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连城坐在屋子里，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他是否应该觉得痛悔？倘若知道风子那天已经身受重伤，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伤她分毫的。
可是难道他能眼看着那个老人死在她手上？不管那人是谁他都不可能这么做。
但他又确实是后悔的。
连明月都能一眼看出是别人来向她挑衅，为什么我想不到？
连明月都相信她不是随意杀人的那种人，为什么我却不相信她？
连敌人都能帮助她，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自诩是她的朋友，又为她做过什么？难怪她不愿意见我。
他内心正自煎熬着，却有人从他敞开的房门进来了。
来的正是那天和风子动手的两个老人。顾连城当日虽然从他们的声音听出来是老人，却并没有和他们交谈过。他当时也并没有特别惊讶，内功如果高到了一定程度，本来也可以衰老得比正常人慢些。
没想到他们却来找他了，他们手里还端着酒和几样小菜。
“你那天为我们出手。”风公说：“我们夫妇这一生虽从未受人援手，还是要谢谢你。你可愿意同我们喝两杯？”
顾连城听到他提到那天的事，心里免不了又是一酸。但他还是立刻就站起来请他们就座。他一向都非常尊重比他年长的人。
“你是绍兴顾家堡顾长天的儿子？”
顾连城有些惊讶，当世已很少有人敢于直呼他父亲的名讳。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说：“是。”
“不错，不错。”风公道：“那天看你两手掌法，确得你父亲真传，你是个能干的年轻人，再过几年，江湖中必定没有多少人是你的对手啦。”
沙母见顾连城有些惊讶，解释道：“当年你父亲在塞外的时候，曾经跟我们打过一场的，或许他没跟你提过。”
“难道你们竟然是当年名震天下的‘大漠双仙’？”
老人微笑了一下：“原来他跟你说过。”
顾老爷子自己从来不用暗器，非但如此，他也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和家里的侍卫使用暗器。但是顾连城年幼时曾听母亲说过，父亲原来也曾是用暗器的高手，一手“流星镖”和“霹雳钉”使人莫不谈之色变，更使敌人闻风丧胆。
但是他自二十多年前塞外一战就再也不用暗器了，他说那是因为见识了真正的暗器高手，才知道暗器若不够高明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那一战他的对手正是这对塞外的怪人。
顾老爷子还说他那时没死，不过是因为他并没有主动挑衅这两个人，而且和其他年轻人比起来，他算是个尊重长辈的人。
这样算来的话，眼前这两个人至少都有八十多岁了。
顾连城道：“前辈威名远扬，却没想到晚辈竟有幸在此见到，实在荣幸。家父若知道两位依旧如此健朗，必定也高兴得很。”
“你果然是个有礼貌的年轻人，跟你父亲一样。”风公道：“可惜我们的威名却早就不复当年了。渤海一役战败，我们却也输得心服口服，自此之后就来到这里，如今也有十五年。”
酒过三巡，顾连城几次欲言又止，沙母道：“孩子，你可是有什么话，不妨说来。”
“晚辈想请求两位一件事。”顾连城道：“我知道两位都是武功盖世的高人，可否请两位放那位风姑娘一马？她虽杀了人，但我知道，她，她并非生性如此狠毒的人。她，她其实原本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风姑娘是你旧相识吧？”老人叹了口气，道：“其实不用你说，我们也不会再动她了。明月公子岂非已下了命令要保她？”
这两个孤高绝世的老人竟然也称明月一声“公子”。顾连城更想不明白了，道：“难道不管明月说什么两位都听他的？”
“没错。”老人立刻说道：“公子说什么，我夫妇都会照做。”
这明月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为什么这样两个怪人竟会如此听命于他？
对这些问题，大漠双仙却再也不肯多谈半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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