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检点闲愁在鬓华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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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便怎样?”慕容昼只觉怒不可遏,霍然坐起。
兰眩哭道:“因我是张大人的亲信,张老爷只道张大人另有财产匿在别处,着落在我身上,自得了家产便将我关起来,日日拷问。等我知道这个消息,阿歙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我便捏造宝藏信息哄张老爷,假意奉迎,觑空烧了张老爷的宅院,这才救出来阿歙。依律逃奴当叛刖刑,紫大人特命人判我无罪,又特意寻着陆爷来买我们俩,已经是法外施恩了。”
听着这么个凄凉惨事,慕容昼只觉满心的烦恼懊恨全都换成一股子阴郁之气憋在咽喉,问道:“那个‘张老爷’现在还在燕州城住?”
兰眩泣道:“是。”
路见不平拨刀相助的事情,慕容昼向来是不做的,可是此刻烦闷难忍,倒也不妨拿那个张老爷做个醒酒汤儿,当下又问道:“为什么特意找陆潋买你们?”
兰眩呜咽道:“紫大人说,慕容府是江湖上顶尖的门派,自然不会拿那些俗规陋习来量材。”
慕容昼问道:“你们俩……你那妹妹阿歙现在怎么样了?”
兰眩摇头哭道:“偶尔清醒,疯的时候,还是多些。”
慕容昼长叹,扬声道:“人来。”
早有隐卫自暗处现身,一纵身便轻飘飘的拜伏在慕容昼身前一丈多远的地方。
慕容昼道:“着人去查明兰眩说的那个‘张老爷’的住址并恶行是否属实。再着,去追杨陌,看他可走了没有,没有的话,带上这个……兰眩和她妹妹阿歙回去,就说是我说的,请家主给阿歙治病——你放心,咱们家主名讳一个夜字,江湖人称‘通灵圣手’,必然能治好你妹子。”
兰眩泣不成声拜伏在地,称谢不绝。
隐卫答应带着兰眩悄然退下,他只是一时兴起做下这个安排,可不知多少风波皆由此萌。
此刻院中又余他一个人,只觉无边寂寞烦恼席卷而来,唯有持酒相浇,以舒胸中块垒。那个死云皓,如今正乐不思蜀罢?那个林小胖,见异思迁,见色忘义,前头还情意绵绵,转身便在旁人身下娇喘吁吁,可真是我朝女子好色中的首脑人物。
他正胡思乱想着,朱如海急匆匆的在门口报道:“大掌柜,有宁天落的消息了。”
林小胖每要催云皓快些,都给他笑嘻嘻的一句:“天长路远,何不兴尽再行?”挡了回去。她打定主意要骗回一个算一个,自然只好顺从其意,尽力承欢。停了两天终于启程时,云皓却要与她同乘一骑时,被她踹了回来,“天热,太热!捂出来痱子你赔啊。”
可是教她自己骑马,腰腿之间又痛不可忍,没出永兴城门便捱不住,直嚷嚷要死。云皓只在一旁嘿嘿坏笑,被她一鞭子抽过来,这才去寻了辆马车。
这车倒是簇新,但是马既驽,请了位车夫又聋又老。云皓自将他二人的马系在车后,非要和林小胖挤在车里不可,同乘一车,自然少不了搂搂抱抱。
林小胖没一会便热出一身汗来道:“热热热,你且远些。”
云皓立刻道:“热么,那么脱件衣服吧。”他一言既出,立时伸手去解林小胖衣襟。
林小胖被他给吓怕了,扭缠着不肯脱——在原先那个世界,夏天露个胳膊大腿实在是寻常事,只是如今身处云皓之侧,为已身健康计,还是捂好。

“看捂出来痱子不好。”云皓笑吟吟的相劝,手上可没这么温情,三两下便卸脱林小胖的外衫长裙小衣,只留件大红抹胸,自称这解罗衣之手法,出自三十六路小擒拿手变幻而得的。
林小胖极力抗拒,却只是白忙,她锐声尖叫道:“你欺负人,我……我……”下面的话却是被他的吻堵在舌尖了。
云皓更不客气,就将她按在车厢地板上,轻笑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将军当日凌辱云皓时,可没想到有今日吧。”
马车一路颠簸,车轮吱呀声响,不知掩却多少极乐光景。
两人到得燕州城时,已经是八月十九,这一路走来风光旖旎,林小胖仗着凤凰将军的身子肆意享福,真正看见燕州城门的时候,还要哆嗦一下的。若是给莎拉公主知道她顶着凤凰将军的身子如此荒唐,可不知是要沦落到什么下场——最不济灰尘烟灭,那又如何?此刻便是西方极乐。
她叹息一声,头也不回的问道:“云皓,我这些天一直奇怪,那个永远微笑规矩正派的云皓,跟你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将军当年那般教导我,可不就是为了云皓能解脱魔障,似这样伺候将军么?”云皓在她耳畔轻声道,呼出的热气吹得她耳畔直痒痒,他又道:“如今十年栽树,一朝结果,难道不喜欢么?”
林小胖瞪他一眼,往窗外努嘴道;“我是喜欢得紧,只是前路漫漫……”她打个哆嗦,想想慕容昼那样的妖怪也觉得害怕,若他当真“知情知趣”也还罢了,倘若……
云皓却会错了意,捉住她的手放下窗帘,紧拥着她轻声道:“有我呢,别怕。我回去和师父还有老爷子说,我要你,我只要你。”
林小胖推开他一点,靠在车厢壁上问道:“那么曲如眉呢?”
“我哪管得了那么多?天崩地裂,天打雷劈,再嫁给你一遍,我也只要你……嗯,直到天荒地老。”云皓双眸晶亮,语意之诚挚,直教迟钝的林小胖也觉得鼻端酸楚。
两人对望,隔了极久林小胖才扑到他怀中,抱紧他的腰身,喃喃道:“我知道。”
知道就好,云皓抚着她的长发,微不可闻的叹息了声。
走了近十天的马车,终于辗上了燕州城里的青石板路面。
云皓说是要到燕州寻慕容昼,可是他却命马车在一家酒肆停住,安顿好车马,命林小胖整装,细查并无纰漏,又戴上帷帽,这才将她自车里抱出来。
林小胖伸手到帷帽里抹一把脸上的汗,指着酒幌上的字,问道:“可是三、月、斜、阳?”
云皓挽着她的手道:“正是,可惜燕州城里的酒中同好不卖他的帐,直唤陆家酒肆。”
六九式……林小胖抱着云皓的手臂暴笑不已,店面不大,此刻才交申时,远没到饭时,里面熙熙攘攘的尽是酒客,往来招呼的酒博士,店伙计,售卤兔肉的小贩、买炒黄豆的大妈在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店内光线昏暗一色的都是半旧的桐木桌椅,看上去都觉油腻腻的,云皓带她在角落里一张桌子上,面墙而坐,她还在闷咳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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