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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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非天
天近丑时,正是最寒冷黑暗的时刻。此时除守夜的侍卫之外,王府诸人已各自回车中休息安寝,预备天亮后继续赶路。
凤篁前半夜喝得烂醉,被观雪抱回自己车上仍是又吵又闹又唱又跳。观雪哄了半天,没奈何,只得任他在自己身上胡来一阵。直待凤篁精疲力竭沉沉睡去,观雪才能起身替他整衣盖被,又把脚炉用布包了放在他脚下,然后方自己穿戴整齐——谁知他才要转身离开,又听背后凤篁语声凝涩地唤了一声:“……雪……”
“王爷?”观雪吓了一跳,忙回头看,却见凤篁仍旧安安稳稳地睡着,只是说梦话而已,便放了心。他转身欲走,却到底还是不舍,忍不住又回头,伸手在凤篁脸上轻抚几下,叹口气,低声道:“凤凰,我说过要守你一生……我也想守你一生,却只怕我这一生太短,守不到两人白头。”他神色黯然,眼中泪光盈然,强忍住了,闪身跃下马车。
守夜的侍卫见观雪一身远行打扮牵马出来,连忙行了礼,又问:“三公子要出去?”
观雪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向侍卫道:“王爷要问,就说我有事出去了,午前一定回来。”他说着话,脚下不停,一直牵着马走出一箭之地,才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在黑夜中如白电般一闪而过,无影无踪。
观雪的坐骑是西狄前年进贡的大漠马,硬生生被凤篁从皇帝那里讨来送给他。这匹马虽不如青辰的黑马那样高大神骏,却也是千里挑一的好马,胜在吃苦耐劳有长力。更难得的是,这匹大漠马全身雪白,唯四只硬蹄又大又黑,用《马经》上的话来说就是“白足黑蹄,敢踏云路”,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完全不似一般的马见了山路崎岖就踟蹰不前。
君山距汉中不过三五百里路程。观雪一路疾驶,辰时便赶到君山脚下。他轻轻一带缰绳,让马换了小步慢跑,神色恬然地打量周围风光。一众早出夜归抢收晚稻的农人见他骏马华辔锦衣狐裘,便都当他是周围哪家的富贵公子,无事出来跑马溜弯,于是都停了手中农活,眼光随着他的马转,口中还啧啧称羡。几个挤在一起做活的村姑见他打自己身边过去,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几声,忽然就不知为什么咯咯笑起来。
观雪全不理会这些人,自顾自骑着马沿山脚下的田间小路转了一阵,在家破烂得风吹便倒的小酒肆前下了马,也不顾脏,往不知几个月没擦的长凳上一坐,解下腰间佩剑向桌上一拍,就喊:“酒来!”
酒肆里只有一个满脸病容的老头,叼着一支长长的烟杆不知抽了多久,见观雪进来叫酒,也不起身,只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老不死的老了,没用了。客人要酒,自己从瓮里打便是。要走时随意赏几个钱也就是了。”
观雪哂笑:“我十岁起就听你说这句话,到今年我二十四岁,你还是一个字都没变。你年年都说自己老不死却年年老而不死,可见还爬得动。少爷我不要这些瓮里的酸酒——去,把你灶下埋的梨花醉给我挖出来!”
老头把烟杆从嘴边移开,眯着一双浑浊老眼盯着观雪看半晌,叹道:“三少爷在长安呆得好好的,为什么又要到江南来。”他当真听观雪的话,驼着背,一步一晃地去扒开土,起出一个小小的酒坛送到观雪桌上,又唉声叹气:“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又得动一动了。”
观雪看看桌上沾满湿土的酒坛,并不去碰,只微微颌首,道:“丹丽这次出来,你怎么也不劝劝她?”
老头又叭嗒叭嗒吸了两口烟,才说:“唉,孩子大了,哪还听得进老人的话?她要送死,也只好由她去。”又透过缠绵的白烟看几眼观雪,说:“三少爷,老不死的再劝你一句,安安份份地呆在长安罢。这江南,你来不得。”
观雪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微微一笑,如春山空濛:“该了的事,总得了。谁又能逃一辈子?”他抓过酒坛拍去封泥,凑到鼻端嗅了嗅,轻轻叹口气:“这酒还是我九年前亲手埋的,隔了这么多年,究竟还是该我喝。”仰头灌了一口,抹嘴笑道:“老不死,这次出来杀我的人,应该不止丹丽一个吧?”
“老不死的年年白发人送黑发人,送得多了,手也软了。这次为了三少爷,门里数得上的好手都出去了。老头子一个个数着,共出去十二个人,唉,也不知能回来几个。”
观雪托着酒坛笑:“别人我不知道,但温家兄弟已经回来了。”言毕,将酒坛向后一抛,身体急闪,眨眼间,已拔剑在手。
老头只看见眼前银光一亮,温大的喉间便喷出尺余高的血泉,缓缓软倒在地上,却犹自大睁双眼,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温二急纵身躲过观雪掷出的酒坛,才要挺剑反击,骤然觉得双眼一凉,眼前便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温二心知自己着了观雪的暗算,立即又悲又怒地嘶吼一声:“计云涛!”
观雪如行云般掠回酒肆中,笑答:“温二,难为你还记得我——既如此,我这个旧日堂主的手段,你应该也没忘记吧?”
温二哪里敢忘。此时他只觉得两股冷痛从双眼一直钻入脑中,散进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直痛得再也站不住,双腿一软倒在地上,全身抽搐不止。
观雪漫声吟道:“影自娟娟魄自寒——温二,记得我当初制成此毒时,你说这七个字太过女气,不像是毒药的名字。今天你既已亲身试了,可有更好的名字再取一个?”
温二倒在地下,已全身如浸雪中,痛不可当又冷入骨髓。只是他为人极为硬气,忍着痛,破口大骂:“计云涛!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这几年你对离门使了多少手段……我落在你手里,还有什么话好说……你……你若还是条汉子,便速杀我!”
观雪嗤笑:“我这些年确实做了不少手脚,可都是冲着离门门主去的。对下面的兄弟,我为难谁了?”说着不再理他,径自向老头道:“虽说这一行本就只有冷情冷心的人才能做,但离门从前,却也没有能眼看着同门兄弟惨遭毒手而不管不顾的人。”
“一代江湖一代人,一朝天子一朝臣啊。”老头弓着腰吸烟,头捌过去,朝掉了窗扇,墙洞一样的窗口看过去:“门主,你说是不是呢?”
严非天倨傲地负手站在窗外,扬着头,只嘴角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要说冷情冷心,袖手旁观又怎比得过亲手向自己旧日兄弟下手?不知三公子以为如何?”
“门主言之有理。若非当初曾被视如亲兄的人下手杀过,今日我又怎能如此忍心?”观雪笑得狡狯无辜,眼神却利如针,冷如冰:“想不到一别经年,大师兄却剽悍英武,风流倜傥得更胜往昔,难怪我旧日下属忠心如丹丽者都能对我拔刀相向,小弟实在自叹不如。”
严非天从窗前踱到门前,微笑着向老头道:“老师叔祖,本门现在数您资历最老,请问照门规,对行刺门主投靠官府的门中弟子,该如何处置?”
老头吸着烟叹道:“门主千万别这样叫我,老不死的只不是服侍祖师爷的小厮奴才罢了,哪当得起门主这样称呼?况且老不死的老了,没用了,眼看晚辈孩子自相残杀,却管不了劝不动,还能处置谁?要是等哪天老头子下去了,九泉之下,祖师爷问我,怎么就这么眼看着他的徒孙们师哥杀师弟,下属杀堂主的,管也不管,你让我怎么答?”
严非天如恍然大悟:“师叔祖说得是——不管怎么说,二师弟总是您老人家的亲孙子。虽说他是咎由自取,但师叔祖眼着他被我按门规处死,心里怎么能不怨不恨?现下师叔祖也是一天比一天年纪大,身边没个人照应总是不成——只是师叔祖脾气又怪,总是看旁人不顺眼,要说谁能服侍得师叔祖心满意足,大概就只有死了的二师弟了。既如此,我今天就送师叔祖一程。还有三师弟……”他把脸转向观雪,语气越发和霭可亲:“你那时候和二师弟好得蜜里调油,分开这么多年一定想他,是不是?”
观雪只笑:“大师兄怎知二师兄一定是想我,而不是想你?”话方出口,手中剑已递出十来招,每一招每一式,却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严非天哪肯陪他拚命,拔剑架了几招,就左躲右闪地退到酒肆外,口中还不住挪揄:“三师弟这几年怕是在长安的王府中养尊处优惯了,竟连剑法都变得软绵绵的毫无力气——师弟,你以为你拿的是绣花针还是玉女梭?怎一丝男子气也无?”
果然,观雪的剑势慢慢变得迟缓无力。他虽知不妥,无奈那一口要命的真气却始终提不上来,眼前也越来越昏花。正疑惑间,又听到严非天的笑声:“三师弟,你处处小心,谁也难下手暗算你。可你定然不知,你那坛梨花醉虽然没毒,酒香却会和撒在空气中的影自娟娟魄自寒混在一起变成迷药——这一点,怕是你自己也不知道吧?”他剑锋一抖,如灵蛇吐信一般疾刺几下,观雪的肩,臂,胸等处便开了几朵血花,浸润白衣,愈加显得艳红夺目。
又斗几招,严非天见观雪身形已开始摇晃,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了,便伸指去点观雪的几处大**,又笑道:“三师弟,我再告诉你件事——人都是越老越怕死,越富越怕偷。你指望师叔祖帮你,大错特错了。”

观雪咬牙不语,眼看严非天的手指尖已触到自己衣襟上的狐毛尖,手腕一翻,五支细镖立即流星一样直奔严非天的双目,咽喉,胸前而去。
严非天急仰头,躲过射向颜面的两枝镖,双手回抄,捞住另两支,第五支镖却再也躲不开,险险地扎在他的颈窝里,只差几分,就要了他的命。
“好……真是好师弟……”严非天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手指疾弹,抓在手中的两枝银镖立即钉住观雪的双肩。眼见观雪缓缓倒下,才满面阴沉地去点了他全身大**。
老头弓着腰,一步三抖地从酒肆里慢慢走出来,问:“不知门主打算把三少爷怎么办?”
严非天狠狠一笑:“立即传讯,让出去的弟兄们都回来。我要把他带回总坛,当着众人慢慢处死,以儆效尤。”
老头叹口气:“老头子终究不忍心,还是不回去了罢。”又向酒肆内仍痛得蜷在地上的温二看一眼,叹一声:“三少爷的毒,向来没有解药。可怜一条硬汉子,就这么废了。”
离门中人此次大举出动狙杀观雪,为万无一失,众人分得甚散。因此,直到隔日晚间,全部离门刺客才各自归来,齐聚总坛。
观雪早被严非天命人绑上刑台中央的十字刑架。离门的规矩极严,对于叛门出走的弟子,通常都是绑上刑台,用刀割破双手腕脉,令其亲眼看着自己全身的血流尽而死,死后尸体也不解下,仍留在刑架上任风吹日晒鸟啄雨淋,直至骨殖散尽,谓之“死无葬身之地”。
离门素来行事诡秘,在江湖中屹立五十余载,仍无一个外人知道离门总坛究竟位于君山何处。武林传说,只道离门总坛必与其它门派一般,定是坐落于山巅之上,风景极美而地势奇险之处。只是谁也不曾将君山的每一座山峰细看一遍,所以离门的究竟所在,竟是武林中的一大谜题。
其实离门不在山巅,只在被两道山梁包围的一处小小山谷中,地处隐密,常人看了,只会以为是一座普通农家村庄,任谁也不会多看几眼。
当初建离门时,祖师爷认为刑台不祥,特意在谷后悬崖上择荒僻处辟出一块平地,立了石坛铁柱。此时,刑台周围已聚集了百来人,几十个大如脸盆的铜灯被灌满油,灯中窜起近半人高的火焰,将刑台周围照得亮如白昼,连众人的眉眼须发都照得清清楚楚。
严非天从身边女弟子手中接过熬了两个时辰的老参汤,阴笑着递到观雪面前,说:“一日是手足,终生为兄弟。只是三师弟犯了本门大忌,为兄的若看在兄弟情份上宽纵了你,以后还怎么约束门下众人?说不得,只得以参汤代酒,送师弟早登极乐。”
观雪冷笑:“我知道,大师兄是怕我死得太快,所以特地送我一碗参汤吊命,好让我多受一会儿罪——师弟有什么不省得的?”他也不躲,就严非天的手一口饮尽碗中汤汁,又笑:“不过还得谢谢大师兄终究顾着兄弟情分,这一天之内,到底没有折辱我。”
“师弟这是说得什么话?”严非天将手中瓷碗一抛,“哗啷”一声跌得粉碎,凑到观雪耳边轻声道:“你怎知我不是想这会儿再让你多受点罪?”又退开几步,端详着观雪的表情,故意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问:“师弟这几年做信平王的男宠,可谓享尽荣华富贵——只不知为何你一遇危难,你那主子就不见踪影,只让你单枪匹马地回来?你怎么也不求他救救你?”
他此言一出,刑台周围的门徒弟子脸上立即现出鄙夷之色。观雪心下了然,知道严非天仍怕门中有人暗中同情自己,故意要将他说得如此不堪,如跳梁小丑般,使他名声扫地,省得日后有人借他的事与严非天发难。于是干脆笑答:“江湖恩怨自然要用江湖规矩解决。我若当真事事都借王府之力,这离门只怕早被夷为平地了,哪还会有今日?”又向严非天道:“大师兄眼中心底只有自己的雄心壮志,从不顾及旁人。难道我不知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离门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只是,爱一个人到了极处,便宁愿自己粉身碎骨,也不愿让他受一丝一毫的伤害——大师兄是绝不肯为旁人死的,所以师弟的心思,只怕你一生也猜不到。”
观雪虽然笑得云淡风轻,却根本不敢想凤篁不见了他会怎样——一想到他,心中就像刀剜似的痛。严非天一眼捉住他眼中瞬间闪过的痛苦,却说:“看来师弟对你那主子倒是一片真心,既如此,师兄就成全你——待你刑毕身亡,我就割下你的头颅送回你主子身边,你看如何?”他不再拖延,亮出行刑用的锯齿银刀,向观雪右手腕上轻轻一拉,一股暗红色的血立即细泉一样滴滴嗒嗒地落进刑台上接血专用的石槽,慢慢按石槽的形状显示出离门的图腾。
隔不多时,严非天见观雪伤口血凝,便欲在伤处再加一刀,继续行刑。谁知他才举起刀,就见刑台下众人突然骚乱起来,一名留守总坛的低等门徒神色慌张地一路跑来,几乎上气不接下气:“门主,大事不好了,总坛两边的山上都是官兵……说……说要是不把信平王府的三公子平安交出去,就要……就要踏平离门,鸡犬不留!”
“什么?”严非天大惊,连原本闭目等死的观雪听到这消息也不由睁开眼,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严非天定定神,转脸看向观雪:“三师弟,官兵怎会知道离门的具体所在?想不到你竟大胆到敢以身为饵,诱我离门众人齐聚一堂再一网打尽。哼!你以为……你以为……”他气恨已极,瞪着观雪,脸色变了几变,终又大声向台下众人道:“大家不用惊慌!官兵喊归喊,我们只管处死这叛徒,再从密道离开——祖师爷当日神机妙算,早为后世子孙备好了退路。”他狠笑,向观雪腕上又是一划,“师弟还想逃出生天?别做梦了!今天这刑台就是你归天之所,任谁也救不了你!”
眼看血泉又汩汩流出,严非天才露出一丝得色,向台下众门徒道:“内堂弟子与我留下断后,左右护法,你们分别开启东、西两条密道,带众门人撤退,待风声过去,我们再另觅佳处,重建总坛。”他话声方落,又见两名弟子被人匆匆扶来。一人浑身被血,腹下一道伤,连肠子都拖在外面;另一人背后钉了两三支羽箭,身上虽不见血,却已气息奄奄。
那两名弟子被人扶到刑台前,严非天认出他们是专职守护密道入口的内堂弟子,急问:“你们被谁所伤?难道门中有人趁机作乱?”
一人挣扎着说:“门主……不是有兄弟作乱,是……是官兵从密道攻入总坛……兄弟们不防……死伤惨重……眼见……眼见总坛已守不住了……门主……”
另一人说:“西边密道,是老……老不死长老带着官兵攻进来的……他……他叛了……”
“这老匹夫!”严非天目眦尽裂,怒吼一声,转头下令:“左右护法在此继续行刑!我亲自去斩了那个吃里扒外的老东西!”
左护法觉得不妥,才想劝阻,却被右护法拦住。一迟疑间,严非天已带门中高手直赴总坛而去。
右护法眼看严非天去远了,才斜睨左护法一眼,问:“你拦门主做什么?”
左护法哼一声:“总坛已被官军包围,若不拦,明日江湖上只怕就没有离门了。”
右护法嗤笑:“难道拦住门主,离门就能继续存于江湖?”
左护法眉一竖,才想反驳,却听边上响起一个带异域风味的男子声音:“不错,就算拦下他,离门也未必能继续生存在江湖上。”
左护法转头一看,只见一个金发男子遍身血渍,却气势迫人地领着十来名随从正向刑台走来,一双眼蓝幽幽的,凶猛又笃定,像草原上的狼王。
“上阳侯?”观雪流血过多,已虚弱至极,若非有那碗参汤吊着,早已昏迷过去:“你……王爷呢?”
“站住!”左护法见情势不妙,一步跃到刑架边,拔刀架在观雪颈上:“我知道你是来救他的——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这小子!”
青辰脸色变也不变,只道:“我家三公子若有个万一,我就杀尽离门上下,男女老幼,一人不留。”
“你——”左护法怒极,手中刀已在观雪颈中压出一条白痕。
“师弟!”右护法急斥:“别莽撞!”
青辰脚下不停,已走到刑台上。左护法见他一步步迫来,也不知是畏他的眼神,也不知是惧他威胁,手中刀竟像被冻住一般,一分也不敢往前送。
观雪强撑一口气,向左护法说:“四师叔,若我死了,只怕王爷真会屠尽离门,鸡犬不留……你又何苦为我一人,赔上这百来条人命?”
左护法闻言,蓦然想起自己才满月的小孙子,手一软,刀,就落到地下。
青辰看他一眼,立即挥刀斩断牛皮索,将观雪打横抱下刑台。绯怜急忙上前替观雪止血包扎,又给他喂了温水和回生续命丸,柔声道:“三哥,王爷和四哥分兵两路吸引了离门主力正在苦战,我们这就去和他们会合,嗯?”
观雪轻轻应了声,头靠在青辰肩上,露出一丝微微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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