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中，花想颜一直惊愣着。
她不知道风子的武功居然已经高到这个地步，更没想到风子已经变成这么样一个人，一个和过去完全不同的人。
不知怎的，她想起明月，那个鬼魅般可怕的年轻人。
她们回到顾家堡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火红的太阳刚从地平线上升起，真是一个美好的早晨。
风子的脸色因为一晚上没睡显得更苍白一些。
她把花想颜送到顾家堡门口，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就要离开。
“你还要走么？”花想颜忽然大声叫道：“我昨天是为什么出去，又为什么落进他们手中的？这样你还是不肯跟我们多说一句话么？”
“你受伤了？”风子说。
“没有。”
风子淡淡地说：“既然没有受伤，我又已经把你送回来，我欠你什么么？”
“你欠她的！”另一个声音说道：“你欠我们所有人一份情，一声朋友，一个解释。”
顾连城站到她面前，他的声音已有点激动。
他得知花想颜失踪，已经担心和寻找了整晚，他没有想到她会和风子一起回来。
“是么？”风子还是淡淡地说：“过去的事情，我已经不大记得了。”
顾连城又一次握紧了拳头。
“怎么？”风子看都不看他一眼：“你还想打？”
这时有个苍老一些的声音道：“你肯不肯留下来，陪老夫聊一聊？”
顾老爷子从顾家堡的大门里慢慢地走出来，他的双眼和蔼地看着风子：“你为什么不能在顾家堡留两天，不管你有什么事两天都不会耽误什么的。”
风子沉默了一下，转过身默默地往顾家堡里走去。
顾老爷子道：“我去叫下人准备一点酒菜，我们一起喝两杯。我听说你近年很喜欢好酒。”说着他就走开了。
他要亲自招待他的客人。
可是没有等他回来，风子就趴在花厅的桌子上睡着了。
她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而且昨天夜里她还和别人动了手。她实在是太累。
本来她并不是个容易在陌生的地方入睡的人。
顾家堡这个地方，即使已经离开了八年，即使她已经变成了和过去不同的人，那份亲切和熟悉的感觉是怎么也不会改变的。
——那有点类似于“家”的感觉。
可是她知道这里并不是她的家。
顾连城走进花厅的时候，就看到她很安静地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时候她的脸上才少了一点点倔强和骄傲。
他轻轻叹了口气，把身上一件薄薄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在身上。
他走出花厅的时候，看见他的妻子就站在外面的走廊上。
花想颜看了他很久，叹口气道：“其实我知道，我知道你还是忘不了她。”
顾连城一惊，道：“小颜，你在说什么，我……”
“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么？”花想颜打断他的话，道：“早在十五岁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对她的感情已经不是兄妹或者朋友的那种。”
她说着这样的话可是她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很轻柔，好像怕吵醒了睡着的人。
她示意她的丈夫不要说话，接着说：“可是我知道在你眼中，始终我才是一个好妻子。所以那时我就下决心，我一定会做个你理想的好妻子。我努力学习每一件事情，每一个仪态，最后我成功了。”
顾连城似乎也无话可说了，低下头。
花想颜接着柔声说：“我这一生都只知道爱你，不肯做出任何对你不好的事情，也不欺瞒你任何事情，只除了一件事。”
顾连城抬头看着她。
她注视着顾连城说：“八年前，她从顾家走的时候，我其实就在当场，我是看着她走的。”
“你……”
“因为我知道她走了，你的心才会安定下来。”花想颜说：“她对你就像毒药，总是可以让你的心天翻地覆，你却又忍不住一再靠近。所以那天我可以留她，却没有挽留。我是故意的。”
顾连城的脸色从吃惊转为黯然，道：“你现在……为什么又说这些？”
“因为我很后悔。”花想颜的脸上忽然流下泪来：“我不该那么自私。我那时不知道她从此不肯回来。”
顾连城看见花想颜的泪水，心里又泛起一阵酸楚和心疼。
“那不是你的错。”他立刻柔声说：“她不肯回来，一定并不是气你当初不肯挽留她。”
花想颜擦擦眼泪，道：“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只想对她好一点，所以我昨晚才会那样跑出去。”
顾连城柔声安慰着他的妻子，他们很快穿过走廊出去了。
风子的眼睛才睁开来。
她虽然困乏到了极点，但是一个常走江湖的人睡觉也绝对不会太死的。尤其是风子，她睡觉的时候简直比狗还灵敏。
所以刚才顾连城走近的时候她就醒来了。
后来他们在外面说的话，她也一字不拉地听见了。
可是她能怎么样呢？她难道能在那时睁开眼睛么？
她既接受不了他们的善意，也缓解不了他们的愧疚，更面对不了他们的真诚。
——只因为我们是不一样的。
——我们的生命，早就在各自转身的那一瞬奔向了不同的轨迹。
无论善意也好，歉疚也好，真诚也好，假象也罢，一切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所以他仍旧是君子，她才是好妻子，而她也仍旧是女疯子。
看来他们，尤其是他，都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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