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明月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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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个时辰。
七个时辰的时间不算长,但也并不太短,本来已经可以做很多事情。
风子却还没有把明月宫完整地走一遍。
这并不是因为明月宫实在是太大了,风子已经计算过,在这七个时辰里她一共走过了五十七个庭院,但其中有至少有四处她都到了两次以上。
也就是说她又有至少四次,在不知不觉中走了回头路,兜了圈子。
或许是在某一条岔路,或许是在某一座假山,不小心中了招回了头,但若是这样,下次走到这个地方也应该会绕路回到同一个庭院才是。但是风子特意试过,结果并非如此。
难道这明月宫中竟不是简单的机关,而已是一道复杂而相互关联的阵法?
风子所知道的阵法不算少。
当今传世的阵法共有一百余种,其中又有八十多种都是江湖中各大门派自己创造出的,用于临阵对敌,例如蜀中唐门的“七杀阵”,湖北武当的剑阵,还有嵩山少林闻名遐迩的铜人阵等等。这些阵的特点都是由常年演阵的本门高手列出,旨在当场对敌。
剩下的二十多种,其中又大多是两军对阵,布兵杀人的阵法,动辄需要成千上万的兵士演阵,除了两国交战双军对垒,几乎没有任何用处。
风子所知能够真正有效困住敌人的,只有九种阵法而已。她曾在一张极秘密的图上,见过这九阵的演法。
这九阵分别是:天覆阵、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龙飞阵、虎翼阵、鸟翔阵、蛇蟠阵,
以及八卦阵。
这前八阵不仅知道的人极少,而且都是阵法都是动态的,也就是说必须得有人不断操作,甚至还需要借助其它的东西和力量才能完成,遇见真正的高手,恐怕不等成气候就已不免人亡阵散。
只有一种阵不同,那就是震古烁今,可谓街知巷闻的八卦阵。
虽然很多人知道它,却未必有多少人真的了解它。
不过大多数人都知道它以八卦为基础,因遁甲而变化,分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阵中变化万千,不可预测。传说此阵最早由黄帝和风后所创,直接是神仙阵法,可见其如何厉害。
但是大多数人只知其变化多端,知道它究竟如何变化的人并不多。甚至有很多人认为八卦阵也必须临阵对敌,以动克动,却不知道其实八卦阵演化的阵法之多难以想像,比如两仪阵,四象阵等等。
据风子所知其中有七八种都可以通过巧妙的摆阵和相互联结,在静态的时候就困人于其中,本身就好像是个巨大的迷宫。
难道这明月宫本身,竟是一个巨大的八卦阵?
那么建造者本身要耗费多么巨大的心血,又具有何等的才能?
但是风子很快就发现她的推断是错误的。
不管怎么变化的八卦阵,都总有它的“卦点”,“卦点”其实就是全阵将天干地支,九宫八卦这些代表时间与空间结合在一起的那个“点”,就好像是一个军队的头领一样。所有有效的变化都是由“卦点”发出的。
只要明白每个“符号”所代表的意义,那么一个八卦阵的“卦点”其实并不难找,尤其是一个静态的八卦——风子相信明月绝对没有办法在一瞬之间移动那么多的“点”。
找到了卦点,也就等于明白了“绕路”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发生的。
这样虽然并不算破阵,至少有了破阵的可能。
但是风子在实验和推测的过程中很快就发现她根本找不出这个“点”。每次她觉得似乎快要发现这个点的时候,就会发现又有了她说不清楚的变化。这些点中还套着点,疑团之中套着疑团。
她立刻就傻了。
这个阵虽然很像八卦阵,但竟然完全不是八卦阵,而是一种她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的新阵法。
主人居然好像是在这里随便开了个玩笑,随随便便就摆了所有人一道!

“所有人”是指包括风子在内的,所有住在这里的人,准确地说,是所有困在这里的人。
明月说得对,这里的确充满了意外。不仅这个毫无头绪的阵法让风子意外,她在这里遇到的所有人都是意料之外的人,都是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黄昏的时候她回到“自己的”房子时,她的脑子已经完全乱了,乱得像一堆乱麻一样。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冷静。
这个时候冷静不仅是她面对可能存在的敌人最有力的武器,也已是她和仙仙唯一的希望。
可是忽然响起的敲门声让她刚刚冷静下来的心绪又一次烦乱起来。
是仙仙吗?
她该如何向她解释自己现在非但不能救她出去,自己都已被这个神秘的阵法完全控制?
幸好来的并不是仙仙,而是一个同样很美丽,很温柔的小丫鬟。她甜甜地笑着说:“公子已经设下酒宴,请风姑娘移驾风竹园。”
风竹园,多么风雅的名字。
但这正是那个让风子两次迷路的,如有鬼魅的园子。风子现在想起它只有“可怕”二字。
但是现在这个园子非但一点也不可怕,还显得非常美丽,非常高雅。
一间灯火辉煌,古色古香的大房子里,早已熏过据说能够增进人食欲的香气,桌上摆上擦得铮亮的餐具,八个衣着美丽而整洁的少女进进出出忙个不停,美味而珍奇的食物也一样样地摆上了桌。
那桌子也与众不同,是一张长方形的桌子,不仅可以容纳更多的人同桌,也让主人的位子显得格外尊贵。主人旁边那张最尊贵的客位上也已铺上绣着金丝的软垫。这一切都显示主人是个非常热情,却又神圣不可侵犯的人。
客人都已坐下,连主人也已在座上,他依旧穿着一尘不染的衣袍,全身上下也依旧毫无瑕疵,虽然未置一辞,被邀请的客人们也已觉得很荣幸。
一向不等人的主人,今天却很例外地在等待。
他等的居然只不过是个女人。
而且这个女人进来的时候脸上全然一点抱歉的表情也没有,面无表情地就在那张尊贵的客位上坐下了,主人居然也并没有不高兴。
他立刻拍了拍手,两坛陈年的谷城石花大曲立即抬了上来,每只酒杯里都迅速斟满了酒。
全桌都已坐满,只有风子对面的那张椅子还是空的。难道还有一位客人没来?
仙仙还是站在明月的后面,但是今天风子连看都不敢看她了。
明月已经举杯,用一种非常高雅的语调慢慢地说道:“有朋自远方来,此乐事。大家应该为我的贵客干杯。”
所有的人立刻就把杯子端起来了,纷纷道:“干杯!干杯!”
喝过一杯,明月向站在她身后的仙仙轻声道:“为什么我的另一个贵客还没有来?你应该再去请。”
仙仙立刻就出去了,不多时听到她在门外柔声说:“顾公子来了。”
一个青色的人影从门外走进来,看上去有点萎靡不振。风子看到这个人却好像猛地被人劈了一刀。
这个客人竟然是顾连城!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顾连城。风子顿时觉得嘴里发苦。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连麻烦都是一个接着一个。
顾连城却并不意外在这里见到风子,他本来就是一路追踪着她来的。没想到明月居然好像连这个也料到了。
于是他们一个追一个,一个接一个地陷进了明月宫。
“风子风姑娘和顾连城顾公子这样的贵客同时到来,我明月宫蓬荜生辉,你们为什么不敬他们一杯酒?”
明月此话一出,在座无不动容。这两位“贵客”竟然一个是孤高绝世的神秘“女疯子”,一个是名满天下的少年“君子”。但是明月说敬酒,又有谁敢不敬?
风子这酒喝到嘴里竟是苦的。她的心已完全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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