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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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
没想到你病了,如今好点了吗?我想这么多天过去了,你一定好了。希望是好了!我在为你祈祷呢,上帝平时不理我也就罢了,这种时候总不至于对我不理不睬吧?
铃,我们都是在外生活的人,凡事大小都要自己动手,你要好好保重。生病的日子很难过,我深有体会,要是在家,我才不怕生病呢。因为在家有父母关心,但在他乡,生病时就只有默默忍受,而且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那是很痛苦的。
收到你的信时,正上大学物理,我们提前半小时到教室看录像的。一看是你的信我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没想到是你病了,看来都是我的错,当初真不该把东北的寒气带给你的,内疚中……真希望能为你分担一点点,这样我就不至于过于自责了。
铃,无论如何,你总比我幸运得多,即使你也是自己一个人,即使你生病难受,至少你离家近,可以回家,至少有我这样一个朋友真心关注你。如果感到孤苦,想想远方的我,我在为你祝福、牵挂。
我在这里没有什么知心朋友,但有一个妹妹已经足够了。这两周太忙,我们没有去看电影。我们不是你说的“不是亲妹妹而是情妹妹”,真的不是。也许在别人眼里我们是一对儿,但在我们心里,却是无比纯洁的友谊。也许在某种情况下一个眼神一次牵手会导致一段恩怨恋情,但也有这种情况,相伴相依终也是朋友,铃,你说呢?
前段时间老乡为我介绍一位女孩子,很淑女的那种。老乡问我那女孩如何,我说不错。其实我不是那种一上大学就一定要谈恋爱的人,何必这样呢?自己一个人过得虽然有点孤单,但更多的是自由和轻松,冷眼看人家演悲欢离合,坦然潇洒自我。但也许这是因为我喜欢的人还没有吧,或者说是不在身边吧。既然无法拥有,我不如说服自己主动放弃,这样更落得舒服。
这可以说是一套“光棍理论”。
好像扯远了,看到这些你不会心情更不好吧?Sorry!
记得坚强,快快好起来!我在为你祝福!
祝健康快乐!

钟铃看这封信的时候,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这似乎不像谢宇奇的风格,一向惜墨如金的他,突然显得有点罗嗦。然而看到那么多的“祝福”“祈祷”,觉得罗嗦是罗嗦了一点,还是很感动的。幸福的感觉其实就是那么简单,那就是在你生病的时候,有人在牵挂你。
钟铃看到上帝的那段,忍不住想笑,这人真是任何时候都没忘了幽一下默。再看到那句“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想到前些时给父母写的信,突然升起的,又是那种心心相惜的感觉。他怎么总是那么准确地说出自己的感觉、自己想说的话呢?
后面的几段,钟铃看一眼,心就触动一下,到最后竟是不敢再看了,好不容易最近心绪平静,还是不看不想罢。
“师兄,陪我到铁路边走走好不?”下午的时候,钟铃碰到陈师兄,突然想出去走走。
“铁路边?很危险的啊!”
“我心情不好,危险才叫你陪的嘛,你究竟陪还是不陪?不陪拉倒,我自己去!”钟铃一堵气,就直接往外走。
“陪!我都说过了,我师妹叫我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陈师兄一面说一面跟了上来。
倒春寒刚过,四月初的南方,细雨菲菲,如烟如雾,似有似无,无声无息地沾在人的发稍上、衣服上,结成一颗颗细小的水珠。野外的小草、树木、庄稼,都在细雨的滋润下悄悄成长,整个原野,都是满眼碧绿了。
钟铃沿着铁路向北,一根根枕木走过去,看着那一路延伸到北方的铁路,突然觉得尽管周围的世界绿了,但是她自己的世界,却像远山,被一层雾霭笼罩,若隐若现,只依稀看出它的轮廓,却不管怎么努力,都看不清它的原貌。
陈师兄一直跟在她的后面,默默地跟着她走,也没问她什么。这让钟铃十分感动,陈师兄总是这样,钟铃不开心的时候,他只是陪着她,钟铃不说,他绝不开口问,每次都是钟铃自己憋不住了告诉他的。或许他心里也会知道钟铃能说的,都会说以他听吧?不能说的,问,也只能落得尴尬。这也是钟铃喜欢跟他在一起的原因,他们能够成为这么铁的哥们,皆因这一点:互相尊重,互相照顾,交往起来安全、踏实。
“师兄毕业后有什么打算?”钟铃回过头说。
“毕业后,能由得了我们打算的么?分配到哪儿就哪儿呗。”陈师兄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是说,你有什么路数了没?据说很多人去年就知道毕业后的单位了,有权有钱的,都提前一年就出动了。”
“我家没权也没钱。”
“自荐呢?你那么有才气,不但写得一手好文章,还写得一笔好字,这样的人才,那些钱权出身的人中,未必就有吧?总得有一两个社会职位,他们那些纨绔子弟不敢随便接的吧?”
“你还真是够单纯的呵,你以为事情就那么简单?!”
“那我能怎样啊?我觉得,在如今的世界里,要么你家里有钱有权,要么你自己有才,被淘汰的,都是没钱没权又没才的人!所以我们才如此拼了命地上进,没钱没权,好歹,我们还有点才。”钟铃抬了抬下巴,一副神气的样子。

陈师兄看着她那样子,轻轻地笑了:“师妹你这样想,就是太幼稚了。当初我何曾不是这样想的呢?经历了现实的打击,你才会知道什么是梦的破碎。”
“这么说,你受过打击?”
“是。”
“可否说来听听?”
“寒假的时候,有人告诉我,我们那的政府宣传部正缺一个我这样的人才,我一听高兴坏了,屁颠屁颠地拿了资料就去了,没想到宣传部长看了我的资料还真是高兴,真的,我没骗你,他不是那种应付的表情,也不是官腔,他的表情是一种真正的高兴,是对眼前这个人的真正的欣赏。他还把我带去书记那儿了,书记也是一副欣赏的姿态,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落实了,所以春节时就安心在家过年。我老爸说,事情哪会有那么顺利的?要不凑点钱趁着春节去拜个年吧。我死活不让。”
“为什么?”钟铃忍不住插嘴。
“一则我们家并不富裕,我读书已经花费那么多了,毕业了还要花家里的钱,我心里不安,而且,谁知道那些黑洞有多深?很有可能倾自己所有,最后还是打了水漂;二则花钱买来的工作会让我心里不舒服,日后会影响我的工作状态及与人的交往。”说到这儿,陈师兄停顿了一下,似是回想一些事情,又似是只是说累了停顿一下。
“后来呢?”钟铃看着他,小声地问。
“后来在我的坚持下,我们家人没有再说什么,都不容易,他们何曾不希望我的工作不需要用钱来解决?后来过完春节,原先告诉我消息的人问我,你行动了没?我说我给资料了。他说,这我知道,我还知道他们很欣赏你,我是说,有没有趁春节去拜个年什么的?我说没有。他说,难怪。”
“难怪什么?”钟铃尽管好像知道了结局,还是忍不住要问。
“他说,难怪最近听说内定了谁谁谁,以前听他们口气,是你在他之上的。”陈师兄说完,面无表情,似乎这完全与自己无关一般。
钟铃有些替他难过,却又找不到话安慰他。有些事情,是他们力所不能及的,无论如何,凭自己的努力,都是无法达到的。社会,毕竟不像学校,在学校里,只要你努力了,分数就会上去,社会里有太多我们不懂的潜规则。
“这段时间怎么没见你表露一点点?一点都看不出你难过的样子。”钟铃又说。
“你以为都像你们女孩子,什么都挂在脸上啊?”
“不挂在脸上难道要搁在心里?很累的。”钟铃本来是为了缓解气氛,轻松地说的,说完,突然心里一颤,是啊,搁在心里,是很累。
钟铃低下头来,继续往前走,然后,又回头,说:“师兄你认有妹妹么?”
“没有啊,不过我心里早把你当作是我妹妹了。”
“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认哥哥认妹妹的呢?”钟铃又幽幽地问。
陈师兄沉吟了一下,说:“我想,应该是有两个原因:一是两人的确是有兄妹缘,见着的时候就有那种亲哥哥亲妹妹的感觉,认了,多一份亲情吧。二是心里喜欢对方,却不敢,只好用认兄妹做幌子。不过,也有一种情况,开头只是兄妹的感觉,交往多了,擦出火花来的,也为数不少。即所谓……”
“由认妹妹,变成了情妹妹!”钟铃没等陈师兄说完,便接过了话。
陈师兄被她这么一接话,便笑了:“师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难道有人要认你作妹妹么?你可不要随便跟别人擦出火花来!”
“切,你才跟别人擦出火花!”钟铃见他这么说,便推了他一把。
“我才不跟别人擦呢,要擦也跟我师妹擦。”陈师兄说完就看着她,一脸坏坏的笑。
钟铃看他那副得意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谁跟你擦了?找你的情妹妹擦去!”
钟铃说完又用力推他,他趔趄着后退了好几步,钟铃这才罢休了。
“回去吧,天色晚了。”钟铃看了看周围,说。
两人便往回走,一路又是沉默,像来时一样。各自想心事。
走到林科所时,感觉树木中有人影晃动,似乎还有异常的声音。钟铃心里咯噔了一下,心一下子就提到喉咙上了。因为下着毛毛细雨,天一下子就暗下来了,刚才只顾着说话,真该死!这虽说是林所科,其实只是林科所的一个研究基地,一到晚上就无人,在这荒山野岭的,喊救命都是白搭。
就在钟铃心里慌作一团时,陈师兄早把她的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有一股力量,给她传递了无比坚定、安稳的信号,她的心才稍稍的平静了一下。
钟铃不敢往树木中看,又不敢说话不敢弄出声响,只加快了步伐往前走。快走到林所科林门口时,两个人同时就拔腿往外冲,冲到门口外,就是公路了,就有不少路人了。这时即使歹徒听到了声音,也追不过来了。
两人一直快跑到校门口才停了下来,此时,他们才发现,两人的手,还是紧握着的。两人都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赶紧松了手,不看对方,只顾喘气。
“以后别叫我跟你玩这样的刺激!我又不会武功,真有什么事,我可保护不了你!”回到学校分手的时候,陈师兄咬着牙,恶恨恨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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