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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好痛,四肢百骸如被重物狠狠的蹂压般,痛的我喘不过气来。在如此让人无法喘息的痛楚中,偏偏头脑是清明的,于是便更能体会那种叫人欲死不能的境地。
上天啊,若你真有好生之德,为何不干脆让我就此死去?我这早已残破不堪的身子,为何还让我苟延残喘,承受着无穷无尽的折磨?让我早日去她所在的地方吧,那才是对我最大的恩惠,我早已生无可恋,生无可恋了啊!
公子,你真的没有丝毫眷恋了吗?一个声音似带忧戚,提醒着我。
没有了,没有了,从很早之前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没有……。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双泫然欲泣的眼眸,再往下,苍白的小嘴开合着,似乎在对我说着什么。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啊,你大声一点。你到底是谁?
渐渐的,那个声音清晰了起来。嫩嫩的,软软的,却带着孩童的倔强:“……爹……爹……”
然后我看到一个白衣长衫,苍白憔悴如文士般的青年男子掩不住倦意的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温柔的抱起那个小孩:“乖,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爹了哦,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小月儿。”
脑中轰鸣,对啊,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对这尘世,我怎会没有眷恋?我的小月儿,我疼若珍宝,小心呵护的小月儿,世事叵测,前途多灾,我承诺过要替你挡风遮雨,好好的照顾你的啊。怎能就此死去,让你孤身一人,经受未知的磨难?
所以,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去陪你。
没关系的,公子,只要你幸福,那就好了。女子的声音带着欣慰,慢慢远去。
再等等,再等等,只要小月找到了满意的归宿,只要确定真的有人可以代替我给小月幸福,我就真的了无牵挂了……
我努力的睁开仿佛被千斤重担压住的眼皮,入眼的是一片陌生,费力的转过头去,华美的流苏帐前,一个绝美的少年满脸担忧,浓重的黑眼圈下,美目寒泣,正瞬也不瞬的看着我。
“小月?”我试探着轻唤出声。
虚软的右手突然被紧紧攥住,传来不容小觑的力道,小月脸上全是不敢置信的激动:“爹,你真的醒了吗?你真的醒了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微弱的扯出笑容:“这么怕我醒吗?那我再昏过去好了。”
蓝眸中蓄积的水珠沿着脸颊倾泻而下,他并不抬手擦拭,语带哽咽:“……爹,你怎么可以开这种玩笑?你知不知道,我好担心,好担心……你要是真的一睡不醒,我该怎么办?”
“不会的,爹爹怎么舍得丢下小月一个人?”我叹息着:“小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净白的脸上泪水肆虐,此时的小月早已没有了往日冷傲的模样,突然把脸埋进我的胸口,抽噎着抖动着身子。
我用空闲的左手轻轻的抚着小月的脊背,安抚着他的情绪:“乖小月,爹爹就是太累了,睡了一会而已,不怕的,不怕的哦。”
恍惚中,怀中变成了那个一遇到大雷雨的夜晚,都会钻进我怀中寻求佑护的小孩。
“大叔,你睡的可还真久,一睡就是三天啦。”闲闲的声音让我注意到屋中还有另外一个人。云风双眼赤红,大概也没有安睡过。

“没办法啊,人老了,当然睡的也比较久,哪能和你们年轻人相比呢?”我轻笑着,感觉怀中的人已经渐渐恢复了平静。
“大夫也说你只是劳累过度,身体虚弱而已,不过能虚弱到象大叔这样,心肝脾胃无一处不虚的人,也算是天下奇葩了。还三天三夜无法进食,不明白的人还以为你是犯了什么大病。”云风好像也是放下了一颗心,表情灵动,口舌也伶俐起来。
劳累过度……吗?果然啊。那样……也好。我好奇的问道:“三天三夜没有进食吗?可是我并不觉得口唇干燥,饥肠辘辘啊?”
云风的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嫉妒的神色:“那是自然,小月月担心的不得了,都是嘴对嘴的给你喂食进去的啊。”
我好笑的看着他,果然是小孩子,这有什么可嫉妒的啊,我和小月是父子,他这样做是人之常情而已吧。“小子,你羡慕的话,下次等你昏迷的话,我也让小月替你喂如何?”
他的脸上立刻神采飞扬:“大叔,你说话可要算话啊。”看他模样,似是只要我一点头,他就能立刻冲出去撞在树上撞昏了过去。
“你做梦。”怀里的人抬起头,反手拭去了脸上的泪痕,又恢复了冷然的表情:“等你死了,我会考虑去拜祭你的,你放心吧。”
“怎么可以这样嘛?”云风立时垮下肩来,委屈的象个得不到糖吃的小孩。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在我睡觉的期间,你们俩的关系好像变好了?”记得开始小月是完全将云风当成透明人看待的,如今虽然仍是不假辞色,不过好歹已经愿意跟他说话了。
云风得意的象只骄傲的孔雀:“大叔,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铁杵也能磨成绣花针……”
“因为爹昏迷的时候,我不敢离开,只好使唤他做事。”小月冷冷的打断云风的长篇大论。
“呵呵,这样啊。这就是患难见真情吧。”想来小月定是寸步不离的陪伴了我三天,而云风也未曾离开过。
“爹,你刚醒,就那么无聊么?”小月懊恼的瞪了我一眼:“大夫说让你多休息,好好养病。袁老爷也答应让我们在他府上多休憩几日。”
“袁老爷?”我微有迷惑,却在一瞬间就因想到他是谁而白了脸色。
“就是那天那个不安好心的家伙,不过这几日他倒是没有出现,只是每天叫下人打听大叔你的情况而已。”云风心存芥蒂,愤愤的答道。
果然是他,袁……老爷吗?没有出现就代表还没来得及对小月做出什么事情来,那就好。我稍稍安心:“小月,大夫不是说爹爹只是劳累过度吗?休息了三天也差不多了,我们不要再骚扰别人了,还是快点离开吧。”
“爹,你现在这种状况,我不会答应的。”小月抿紧了嘴唇,眼中全是不容否决的神气。
“可是……唉,好吧。”
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小月从小就是个倔强的孩子,每次他出现这种表情,就代表无论怎样都不会改变心意。
既然都住进来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到时万一那个袁老爷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大不了用我这臭皮囊去换来小月的自由和安宁。
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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