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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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片刻后,两名吓的面无血色的小丫环拼命的寻找小世子,最后实在寻不到才胆战心惊的告诉了奶娘。奶娘一听小世子丢了,险些吓得魂飞魄散,马上带着她俩又寻了半个多时辰。眼见依然一无所获,无技可施的三个人只得战战兢兢的报给了王妃。
涛王妃一听当场急的晕了过去,无相寺主持马上派寺中众僧全力搜寻,顿时整个无相寺鸡飞狗跳起来。
世子丢失非同小可,官府一听说此事,便立刻派兵围堵了浮苍山。每个下山的人都遭到了盘查,凡是带着一、两岁孩童的香客全被扣押,要由涛王府的人亲自确认过后才可以放行。无相寺更是遭到了彻底翻查,其它寺庙也逃难此劫,一时间浮苍山乱作一团。
当李惊涛带着沉江赶到无相寺时,涛王妃早已哭的肝肠寸断。弄丢小世子的三人更是吓破了胆,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等候处罚。
涛王妃一见李惊涛便扑了过去,大哭着求王爷找回世子。李惊涛从听说李守贤丢失起便失魂落魄,这个时候更是不知该如何安抚王妃,还是沉江对涛王妃说道:"王妃请放心,小世子吉人天相,鸿福有余,一定会安然无恙。"
李惊涛命人好生伺候王妃,带着沉江来到了无人的偏堂,便再也掩饰不了他的惶恐,不安地问道:"会不会是惊鸿派人做的?"
沉江微微摇头:"若鸿王有心挟持王爷的家眷用以要挟,便不至于与王爷周旋了这么久。此刻又恰逢滢王与漩王这桩家务事令皇上龙颜不悦,若鸿王此刻以诱拐世子为挑衅,势必触动圣上逆鳞,实属愚昧。"
"那……那还会有谁?若不是私怨,难道真是人贩子?这可怎么办才好?"李惊涛完全没了主意,急得在堂中直打转。
"王爷请放心,若那两名小丫环没有隐瞒实情,确实将世子藏于案下又很快返回,世子却已丢失,只能可能是人贩早已盯上世子一行,不然并无机会下手。而且就算是人贩偶然遇见带走了世子,此刻见官府这般动静,再蠢也知道这孩子身份不菲,应该不敢有所妄动。"
沉江说着长叹一口气:"怕就怕人贩早已离开,奶娘她们心中怕事,反而延误了时间……"
"这三人实在可恨!本王绝不能轻饶她们!"李惊涛气的失了常态,放出狠话。
"王爷请息怒。奶娘只是一时疏忽,那两名小丫环年纪尚幼,玩心未泯,才会犯下这等滔天重罪。如今世子下落不明,还是先行找回世子要紧,若寻回世子,便免了她们的死罪,重责几十大板赶出王府便罢了吧。"
李惊涛没有驳回沉江的建议,而是瘫坐在椅中,单手捂眼,哆嗦着问道:"沉江……真能找回守贤吗……"
沉江知道李惊涛爱子如命,此刻已经完全方寸大乱,不由心中暗叹,慢慢说道:"请王爷即刻命令官府颁布公告,就说小世子不慎走失,若有寻得者重重有赏,涛王一家感激不尽。切忌不要提及世子被人诱拐,而王爷也要让那些绑匪相信,王爷是真的认为世子只是走丢而非虏劫,更不要表现出任何追究之意,以免那群人狗急跳墙,反伤世子。"
李惊涛连想也没想便连连点头:"好!就这么办!"
说罢便匆匆地奔了出去,沉江思忖一下,自言自语道:"但那人若不是为财……便真的难办了……"
官府的士兵在浮苍山地毯式搜索了两个时辰,大大小小八十一座庙全被翻了个底朝天,若不是涛王和王妃都信奉佛教,只怕连历届主持圆寂的塔林禁地都要闯进去搜查了。
所以,虽说各庙主持对官兵滋扰清静之地都颇有微词,但念及涛王依然给寺院留有薄面、他又是丢子心切,便也没有多加阻拦,尽力配合。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其实沉江早派人暗中潜入各寺的禁地悄悄搜查过,只可惜依然一无所获。
夜色降临,在浩浩荡荡的搜索未果后,官府只得解了封山令。京城和周边邻镇更是贴满了涛王寻子的布告,万两黄金的赏额令诸多百群一片哗然,津津乐道地议论起来。
而在无相寺一间荒废的沙弥房内,李惊滢正跟小守贤玩的不亦乐乎。
李守贤扑腾着想抓住李惊滢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手掌,可惜怎么也抓不到,忽然水灵的大眼睛转了一转,李守贤好似玩累般收回了小手,眼角的余光却悄悄的撇向李惊滢。李惊滢见小守贤居然对他耍心眼,立刻被逗笑了,于是装作上当放下了手,当即被小守贤扑到,把他得意的咯咯笑了起来。
李惊滢玩心大起,立刻攻击小守贤的痒痒肉,小守贤又是大笑又是尖叫的被李惊滢搔痒笑个不停。最后玩累了,小守贤便乖乖巧巧的趴在李惊滢的怀里摆弄着拨浪鼓,嘴里无意义的哼着只有他自己明白的童音。
"守贤饿不饿?"李惊滢笑着问道。
小守贤立刻点点头,肉嘟嘟的小手抓住李惊滢的前襟,蹬着小腿就想往上爬,还在嘴里直嚷嚷:"守贤要吃鱼!鱼鱼!鱼鱼!"
奶声奶声地撒着娇,外带一张粉嫩嫩的小脸还直往李惊滢嘴上凑,直把李惊滢逗的哈哈直笑。
"早知道我的小侄儿这么逗趣可爱,我就应该早点下手嘛。"
李惊滢笑着捏捏李守贤软软的小脸蛋,笑容一成不变,但语调却发生了根本变化:"你说对吗?沉江?"
一抹黑影悄然走近,沉江竟不知何时来到李惊滢的身后,他反手而立,冷冷道:"滢王这个篓子只怕捅大了。"
"是吗?我倒不觉得。"
李惊滢不以为意的笑着,继续轻轻搔着李守贤的脖子,痒得他直笑,但手掌已经渐渐包住他的脖颈。
这个动作看到沉江眼里可谓危机四伏,一时间也不敢妄动。
"滢王若想以此要挟圣上交出漩王,只怕会得不偿失。"
沉江冷声提醒李惊滢,他这番举动根本帮不到他,还只会适得其反。

李惊滢却哧哧而笑,没有接话,而是转移了话题:"你为何猜我仍在无相寺?"
"若是普通绑匪一心图财,见封山搜索一般都会乱了手脚,多数会丢下世子独自逃命。就算他们不知诱拐的是世子,也幸运的避过了官兵,但他们看到满城的布告时,也应该知晓了小世子的身份。图财之人,很难抵过万两黄金的诱惑,但现在仍不见有人回应,那就意味着只有两个可能:一、那些人不信任涛王的承诺。二、那人根本不是为财。若是一,短期之内确实无技可施,只能暗访探察。若是二……"
沉江一顿,缓缓说道:"敢动涛王独子、圣上长孙者,必然与王爷有天大恩怨。若说何人有嫌疑,只怕近期得罪的滢王嫌疑最大。"
"怎么,大皇兄见不到我的尸体,却没想过我会对他下手吗?"
李惊滢依然目光温柔的注视着李守贤,双手片刻不离他的小身子。沉江碍于世子的安危,久久不能有所行动。不谛世事的小守贤听不懂两个大人之间暗流涌动的对话,也感觉不到僵持的杀机,他依然在跟眼前叔叔的一只大手玩着掰指头的游戏,依依呀呀的自说自话。
"若滢王是为此事而怀恨在心,只怕寻错了对象。关于那件事,王爷并不知情。"沉江淡淡地说道:"是沉江私自下的命令,一切都与王爷无关,还望滢王手下留情,不、要、铸、成、大、错。"
最后六字,已然威胁。
李惊滢的神情明显一怔,随即大笑起来:"你倒是条忠心的狗,主子还没下命,你便扑过来咬人。"
沉江对李惊滢的侮辱并未在意,而是冷冷道:"王爷生性纯良,若让他相信你会对他不利,只怕难过上青天。既然如此,沉江不妨代劳。"
"代劳啊……"李惊滢缓缓地收起笑容:"只因你认为我会对大皇兄不利,便先行对我下手?"
"难道滢王从无此念?"沉江反问。
李惊滢一怔,当时的自己,到底是如何看待大皇兄?
是大皇兄揭露了此事,告之父皇,才令自己与惊漩两隔。又是大皇兄,在自己好不容易带走惊漩时,硬生生地抢了回去。同样是他,在自己放弃一切尊严的拼命恳求后,依然无情地带走了惊漩。
恨吗?只怕,真得恨到了骨子里……
会报复吗?
李惊滢思考到这里时,却一下子胆怯了。
那时为什么坚信自己就算落魄至此也一定可以翻身?当时沸腾在体内的某种东西令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就是它令自己绝不容许就此落败。而它,除了是天生的斗志之外,那份驱动所有不甘的情愫……是否就是恨呢?
如果我真的翻了身,再一次恢复了原有的地位和身份,我下一步会不会便开始削弱大皇兄的势力,甚至设计陷害他?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没落而露出快意的微笑?
李惊滢低下头,怔怔的看着在他怀中玩乐的小守贤,忽然身心发寒。
因为,会。
所以才会在认定是大皇兄下毒手之后,在山谷中如鬼魅般躲避了三日。一等身体恢复常态,便第一时间盯在涛王府附近,静候了两天,终于将大皇兄最疼爱的独子攥于手间。
这些举动,不正是报复吗?
想让大皇兄也体验到失去所爱的痛苦,想让他也如自己这般心如刀割,想让他为他的行为后悔不迭,所以才会有现在的局面……
李惊滢终于理清了思绪,却硬生生地压下蓦然醒觉的良知,冷冷地反问:"是又怎样?"
宁可被泯灭良心的揪痛折磨,宁可对自己的亲侄儿下手,也不甘让大皇兄坚信他是正确的!
只有真正的切肤之痛,才能让那个墨守陈规的大皇兄明白夺去别人所爱会引发怎样的悲痛和哀伤。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彻底明白,当他硬生生的分开他的两个兄弟时,那两人是怎样的悲伤与绝望!
这就是李惊滢的动机,如此简单。
而到底是谁下令暗杀自己,已经微不足道了。
李惊滢看向面无表情的沉江,哼笑一声:"沉江,你以为杀了我是为涛王好,却没想过当涛王知道此事后会如何待你吗?就算我从此与他不共戴天,但二十多年的兄弟感情却是真真切切,你真以为他会感激你为他除了隐患?"
沉江木然的答道:"以王爷的性情,他只会恨我害死了他的弟弟,绝不会感激我保了他一命。到时必然会用我的性命告慰你的亡灵,沉江难逃一死。"
"原来你早想到了……"李惊滢有些意外:"却依然这么做……"
"杀你,沉江死。不杀,王爷死。沉江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有错。"
"你已经认定我会害大皇兄?"
李惊滢好笑地问道,连自己都不敢保证会不会杀大皇兄。因为生长在皇室之中的人,深谛令一个人痛苦的活着,要远比令他痛快的死亡更加残忍。
沉江思忖一下,淡淡地说:"也许会,也许不会,但沉江不想拿王爷的性命去赌一半的可能。"
李惊滢这回是真的吃惊了,对于沉江宁死也要保护涛王的举动倍感意外。而且,仅仅是‘有可能会伤害涛王‘便令他暗下杀手,连带着还要赌上他自己的性命,做好被涛王获知后反杀他的准备,也要为了那一半的机率而保护到底吗?
此人对李惊涛的用情之深,简直难以想像。
看着李惊滢不经意泄露出的神情,沉江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淡淡的说道:"沉江这么做,只因知道此事不会被王爷知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李惊滢嘲讽地说。
沉江依然用淡淡的口吻回了一句:"死人彻成的墙便可。"
李惊滢随即大笑:"看来,我已是你非杀不可的目标。说不定,我已是最后一个知道你那桩秘密的人了。"
"王爷说对了。"
李惊滢冷眼扫向沉江,后者目光平静,但隐隐渗出的杀意凝结了两人之间涌动的暗流,瞬间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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