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感到自己周身不断的开始膨胀，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的头也开始要爆炸了。我感觉到自己仿佛周遭没有一个人可以说话，我心中有很多的事情，杂乱不堪，我很想找人倾诉，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合适。
了空仿佛和我疏远了很多，我感觉得到。知秋也还并不是我能够与之促膝相对的那个人，他对我太过于恭敬，我们在一起，谈论得也只能是如何去报仇。至于雀儿，我不想让她原本的天真搀杂进去过多的寂寞，我宁愿她所知道的很少，很简单。我宁愿她总是那么活泼，那么快乐。
并且，如果说我的周遭真的隐藏了敌人的话，那么最大的可能应该是雀儿。这尽管对我来说是一个很残酷的事实，但是我却不得不提高自己的警惕。或许，雀儿的天真好动只不过是她刻意显露出来给我看的假的一面，或许她有很好的武功，而在她的心中，此刻却正在思索如何将我杀死。毕竟，她是我认识时间最短而相遇的过程也是最离奇的一个。
然后我想到了婆婆，那个如此如此孤独如此瘦小的身影。
……
我说，婆婆，你还好么？我想来看看你。
婆婆看了我一眼，我记得已经告诉你如何去找寻黑衣人的下落，你还有什么事要找我帮忙？婆婆依旧是那样的一副语气，有一点冷漠。她总是这样，我听到她这样我就感到有一些难过，从她的语气里面，我总是听不出一点的温情，那么我想，她的生活一定很孤独，很可怜。
我说，我只是很想跟您说会儿话。
她说，你恐怕找错人了，我只是一个老太婆，有什么值得你来看我。
我说，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我就是想要找到您，然后和您坐在一起。我说这样我能感到安详。我感到心中平静。
婆婆仿佛有一点内疚，但是我看到她笑了，很快乐。你并不是来求我办事，原来你是我的小客人。可是你看我的家里面，到处都很破烂，我的身上，到处都很肮脏，我……
我实在不知道原来这个婆婆也有感到尴尬的时候，她其实也有可爱的一面。当她收起之前的那副冷漠的面孔，我想她其实和全天下其他的婆婆没有什么不同。
我说没有事的，婆婆。这样很好，我感到很亲切。
婆婆很惊讶，然后她叹息了。她说，我忘记了你也是一个苦孩子。你也曾经饱尝世间的辛酸，流浪街头。而且，你以后……
然后我看到她苍老眼睛里面滴下一颗浑浊的泪珠，挂在她一向冷漠的面孔上。她幽怨的叹息一声，闭上眼睛，没有再对我说话。
我说，你怎么了婆婆，你不要难过。我蹲在她的面前，看着她难过，我也感到有一些悲伤。我知道她是在为我感到难过，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她依旧不再说话，可是却伸手出来，抚摩我的面孔，抚摩我的头发。
我说，你知道么，婆婆。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亲人，可是我感到，您就像是我的亲人，就像是我的亲婆婆。我……
我说不出话，我把身子伏在她瘦弱的怀中去。
婆婆安慰我，她说，婆婆不难过，你也不要难过。然后她很坚定的但是语气却和蔼地说，孩子，你要记得，难过是没有用的，你要坚强。婆婆和你一样，也只是一个人孤单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是你看，婆婆就从来都不感到难过。婆婆回过头去，继续难过，但却并不给我看，我不知道她是自己难过，还是纯粹看我可怜。
我说，您以前有过什么亲人么？比如您有丈夫，您的孩子。
我看到婆婆点头。
我说，那他们都去了哪里？
婆婆仿佛在拼命的回想当年。他们都死了。然后又说，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的心有一些过意不去，我说，对不起，婆婆。
婆婆笑了，说，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那些是事实，我曾经也很痛苦，也不断地去逃避，可是后来我就明白了，逃避又有什么用。然后她变的有一些神秘，对我说，孩子，你猜一下，我现在有多大年纪了。
我看到婆婆满头的白发，看到她堆满了皱纹的苍老的脸庞，看她佝偻的很矮小的身体，我说，您大概有**十岁了吧。
婆婆笑着摇头。
我感到有一些惊诧，不对么？
我也记不得自己究竟多大的年纪，但是两百岁总该有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身体仿佛会被风一吹就要摔倒的老太婆，但我实在不敢相信她竟然活了那么大的年纪，我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奇迹，我相信一个人可以活到百岁以上，但是却终究不肯相信有人能够超越这么多的时间。
婆婆说，你不要感到惊讶，也不要以为婆婆是故弄玄虚，婆婆说的都是真话。然后她说，我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我说，怪不得您的亲人都没有了。
你并不知道。他们是不在了，但并不是因为上了年纪，而是被人杀死的。我其实和你一样，满门全部被人杀害。
我很惊讶，那仇家是谁？报仇了没有？
她摇摇头，然后说，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们。然后这个老太婆滴下一颗浑浊老泪。而我，也惊讶的说不出一句话。
我急忙的松开婆婆，退后，仿佛喘气都不顺畅起来。
您为什么要杀了他们？我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我实在想象不到世间竟然还有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我想象不到竟然还有人能够下得去手伤害自己的亲人。
婆婆看到我的反应，重重的叹气。就算不是我亲手杀了他们，可是和我亲手杀了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我是因为泄漏了太多的天意，所以遭受报应，而终于也殃及到我的家人。这难道不是我害了他们么？
我说，您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
对不起，婆婆。
婆婆说，所以自此之后，事间万物，该说的我说，不该说的我就不再去妄言。然后她又像是回忆什么，陷入沉思。
你知道么，我当年的那个孩子和你一样，也很聪明……
……
知秋来问我，他说，少主，我们究竟什么时候去寻找黑衣人的下落？
我说，还不是时候，不要着急。
他说，少主，我不知道您究竟是在等什么，难道您就不担心我们会让敌人给设计了么。然后知秋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冷漠，他问，婆婆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我说，婆婆说要我们等待，但是也差不多了。
他说，等到什么时候？
我说，今晚子时。
他说，在哪里？
我说，就在这里。
他说，我们需要做什么？
我说，等。
然后我问知秋，我说如果到时候他不肯将他知道的告诉我们，那我们该怎么办？
知秋变的很冷，说，他最好告诉我们，否则……
然后他对我说，少主，你不要担心，记得我曾经说过，你只要带我找到他，其他的让我来处理。
我点点头，但是我还说，如果他不肯说，你有办法可以制服他么？我看他不像是一般的人物，他身法很快，恐怕有一些本事，你是他的对手么？
我害怕知秋太过于托大，然后浪费了很好的机会，说不定还会浪费掉自己的生命，然后恐怕一切就很难进行。我不想总是去找婆婆寻求帮助，尽管我知道婆婆一定会帮助我，但是我知道她其实在帮助人的时候，表现的并不是很高兴。我宁愿是去看望她而不是去请求她的帮助，好象我去找她总是要利用她一样。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的在乎这个，或许是当我知道婆婆知道我去找他只是为了寻求帮助的无意之中流露出的态度很让我在意，但是当我知道我去找她并不是要求助而单纯是为了看望她这个老太婆她会很快乐的时候，我就更加不愿意随便地去打扰她的生活。
知秋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傲慢，他说，少主，你就不用担心了。然后他说，时间差不多了，少主，我们要不要提前起程，我们究竟要去哪里找他，是否路途很远？
我说，路途不远，我们只要坐下来耐心地等待就行了。
知秋惊讶，说，又是等待？
我说是的，婆婆要我们在这里等待，她说黑衣人今天会回来找我。
知秋说，哦。
知秋也是一个寡言的人，一句话可以表达出来的意思，就不会再说第二句话。只有特别的兴奋特别开心的时候，他才会多说话。比如说当他找到我的时候。很多的时候，他甚至就只说一个字。
我和他之间也仿佛很生疏，虽然我们其实就站在一起，在同一间房间里面。我会感觉我们相隔的很遥远。我们谈论的多是如何去报仇，很严肃很血腥的事情，其他的就很少涉及。在如此严肃的话题下，我们谈话的氛围也就很冷淡，所以我很少看到他会笑。
我想他的心中也一定是苦的，所以他才很难得笑。血海深仇，真的就像一座大山压着他。
我说，知秋，我看现在还有一些时间，你看我们是否布置一下，看是不是可以弄一些机关陷阱什么的，来增大我们的胜算。我说应该还来得及。
但是知秋很坚定地冲着我摇头，但是我还是有一些不放心，我说，对手的武功不弱，你可要多加小心。到时候，我来帮你。
他说，不必。我有把握。
我看到他太多的自信，心中却突然没有了自信。我觉得他太狂傲，我看他也不过比我稍稍年长几岁，能有多大的本事？我总是觉得他实在太儿戏。可是我想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因为时间恐怕已经来不及。我心中直期盼他真的是有很大的本事，而不是胡乱吹气。
事实上确实，知秋让我刮目相看。
……
婆婆说的没有错，黑衣人果然是在子时的时候来到我的房间里面，丝毫不差。我在吃惊婆婆怎么能够做到这些的同时，然后就是吃惊知秋的剑竟然可以这样的快。我只看到知秋拔剑还剑入鞘，只感到并不是很黑的屋子里面突然亮光闪了一下，刺骨的寒意霎时就充满了整个房间。原来知秋的剑竟然这样冷，寒意可以一下穿透人的心肺。
黑衣人蒙在脸上的布飘落下来，我又惊讶了。我看到黑衣人竟然是少林的方丈，也是我和了空的师傅。
我一瞬间也突然明白了原来我闻到的香味其实就是寺院里面的燃烧的香所散发出来的一种味道。我想难怪我总是感觉这些是那么的熟悉。
师傅惊讶的程度不下于我，他张了嘴巴，一时没有来得及合上。他历来以为自己是少林的高僧，以为自己的武功还很不错，可是今天却仿佛没有丝毫的招架，他也许在想假如对方这一剑是割在自己的咽喉之上，那么自己就真的去见西天我佛。
知秋守住门口和窗户，冷冷得朝着师傅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想师傅是真的蒙了，这半天了嘴巴还张着。
我也有点蒙，在三个惊讶的打击之下，我竟然看着师傅没有任何的举动，直到知秋用宝剑的鞘搭在师傅的肩膀之上，我才恍然，对知秋说，不要难为他，他是我的师傅。
然后轮到知秋吃惊了。
我说，师傅，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师傅说，我不放心你们。
我说，那您就直接来嘛，干嘛还学人家扮成这样，我说要是伤着您可怎么办？
师傅说，我不想你和了空知道我不放心你们两个。
我说，您不是说我们只要走出少林就在也和少林没有关系了么。
师傅说，所以我才不想你们知道师傅来看你们，我只要偷偷的瞧瞧你们就行。
我说，我去把了空叫醒。
师傅急忙拦住我，见到我疑惑的目光，马上说，师傅之所以这样来看你，就是害怕你们知道，现在只要你一人知道就行了，师傅不想了空知道，所以你记得千万不要跟你的师兄说。
我说，没有关系，出来之后，我是哥，他一切都听我的。我说了空这小子见到您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
可是师傅说什么也不要我去找了空。
然后我想了一想说，师傅，我不久之前碰到一个好心的黑衣人，我并不认识他，但是他却告戒我要小心，说我身边隐藏着人要对我很不利。我想他这么关心我，一定是我亲近的人。师傅，您知道他是谁么？
我一边说着一边很注意地看师傅的脸色。
师傅的目光果然游离，说，师傅怎么知道，既然他对你没有什么歹意，想大概也是好人，你却不必一定要找他出来。
我说，可是我现在却很想知道隐藏在我的身边的那个人是谁？我希望他能够告诉我。
我突然说，师傅，您会不会就是那个人。
窗外的月亮很大，可是光却很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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