者甚少。
“苏小姐才名闻于天下,而且美丽非凡,居然会看上这样一个丑八怪,实在令人费解啊!”在所有的揣测中,董志晨的想法更接近于真实,“原因只有一个,他一定非同凡人!”
苏舜云优雅地起身,向众人行了一礼。自董志晨以下,无不起身还礼,比柳随风来,她可要有面子多了。毕竟,两人的名声,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美丑有别……
当介绍到紫玉和萍儿面前,北羯众人的惊讶,已经到了顶点。人们都是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就连董志晨也掩饰不住脸上的讶色,吴凤举却恍然大悟:难怪,难怪这两个美女频频用那带刺的眼光来看我,跟我有仇似的,原来,那个丑八怪竟是她们的丈夫,诧异,可惜,可怜啊!”
董志晨心中暗道:“此人到底有何过人之处?否则,又怎会赢得美人芳心,更得苏才女许以终生,还有传言说,公主殿下也早已选其为婿……此人不可小觑啊!我必须要留心他……”
赵燕儿却心中暗叹:“美丽的面孔,当真有这么重要吗?风还是从前的风,可是,初见到他的人们,观感竟会如此!也许,这是很正常的,认识一个人,往往是从他的外貌开始的。不过,这样的风,总是给人留下很多缺憾……”想到这里,心中不免有惆怅之意。
介绍那些帝国将领时,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北羯人的态度客气而有礼,尤其是董志晨,总是保持着满面的笑容,让人心生亲近之感,不但,那心中包藏的“祸心”,很多人都已知晓。
陈星寒介绍到吴敦时,却起了一点小小的波澜。
吴敦和吴凤举的目光一接触,马上纠缠在一起,再也难以分开。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愤怒,一个倨傲。也许,只要再来一个导火索,他们就会爆发。
董志晨注视着他们,心中暗奇:“这两人初次见面,为何竟然像有深仇大恨?”
雪儿妙目一扫,微微一笑道:“吴卿,你的表情为何如此专注?”
吴凤举一惊,却见公主殿下眼中闪耀着异彩,正落在他身上。
这时,苏才女那柔和悦耳的声音,在大厅内响起,“吴大人定是嫌晚宴气氛沉闷,故而失神……”
吴凤举正想掩饰之际,没想到苏舜云主动为其辩解,他连忙顺水推舟,恭声道:“请殿下恕罪!”回答模棱两可,这也算是他聪明之处。
雪儿颔首道:“这倒是实情……”
苏才女微微一笑道:“公主殿下,我有一个提议,不知允否?”
“苏姐姐请说!”雪儿微笑道。
“苏姐姐”这三字,让众人都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董志晨一直留心晚宴上众人的举动,有几个人是重点对象,首先是雪儿公主,现在他已可断定她的真实身份。
其次是赵燕儿,她是否与帝国驻军勾结,是否完全掌控北羯军队,这一点董志晨尚未确定。
然后就是柳随风,这个神秘的人物,一时竟不知从何处冒出,刚才所见所闻,更是令人诧异不已。所有的人和势力,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许,这才是最关键的人。
但是,这个名闻天下的苏才女,更是其中的变数,有她在此,要完成大王交与的使命,更增添了许多困难。
此刻,她竟然喧宾夺主,到底会有什么提议呢?
董志晨很想知道。
只见苏才女抿嘴一笑道:“我有一侍女兰香,善於剑舞,或许能为晚宴增色……”这甜甜的微笑,这别样的风情,不禁令人呼吸一窒。
“姐姐为何不早说?”雪儿笑道,“来人,快传兰香!”
她身後的侍女,应声去了。
不多时,兰香姗姗而至,她大概只有在十七八岁,明豔刚健,身著劲装,纤腰上佩著一柄长剑。
“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啊!主人不凡,身边的小丫头,居然也这样美丽……”众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无不称赏。
骤然有这麽多人注视著自己,兰香不禁有些娇羞,不过,她的眼光与苏舜云的一碰,便即镇定下来。因为,苏舜云那深邃的目光,似乎包容著无穷的力量,给了她极大的信心。
兰香面向雪儿,躬身一礼。
雪儿微微一笑:“兰香,可以开始了!”
“且慢!”
众人讶然,抬头一看,竟是苏小姐。
“姐姐还有何提议?”
雪儿的美眸,轻轻地眨动著,射出明豔的光彩。
在众人的目光下,苏舜云依然不改从容,微笑道:“剑舞虽妙,但仍然失之沈闷,不如我献上一曲,为诸位大人助兴。”
董志晨呵呵笑道:“竟然要劳苏小姐大驾,看来,老夫今日真是好福气啊!”
苏舜云嫣然一笑,“不敢,不过……”她话锋一变,妙目流转,落在柳随风身上,柔声道,“还请夫君为我抚琴伴奏……”
她柔顺乖巧的模样,她眼神中蕴育的深情,让在场的男人,无不心摇神驰,对那个幸运的家夥,更是心生妒意。
柳随风心中无限甜蜜,冲著她歉然一笑道:“我多日未曾操琴,手法恐怕早就生疏了……”
苏丫头轻柔地道:“无妨,琴为心声,只要夫君能体味到这其中的意境,尽管手法生涩,也无大碍。”说这番话的时候,她几乎旁若无人,就像一个贤惠的妻子,向丈夫娓娓道来。
“苏姐姐所言甚是!”紫玉微笑道,“我去为你们取来琴箫。”说著,她轻盈起身,带著一阵香风,出了大厅。
董志晨正欲出言称赞,一道紫色身影忽现,竟是去而复返的紫玉,一手持琴,一手拿箫,两者在她手中,竟似轻若无物。
众人无不惊讶。这女子身法之快,来去如风,似乎怀有上乘武技。殊不知风系魔法,正是在身法速度一项上,有特殊效果。
董志晨不禁蹙起老眉,微微摇头,今晚实在给了他太多的意外,处处在打击他的信心。
柳随风双手端琴,置於面前的矮几上。轻弹了一下衣衫,危然正坐。眼观鼻,鼻观心,他的脸庞一下子变得肃穆宁远,他的眼睛,射出了神圣的华彩。
甚至,人们有一种错觉──他的身躯,似乎也在发光──神圣的光……也许,这不是错觉,当柳随风凝神时,风神力量就自然激发,虽然这能量很弱,但足以被人的视觉所察。
这一刻,在人们的眼中,他丑陋的脸庞,也不再丑陋……
众人无不动容,这种气质的转换,给人的感觉,竟是如此强烈。
也许,这一刻,人们明白了,为何苏才女对他许以芳心──他确非凡人!
苏舜云那甜美的声音,在厅内缭绕,“兰香,可以开始了!”
兰香轻轻举起手中利剑,凝神静气。忽地一声娇喝,长剑电射而出,矫若游龙,划破前面的空间,凌厉无比。那修长的身段,纤细的腰肢,也随著长剑的游动,摇曳生姿,将女性的体态美,表现地淋漓尽致。
这时,箫音顿起,高亢昂扬,仿佛於九天之外,隐隐传来,激起心底的豪情,不禁让人血脉贲张。
剑光愈发凌厉,竟迸发出森森寒芒。那动人的旋律,直闯人的心灵深处,不禁令人为之胆寒。
剑势稍缓,少女的身姿,有如弱柳扶风,娇弱不堪。箫声也随之低缓,有如龙潜於海,深不可测。
琴音乍起,清婉如长川细流,清幽深远。与箫声的衔接,更是有如天成,水乳交融,毫无任何瑕疵。
美妙的仙音,忽地一下子变得缠绵悱恻。在变换的音阶里,两人的心神紧紧地契合在一起,彼此的怜惜和爱慕,尽数托於这乐声。
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片外人禁足的心灵圣地。在这神秘的天地里,两颗像朝露一样纯洁的心灵,相互依偎,彼此倾诉著那浓浓的爱意。
慑人心魄的乐声,将人们心底最深沈的情愫,全部召唤而出。每个人的脸庞,都露出温柔的微笑。甚至连燕儿和雪儿,也不再掩饰她们心中的爱意,流转的眼波里,是倾慕,是怜爱……
此刻,已经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因为,没有人能够逃过这魔力。
就连兰香也迷惘了,纤细的腰肢,轻轻地舞动著,舞姿轻盈柔美,飘忽如神龙,手中那杀伐之剑,似乎成了多余的东西。
忽然,箫声一变,由低回转为高亢,气势磅礴,似乎有席卷一切的气势,还隐隐有凄厉之音,让人联想到金戈铁马,血雨腥风。琴音不禁为之一窒,竟然难以後继。
操琴的男人,不解地看著自己的妻子。很快,他明白了……
琴声转急,铮铮然,有金铁之声,其势若奔雷,山河为之风云变色,天地为之久久低昂。
箫音和琴声,配合无间,紧紧缠绕著人们的心神。在美妙的音符里,人们的想象空间,无限地延展。满腔的壮志豪情,在乐声里得到了宣泄。
兰香终於找回了感觉,剑器妙舞,广袖翻飞;绛唇珠袖,神采飞扬。剑出入雷霆之怒,剑回如江海凝光。
箫声转低,渐至於无。琴音婉转,随之悄然无音。
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柳随风和苏舜云相视一笑,表情同归於平静。
人们还未从琴音箫声里回复过来。那激荡人心的旋律,依然涤荡著人们的心胸,久久难以平息。
兰香几乎要虚脱了,全身香汗淋漓,如同水洗。乐声的感染力之大,她体会最为深刻,犹如在万顷波涛中操舟,虽豪迈畅快,但所付出的代价,却极为惨重。
她勉强施了一礼,几乎已经支持不住,紫玉眼明手快,连忙上前,搀扶她下去休息了。

董志晨长叹道:“真是难以相信,世间竟会有此曲!”
苏舜云微微一笑,“大人过奖了,我们夫妻只是随意为之,实在贻笑大方。”
“偶施妙手,便已如此,若是有意为之,岂不惊天地,泣鬼神?我董志晨对两位的技艺,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董志晨油然道。
原来,他对音律也颇有心得,故而心情激动,竟忘却了自己相国和钦差的双重身份,对他们大加推崇。
难道这也在他们算中?
柳随风洒然道:“董相切勿谬赞,我们只是配角,真正技艺高超的,是我们的兰香姑娘。”
董志晨回复平静,呵呵笑道:“兰香姑娘的剑舞,的确妙不可言!看来帝国真是人杰地灵,就象柳大人,不但智谋超群,还才艺非凡,实乃帝国之福啊……”
雪儿樱唇微动,但还是欲言又止。
吴凤举虽不通音律,却也沈醉在那琴音箫声里。
不过,这动听的旋律,居然会出自他的手中,一个自己所蔑视的人,这让他心中不忿。可是,荡气回肠的音符,像生了根似的,一直在他心头缭绕,久久难以散去。
他心中很压抑,很烦闷……
此刻听董志晨之言,心中暗道:“哼,颓废的帝国,恐怕只会在享乐上面出人才!他们的将领,贪生怕死,他们的军队,不堪一击,他们的官吏,贪图享乐,**透顶……”
他心中更添几分蔑视,忍不住出言道:“帝国样样不缺,独缺少勇士和英雄!”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色变。
吴敦不禁跳了起来,厉喝道:“我帝国何曾缺少勇士?在座的诸位将军,为你北羯不避刀刃,出生入死,哪个不是英雄男儿?你居然敢小瞧我们!简直岂有此理!”他掀翻桌几,单膝跪在雪儿面前,愤然道:“殿下,请准我与此人一战,我要给他一个证明!”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董志晨慌忙离座,向雪儿叩拜道:“吴将军一时失言,并非蔑视诸位大人,还望殿下恕罪!”
雪儿淡淡一笑,道:“北羯多慷慨悲歌之士,我早已听闻。帝国地处中原,武风不及北羯,这也是事实,但绝非如吴卿所言……”
她忽地微微一笑,温和的目光,落在吴凤举身上,“是否愿意接受这个挑战,可由吴卿一言决之?”
此刻,吴凤举还需要选择吗?他甚至求之不得。在他心目中,这些帝国的将领,不但是他蔑视的对象,更是他此行的敌人。
所以,他倏地站了起来,大声道:“我愿与他决一死战!”
雪儿微摇螓首,蹙起秀眉道:“比武切磋,讲求点到即止,何必以生死相搏?”说著,她环视众人,敛容道,“帝国与北羯将士,应当亲如手足,无论在什麽时候,绝不可因一时意气,而致互相残杀!如有违犯,我必不轻饶!”
自陈星寒以下,帝国诸将一起站立,恭声道:“谨遵殿下谕旨!”
北羯众人顿觉坐立不安。
那些侍卫队长,很想站起来,在美丽高贵的公主殿下面前一表决心。但是头儿未动,他们也就不敢起身。
“我明白了,”董志晨心中叹道,“这句话正是在警告我!原来我们的意图,他们早已了若指掌,其实,我又何尝愿意与你们为敌?奈何……既然如此,就算是谎话,我也要说了!”
想著,他站起身来,早已唯他马首是瞻的一众人,也无不起身,随他施礼道:“谨遵殿下谕旨!”
吴凤举虽在人群中滥竽充数,但心中却憋著一股闷气。
雪儿微微笑著,“诸位请坐,北羯素来是帝国最为忠心的藩属,几百年来,为帝国守卫北藩,正因为如此,父皇特派遣我军将士,来此抵御蛮夷,以昭示对北羯的爱护之心。两军将士应当相帮互助,共同消灭戎族。两位爱卿均是姓吴,百年前还是一家,更应当亲如兄弟,今日一战,纯属切磋,切勿造成损伤。”
她白皙的小手一挥,身後的侍女端上一个小盒,轻轻打开,竟是一颗夜明珠,在大厅内濯濯生辉,大放异彩。
雪儿公主微笑道:“我会将这颗明珠,赐予真正的勇士!好了,你们可以开始吧!”
全场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聚焦在他们身上。
吴凤举掩饰不住脸上的喜色,“这样价值连城的宝物,恐怕也只会出自皇家,看来这个公主殿下,可真是如假包换啊!要得到这颗珍贵的夜明珠,对我来说,简直太容易了!”
在敌人面前,吴敦早已平息了心中的愤怒,清秀的脸庞,此刻平静地几乎冷酷。
一股狂暴的气息,从他身遭弥漫开来,给所有的人都造成压力,但是,只有少数的几个人明白,这是火元素的力量。
“当!”两人几乎同时拔出剑来,肃杀之气顿生。
这吴凤举果非泛泛之辈,否则也不会成为禁宫侍卫的副统领,更不会如此倨傲,他的确有这个资格。
当他拔剑的一刹那,一道寒光刺痛了人们的眼睛,在众人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长剑已化作游龙,电射而出,疾刺对方目心,又快又狠。
那凛冽的杀气,让吴敦一惊。他的确太小看此人了,这个吴凤举并非是个自大狂,他的确有些斤两。但吴敦又怎会惧怕?何况,此人居然蔑视柳大人,蔑视帝国诸将,他一定要给这人一个教训……
不过,此前有人曾经嘱咐过他,万一与北羯人比武,给对方一点颜色即可,但不能太过份──这难免有些缚手缚脚……
剑气凌空,吴敦急闪一旁,同时手中四尺长剑,作横格一击,正中对方剑脊,金铁之音急响,两剑荡了开来。
对方得势不饶人,再踏前一步,剑身一抖,寒光在半空掠过,急封对方的退路,速度之快,令人心惊。
吴敦只得再退,长剑却迎了上去,对方的森森剑气,已如潮水般涌来,其中夹杂著“嗤”地一声,似乎有是微微的破空之音。
旁观的柳随风不禁一惊,“难道这吴凤举也是位魔剑手?那这场仗就无必胜把握了……”
吴敦似无所觉,手中的长剑,已经发出了炽热的红光,越来越盛,宛如一朵红莲,笼罩在剑尖半米的范围,在这漆黑的夜晚,更显其妖豔的光芒。
显然,这一点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尤其是他的对手。
“我太轻敌了!难道帝**中当真藏龙卧虎?”吴凤举心中惊道。
大陆上,修炼魔剑技的人,并非没有,正如修炼魔法的人,也为数不少,但真正学有所成,能称之为“会”的人,那就不多了。
刹那间,热气腾腾,吴敦周围三米的地方,都能感受到这强烈的热浪。但他的对手不会等他将火系的魔法力量完全倾注於剑身,吴凤举大喝一声,体内急速摧动著的真气不断狂涌,长剑寒光更盛,波光隐隐,森森剑气,铺天盖地向吴敦罩了过来,一直侵入到他的骨髓。
吴敦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没有多加思考,红莲击已经掣出,大团的火焰在空中滑过,带著呼啸的劲风,向吴凤举袭去。
吴凤举大惊失色,对方的攻击,实在太匪夷所思,自己的长剑根本无法与他接触,否则必定为其灼伤。
可是,他为什麽就不惧这火焰的炙烤呢?
不过,吴凤举并非无辙,他精神一振,长啸一声,真气再入剑身,顿时流光闪闪,就像彩虹的颜色。然後,他长剑向前一挥,真气自剑端击出,就像一道无形剑气,斩向跨步上前的吴敦。
吴敦虽然不知道,这其中有何玄机,但也不敢与他硬碰,连忙闪避开来,避过敌人的风头後,摆剑一刺,剑尖的火焰,竟然腾出了一米半长,奔向吴凤举,威势实在惊人。
除了有限的数人外,众人无不心摇神驰,这等精彩的场面,实乃平生仅见。
“轰!”没料到吴凤举劈身闪开,背後竟然露出一张桌几,还有一个美丽的女子,火焰毫无阻碍,向著她而去。
众人无不失色,却见她俏脸平静如常,似乎对眼前的危险视若无睹。因为她是紫玉,因为四系魔法之高强,无人能出其右,火元素瞬间在身遭齐聚,形成重重壁垒,“火之防御”魔法遂成。炽热的火焰,在她神圣的皎容前,只是一缕清风,顷刻化为乌有。
董志晨从惊心动魄中回复过来,不禁心如死灰。
“原指望这一干侍卫,强行挟制赵燕儿,扣押帝国将领。如今看来,这简直有如儿戏。对方一个小小的副统领,便有此能耐。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在不经意间,就化解了意外的危险,表明了她深不可测的实力,更何况於其他?且不说对方有这位柳大人和苏才女坐镇,应该早已识破计谋,对此怎会没有准备?”
想到这里,他更是忧心忡忡,不过,他不会将这忧虑写在脸上,仍是一脸的平静,看著场上的龙争虎斗。
吴敦知道紫玉小姐的能耐,所以,他很快放下心来,长剑带著缥缈的红光,化作火龙,继续向对手攻去,後者挺剑相迎,场面更趋热烈。
两人的剑已经不再直接交锋。他们距两米开外,各自施放自己的绝技。吴凤举的剑气,虽然无影无形,令人防不胜防,但是有效距离太短,威力太小。吴敦的红莲击,虽威力巨大,但有迹可寻,所以总是被灵巧的对手闪身躲过。何况,吴敦心中有所顾虑,担心伤了宾客。
你来我往中,众位嘉宾忍受著森冷剑气和火焰热浪的炙烤,实在苦不堪言。尤其是苏舜云这种柔弱女子,她秀眉紧蹙,不时擦拭额上的汗水,看得柳随风暗暗心痛。
虽说这场争斗本在其计划之内,就算吴凤举不主动挑衅,他们也会另外找寻机会。虽然现在目的已达,柳随风却暗自懊悔。
可惜,战斗持续了大半个时辰,场上的两位,依然战意腾腾,斗志昂扬。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一接触,便激起了电光。
见到自己心爱的妻子受此等折磨,柳随风终於忍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大喝一声道:“停!”
众人无不惊愕,二吴也一起罢手,讶异地看著柳随风。
柳随风有些尴尬道:“二位想必也打累了,不如暂且歇息。何况,此地实在狭窄,极易误伤他人。如今两位意犹未尽,不如他日另寻宽敞之地,再作比试如何?”
还真是大义凛然啊!其实,他无非是在找借口,虽说疼爱妻子,在他看来是理所当然,但这个理由,他终究说不出口。
董志晨连忙道:“柳大人所言极是!实在不宜在此间争斗……”说著,他抹去了额上的汗水,更增添了其说服力。
其实,他担心的是,现在情况不明,万一彼此间有所损伤,从而结下不解的冤仇,那以後就难以挽回了。
雪儿微微颔首道:“两位果然实力不凡,虽未分出胜负,但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过,你们两人中间,谁是胜利者……”
吴敦大声道:“殿下,请准我再战,我一定能打败他!”
他实在是心有不甘──对手一直不敢与他硬撼,而自己又缚手缚脚,不能尽情施展。否则,他自问必能战胜对手,而不会陷入这不胜不败之局。
吴凤举又岂甘示弱,反击道:“打就打,难道我怕你不成?”
不过在语气上,他已弱了几分。事实上他也明白,如果再这麽僵持下去,输的那个人定是自己,对方的剑技实在是霸道。但是,这口气又如何咽地下去?本来,他本没将吴敦放在眼里,谁知,此人竟是他的劲敌。
“我看不如这样,”沈默良久的陈星寒出言道,“後天我军举行战前演练,我想邀请董相国和吴大人一同参加,两位到时不妨再作一战,顺便让我军将士一睹北羯勇士的风采!”
也不知无意还是有心,这“勇士”二字,陈星寒拖长了声调,落入战意高昂的吴凤举耳中,已经有了讥讽的意味。
“我们一定会去的,帝**队的精兵强将,我也早就想见识了!”他大声回应道,大厅里到处是他的回音。
他的话,明显是在讥讽帝**队。帝国众将,脸上不禁露出愤然之色。如果是在数月前,他们听到此言,多半会感到惭愧。可是,几个月後,经过严格的整顿与训练,又经过了战火的洗礼,从前混乱的帝**队,注入了新的血液,战斗力已大增,早就今非昔比。
“此人实在无礼,我必杀其威风!”陈星寒心道。
董志晨也心中微怒,这吴凤举实在狂妄,竟然当众揭对方的短处(至少是他以为,因为帝**的战力之差,实在是有目共睹),而且又不顾上下之分,未经自己同意,居然擅作主张。但在众人面前,他也不便多加责备,只是淡淡地道:“作为北羯的友军,贵军的这项盛事,我们一定观瞻。”
雪儿深恨吴凤举的无礼之言,又乍闻“友军”二字,想起了这位北羯使臣腹中的阴谋,不禁恨意顿生。刹那间,她明媚柔和的美眸,变成了幽深的寒潭,泛著冷冷的寒光。清丽无匹的俏脸,笼著淡淡的寒霜,带著几分煞气。
董志晨大吃一惊,“难道殿下动怒了?”
只听她庄重而威严的声音道,“好,就这麽决定了,你们二人择日再战!珍贵的明珠,只会留待於真正的勇士!”美眸扫过众人,转为微微一笑,“请各位尽情畅饮吧!”
大厅中紧张的气氛,略有些松动,但基本上还是一片沈寂。二吴之间的争斗和言语,无疑伤害了帝国诸将的感情,除了几个有限的知情者,全都憋著一股闷气。而北羯众人,多数不知此行目的,作为宾客,多次出此挑衅之言,他们不免心中惶然。
董志晨用眼角的余光,瞥了赵燕儿一眼,却见她纤手托著酒杯,轻轻地转动著,杯中的美酒,在柔和的灯光下,泛著粼粼的波光,映耀著她美丽的俏脸。那专注的表情,表明这位北羯的统帅,正在走神中。宴会上的异样气氛,她似乎全然没有觉察到。
“怎会变成这个样子?”董志晨心中有些懊恼,“他们的实力,早已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在这种情况下惹恼他们,纯属不智!”他心中不禁苦笑了,“区区两万人的帝**队,竟似藏龙卧虎,实在不是块儿好啃的骨头,搞不好还会被他们反噬一口!大王啊,看来我们这次失算了……”
“难道这是天亡我北羯?如今,临江步步进逼,其势不可挡,接连攻占我城池。本指望帝国出面干预,所以才出此下策──下流无耻的计策,没想到……这实在是天意,天意啊!”不知不觉间,他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把柔和而带著磁性的男声,在他耳边响起。
“董大人为何叹息?”
一抬头,在那丑陋与英俊并存的脸庞上,露出了真挚的笑意,就像一缕阳光,仿佛吹散了他心头的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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