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春花谢望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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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花谢,只剩下些残破的记忆在秋天的雨水中挣扎,我又想起十六岁时的诗——春天的花开,开在冬天的雪上,自己的流年,流在别人的眼眸里。
——苍城冷月
想到明早就要到人事部报到了,阿杰有点害怕,人就是如此,许多时候,未知的东西往往比真正面对时更让人不安和恐慌。此时那高高矗立气势不凡的宾馆大楼又闪现在他眼前,心中顿时起了种对成功的希冀。
早早起了床,来到人事部。”阿杰,你来啦!”是昨天那个客房部经理,正面带微笑地叫着他的名字。
“跟我来,我带你去熟悉一下工作的地方。”阿杰怯生生地跟在那位经理身后,乘上了那让他有些发晕的电梯来到五楼的门口。眼前是一色大红的地毯,如鲜花铺就的奔放,走在上面软绵绵的,穿过曲长的走廊,终于来到了一工作间门口。
“波,这位是刚来的新员工,叫阿杰。”经理对那位瘦高的男子介绍着,转而又回过头对阿杰说:“这位是这里的领班,以后你就在这工作吧。”经理简单地交待了一番,就忙别的事去了。
“你还没领工作服吧?”波问道。
“嗯。”阿杰回答。
“你先去采供部领服装,今天就来上夜班,晚上另一位领班上班,你就先跟着她,她叫阿莉,记住了吧。”
夜班,阿杰骑在回家的路上,心情无端地烦闷起来。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上过夜班,不知怎么,他竟莫名的产生了一种恐慌,一种对于某种未知的手足无措。
回到家中,老妈关切地问着,阿杰无精打采地回答:“上夜班。”
“怎么上夜班?”
“我怎么知道。”他烦燥地大声叫嚷着,他原本甚少如此大声,这次却......
老妈怔怔地愣在那里,没有再问下去。阿杰闷着声,径自来到自己房间,“呯”地用力关上了房门。直到晚饭时,老妈才把他叫出来。
“多吃点,要不上夜班会饿的。”
“没胃口。”
哥看着阿杰沮丧的脸,说:“不就是上夜班吗,何必这么如此呢。”
“你不上,当然好说了。”他冷冷地应着。要是往常,哥一定会豪不犹豫地争辩几句,而现在只是默默地忍受着。
“今晚你先坚持一下,如果真的身体吃不消,我再去跟领导说说。”爸看着阿杰悉眉紧锁的样子,叹了口气道。
“那我就先试试看吧。”阿杰知道这工作得来不易,实在不忍心爸再奔忙。草草地扒了几口饭,就早早地回房间睡觉了。
“你放心睡吧,钟已经闹好了。”是妈的声音。
屋子里静悄悄的,以前爸和哥总把电视开得老响,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阿杰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总担心着上夜班的事。不要再去想它,他对自己说,可没什么用,过去难忘的事淡而悠远地浮现在脑海。
高中毕业那年夏天是如此炎热而漫长,耐不住枯燥的他进入了表姐的塑料加工厂,那段日子是涉世的起点,原本不谙世事的他用自己的双手和双脚体会到了人世的艰幸。每天都要风雨无阻地骑着三轮车去送货,遥望堆积如山的货物,一步一步、一脚一脚地冲向桥顶,没有退路,没有同情,微颤的心真怕它会直轰轰的倒下来,而后一去不回。此时精疲力竭的他多希望有人能推一把,可是没有。每天繁琐而枯燥的工作让他看不到前面的道路,他开始对生活慢慢失去信心,变得麻木。于是他央求老爸离开这里,找到了这份新的工作。可谁知还要上夜班,而且只是搞卫生的工作,这让他无所适从。
“铃,铃,铃!”一阵刺耳的闹钟声惊醒了他。
“阿杰,起床了。”妈喊道。
“知道了。”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真是不想起来。唉!可又有会么办法呢。洗了脸,便听见妈说:“快来吃年糕,这是我刚给你做的。妈以前常上夜班,知道晚上要是让肚子饿着,那滋味可不好受。”
看着这碗热气腾腾的年糕,阿杰的眼不由朦胧起来。“妈,你咋还没睡?”
“妈哪能睡得着啊,想到你还没有吃,就给你烧了你喜欢吃的年糕汤。”
望着妈笑意盈盈又略带疲惫的脸,阿杰的鼻子酸酸的。“妈你先去睡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不用担心。”
“没事的,妈现在退休了,就再陪你一会。”
阿杰甜滋滋地吃着年糕,心里不由一股暖意流遍全身。出了家门,阵阵清冷的空气向他扑来。顿时,他昏沉沉的头脑清醒了不少。想到白天发生的种种,阿杰真的感到好后悔。爸,妈,对不起,这次孩儿又让你们操心了。哥,原谅我好吗,我不是存心惹你生气的。
在那段艰苦的日子里,是父母亲和哥哥,是家的温暖,融化了我冰冷的心,让我又有重新面对困难的勇气。

来到白天那间小小的工作间门口,一个三十左右的妇女正坐在那里,看见阿杰来了,微笑着道:“你就是阿杰吧!”阿杰点着头嗯了一声,心想,这个中年妇女大概就是另一个领班吧。
“我叫阿莉,现在我们先去擦大堂里的玻璃。”她拿出钥匙,走到旁边一个配电间的门口。门开了,阿杰看到里面杂七杂八的摆着不少东西,有扫帚、拖把、吊桶、还有长长的梯子。
“阿杰,把梯子搬到楼下去,我拿玻璃清洁剂和抹布。”
乘着电梯,来到大堂玻璃门前,打开亮堂堂的照明灯,阿莉拿出抹布,在玻璃上喷了一圈白色的泡沫,用劲擦了起来。
阿杰有些惴惴不安:高中毕业就来干这活,让熟人碰到可多丢人啊,他的心不仅扑扑直跳,看了看四周,几个稀稀疏疏的客人还在走动,还有门前三轮车上几个打盹的车夫正辛苦地等活干。幸亏是深夜,没有人看见,再说像宾馆这高档次的地方也没多少人来得起,他宽心地想。
可光看着,阿杰又觉得不好意思了,毕竟是来工作的,哪能让领班自己动手呢!“我来擦吧!”接过阿莉手中的工具,他开始忙乎起来。
“擦布应该摆得正,要用力,要擦得均匀,否则在玻璃上留下痕迹就不好了。”
“哦。”阿杰暗想,难道这点小事我还弄不好,也太小瞧人了。他继续擦着,可一会儿,这阿莉又让他注意这,注意那的,听着这一大堆唠唠叨叨的话,阿杰原本昏沉的头脑又猛地胀了起来。得,不就是把玻璃擦干净嘛,又哪来这么多规矩,即使有一点擦不净,别人也看不出来。
“你爬梯子可要当心点,慢慢来好了。”阿莉关照着,走开了。阿杰低头瞄了下时间,已是凌晨一点。还叫我慢慢来,你想让我擦到大天亮吗?谁会接受你的虚情假意。多了我,你可就轻松了。阿杰无精打采地擦着,唉,不知道这么多的玻璃窗何时才能擦干净。
大厅里冷冷清清的,许多人都已进入在温暖的梦乡。说真的,这擦玻璃也挺累的,让你擦个一小时,说多枯燥就有多枯燥,阿杰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擦完的,拖着酸酸的脚步,带着疲惫打开了电梯的门。蓦地见一人正弯着身子用力擦着电梯,正是那位烦人唠叨的阿莉领班。
“你累了,先去休息吧。”阿莉喘着气说,额头上隐隐有汗珠闪现。阿杰的脸有些发烫:“你怎么还没休息?”
“就这些了,你过会到大堂外把垃圾、纸袋扫一下,干完后我们就可以去休息了。”
“你高中才毕业吧?” 阿莉看着身材瘦小、儒气未脱的他道。
“我快二十一岁了。”再过十多天就过年了。
“你这么年轻,在这里工作真是可惜。我们的工作就是把宾馆的卫生工作做好,包括这里的每个角落。”
“没办法,先在这儿做一段时间再说吧。”阿杰无奈地答道。
“为什么不学些技术呢,像我们这些三四十的人,有了家,也就没有什么奋进的动力和时间了,只能在这里工作,挣几块死工资过日子。”
阿杰没有作声,心中隐隐作痛,来到大堂外,拿起把竹扫帚就重重地扫了起来,好象想把心中的郁闷全都发泄出来。直到他有些累了,就倚着那个扫把静静地站在那里,抬头望着夜空,浮月如烟,淡淡依稀的云朵犹如展翅高悬的大鹏,飞旋于九天之上,他的思绪也随之飘飞起来。
那天,阿杰兴冲冲地骑在路上,心里充满了自信。在家呆了几个月,这次经过全家人的商议,决定去学习一门技术,有了手艺,以后的生计就不用愁了。那时他鼓励自己,不要怕苦,不要怕累,别人做得到的,他同样也做得到,而且要做得更好。有这么多关心的人,又怎能让他们失望。阿杰的心里还有个祈愿,等以后有了钱,就可以帮助那些孤独无助的贫困孩子。
叔叔和丹姨把他带到了维修摩托车的地方。阿杰拿着一些不知名的工具忙碌起来,心里却是一阵紧张,好几次他都对自己说,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要放弃。可是一下午的忙碌直把他累得腰酸背痛,回到家已是很晚了。匆匆吃完饭,便睡下了。躺在床上,酸痛不时袭来,满脑子都想着是坚持还是放弃。梦中,好几次醒来,两眼凝视着天花板,久久才睡去。就这样迷迷糊糊地想了一夜。
那天一早阿杰无精打采地来到丹姨家。低着头说不想干了。丹姨笑着安慰,没事的,昨天你太累了,今天可要好好休息。在这盈盈笑语中,阿杰知道有许多人为我付出了不尽的辛酸与操劳。
想到这些,阿杰默默无语,能说什么呢,当初也曾想过一定要多学些东西,再苦再累也不怕,可当他真正去做时,却又是那么难。阿杰不仅又想到了自己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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