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年肝胆轻赴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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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下来了,任小伍按时候到大牢里当差,路上不住地骂候九不是个东西,明明说过一百两银子的却硬是改成了五十两,还说,他做买卖的人就得这样该杀价时就杀价!五十就五十吧,谁让自己答应了唤晴呐。他的手一下子攥住了那瓶药,手心就出了一层冷汗。
镇抚司的大牢的阴森可怖是出了名的,后来有明时人在其书中说:“其墙厚数仞,即隔壁嗥呼,悄不闻声”,“又不能举火,虽严寒,不过啖冷炙、披冷衲而已”。任小伍就在这样的鬼地方当差,好在这时还是夏天,阴森的大牢里面就还能让人忍受。
沈疯子关进来近两个月了,不但老气横秋,还与谁都不合群,整天只知道喝酒,喝多了就哭,骂天骂地骂严嵩。可奇怪的是也不知是谁总是给他送酒,狱卒们也被关照不要为难他,但犯人们可不管那一套,总是打他,沈疯子整天醉巴巴地也难与众人为敌,就总挨打,但是一个多月后就没人打他了,大家发觉每次打完他后,手总是很疼,这老酒鬼倒笑呵呵地无所谓。
任小伍找到他时,他还缩在屋角里抱着一个空酒坛子酣睡,鼻涕口水的拖得好长。好在这老酒鬼自己一个人一屋,因为一旦他见了生人就狂喊狂叫的没个完,吵得狱卒都睡不着觉,而且也没有人能忍受他身上的恶臭。任小伍知道犯人们都笑言,在镇抚司的大牢里,最难挺的刑罚不是杨木做的夹棍,也不是那种叫做“琵琶”的酷刑,而是被罚和沈疯子一屋,受他的恶臭和嚎叫。
此时任小伍就在受这酷刑,六月的天里沈疯子身上更是臭得让人无法忍受,任小伍不得不捂住了鼻子,心里想:“真想不到这人竟然是锦衣卫四大统领之首,只可惜我任小伍是锦衣卫下属镇抚司中小得不能再小的狱卒,无缘得见您老人家!”
“沈先生,”他低声叫着。那老酒鬼一下子就睁开了眼,任小伍有些吃惊那双终日浑浑噩噩的老眼中忽然射出了一阵冷电般的光芒来,但一见到是狱卒任小伍,那老眼中的寒芒顿减,马上又变得平常一样的浑浊昏聩。
“沈先生,”任小伍知道这大牢里地旷墙厚,不必担心两人的话被别人听到,“是唤晴托我来救你的!”沈疯子的眼神一下子又清澈起来,他紧紧盯着任小伍的眼睛,似乎在判断任小伍的话是真是假。
任小伍不想再拖延,急忙取出那个药瓶递了过去,说:“这是唤晴托我给您送的解药!她说您中的是‘软脉散’,服下这药后,就能逐渐回复功力。她还说,今夜子时,她派人在牢外接应,由我送您出狱!”
沈疯子的眼睛紧紧盯着任小伍一言不发,这眼神有几分惊奇但更多的是疑惑和猜忌,猛然间他的手一伸,卡住了任小伍的脖子,叫道:“唤晴,你们将唤晴怎样了?”任小伍给他卡得透不过气来,他拼命掰那双手,但沈疯子内力全失,自身力气还是大的惊人,任小伍弄得脸红脖子粗,还是没有挣开,他喘息着说:“快松手,沈先生,我是唤晴的朋友!”
“胡说,唤晴几时有你这牢子朋友!”沈疯子的手越来越紧,“这定然又是陆九霄的诡计,这一次你们要骗我吃什么?”任小伍给他身上的恶臭熏得几欲昏去,心里想我这可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喊道:“我怀里有信,唤晴写给你的信!”忙把出门前唤晴写的书信塞到他手中。
沈疯子就借着任小伍燃起的蜡烛,看了那信,面色才是一缓。任小伍却捋着脖子说:“你***,你这老疯子差点就把我掐死了。这药你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吃就算了,我出去告诉唤晴一声,这老疯子装疯装上了瘾要赖在牢里面过下半辈子,说什么也不愿意出来了!”
沈疯子拱手道:“炼石适才无礼,小哥勿怪!”拔开那瓷瓶,一口气将药丸全倒入了口中。
任小伍一把掐灭了烛火,说:“好了,唤晴说,待你功力回复之时,我再给你弄一身衣裳混出大牢去。对了,唤晴还说有一件事甚为要紧,她叫你万万不可再喝陌生人送来的酒,据说那个什么软脉散的药力本来难以持久,毛病就出在那酒上!”
他说完就退了出去,过道里的气息也是发着一股霉味,但他还是觉得这味道已经很不错了,忍不住狠狠地吸了两口。
这时黑漆漆的过道里却飘过来一盏灯,忽忽悠悠地象一片鬼火!
任小伍睁大了眼睛才看清,又是那个穿着赤黄衣衫的白胖家伙,瞧他的服饰怎么也是锦衣卫中的六品官员。本来六品在京官里是小得不能再小的芝麻官,但在锦衣卫和东厂里的人就不同了,比如这镇抚司中官员入狱按照朝廷规定就该归于法司,但锦衣卫和东厂却可以任意提审,这白胖汉子就总是来这里看沈疯子,每次还总是捎上一坛子酒。
白胖子将灯插在窗栏杆上,恭恭敬敬地将酒放在沈疯子面前,低声说:“沈先生,小的又来孝敬您老来了!”那灯在窗上插得不稳,一晃一晃的,就映得他的胖脸忽明忽暗的,门外的任小伍偷偷地瞧在眼里,觉得特阴森。
沈疯子翻了个身,大肚子朝天仰在地上,对那人却理也不理。白胖子一点也不恼,身子俯得更低,似乎挺喜欢沈疯子那股恶臭,说:“沈先生,晚辈一番劝说终于使陆大人动了心!他老人家拍了板,只要您老说出曾淳的下落,就立即让您官复原职!”
沈疯子忽然呵了一声,却是打起了鼾,口水又长长地拖了下来。白胖子双眉一皱,声音却仍然是细细柔柔的:“也罢,既然沈先生还是坚不吐露实情,晚辈也决不相逼,”说着一掌拍开了那酒的泥封,牢狱里立时酒香四溢,“晚辈在此陪老先生喝上几杯,聊表寸心!”
他自怀中取出两个碗来,满满地将酒倒上了,沈疯子闻得酒声,立时睁开了眼,白胖子笑道:“这是陆大人为先生弄来的御酒神仙红,滋味大好,先生不可不尝!”沈疯子还是没搭理他,却已经端起了酒碗。
任小伍心里暗自着急:“这个沈疯子,刚才明明已经告诉了他,不可再饮人家送来的酒,怎么他又犯了酒瘾!”白胖子脸上的笑意更浓:“神仙红饮后飘飘如仙,先生一尝即知!”
沈疯子蓦然一扬手,那碗酒全向白胖子泼了过去。
白胖子身法却伶俐之极,霍然一伏身,竟然避开了大半,但二人相距太近,肩头、颈下还是给酒泼到一些。滋的一响,酒泼到地上就起了一阵白烟,那胖子的肩颈之上更是衣裂肉开,这酒内竟然蕴了剧毒之药。
“怎样,这滋味是不是飘飘欲仙?”沈疯子冷笑起来。
白胖子狞笑道:“刀圣的见识果然不凡,前几次酒中无毒便畅然就饮,这次一眼便看出了酒里面潺了点水!”说着双手一分,将一身锦袍扯了下来,“晚辈白不清受陆大人之命送沈先生上路的。”
沈疯子霍然挺直了身子,眼中寒芒如电,道:“笑阎罗白不清?怪不得前些日子老子就一直瞧你不顺眼,你不是青蚨帮破阵门中的使毒高手么,何时投了陆九霄?”白不清笑道:“本帮郑帮主与陆大人神交已久,这一次应陆大人之请出山,专门对付逆臣贼子!”沈炼石听得“郑帮主”三字,身子一阵颤抖,仰头怒笑道:“郑凌风,郑凌风,呵呵,好,好,我沈炼石若是不死,你如何甘心?”任小伍听了郑凌风这个名字,忽然间想起一连串可怕的传说,忍不住连着打了几个寒战。
白不清冷笑道:“实不相瞒,那个曾淳三日前已经落在了本帮手中,陆大人今日命在下最后试探你一次,先生既然还是死不改悔,白某只得格杀勿论!”笑声中他已经闪电般地出手,一手屈指如勾,戳向沈疯子额头神庭**,一手立掌如刀,直向咽喉切来。任小伍看他招式狠辣,几乎要叫出声来,岂知平时疯疯癫癫的沈疯子霍然一转,身如游龙,白不清这招立判生死的“弥勒点灯”竟然被他轻轻巧巧地避了开去。
白不清本以为沈疯子中了软脉散后功力全失,哪知自己一击必杀的“蛇鹊手”却被他轻易破去。他双目一寒,明白这老东西果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功夫剩下一两成,就不好对付,当下不敢丝毫怠慢,双掌展开,疾如狂风暴雨的猛攻过来。他这套蛇鹊手讲究左爪碎骨如鹊啄,右掌截脉如蛇噬,实为江湖上有数的阴狠武功。
沈疯子功力虽然尽失,身手却还敏捷,仗着见识高超,一时倒也还能支撑。他二人心中各有忌惮,均是不愿意让外人知道,出招时便全默不做声,只有沈疯子身上脚镣手铐不时发出一阵阵啷啷的锐响。
那盏灯被白不清的掌风震得摇摇晃晃的,苦斗的二人更是快如疾风般的疾转,看得任小伍眼也花了。他心中暗想:“这个白胖子怎么这么高的功夫,只怕比那苏暮楼还高上一些,而这老疯子也当真是身怀绝技,想不到内力全失还这么厉害,但愿唤晴给他的解药灵验,让他快快恢复功力宰了这白胖子。”
猛然间二人四掌粘在了一起,沈疯子身子一幌,连退数步,砰的一下撞在了背后的大墙上。白不清冷笑道:“沈老当真是武林泰斗,功夫全没了,还让晚辈这么费力,佩服佩服!”口中说佩服,手下却一招比一招狠。沈疯子受了他一掌,呼息不畅,再加上手脚上全带着长长的锁镣,就更加左支右绌。任小伍焦急万分,那盏灯越晃越快,牢里面一阵黑一阵亮,让人头晕眼花,沈疯子那有如牛喘的呼气声更是犹如鼓声一样,呼哧呼哧地全敲在他的心头上。
陡然间白不清一招“鹊抢巢”,双掌卷起一阵劲风,那灯焰凄惨的一幌便全熄了,牢内陡然漆黑一阵,便在此时,白不清的双掌又和沈疯子的双掌牢牢粘在了一起。“沈先生,”白不清胜券在握,却不急于催动内力,“您老这么高的功夫这么匆匆地走,岂不可惜,只要您老答应区区一件事,在下立时放您老一条生路!”
沈疯子怒道:“你***,连曾公子都已经落在了你们这些狗娘养的手中,你们还要什么?”“久闻沈老先生为天下两大神刀之一,观澜刀法和道家先天纳斗神功皆有神鬼莫测之功,”白不清的声音好整以暇,“晚辈恳请先生将观澜九势的刀决和纳斗神功相授,晚辈立时放您老出去。”
沈疯子喘息道:“纳斗神功深奥无比,观澜刀诀更非有天纵之姿不能习之,我便告诉你。。。。。。你也未必练得成!”白不清听他口气中大有商量之处,心下暗喜,道:“只要老先生肯悉心指点,晚辈料来不致让您老失望!”他见沈疯子沉默不语,便道:“只要老先生这时点一点头,晚辈立时就叩头拜师!”同时双手缓缓撤回内劲。
沈疯子双目闪动,忽然扬眉吐气,叫了一声:“好,我答应你!”白不清心中大喜,笑道:“多谢老先生,我。。。。。。”一句话未说完,忽觉背后一凉一热,一低头,却见胸前涌出一截亮亮的刀尖,在黑漆漆的牢内闪着诡异的光芒。
一阵剧痛烧遍了白不清的四肢百骸,他怪叫一声,向后猛踢了一脚,却踢了个空,他愤然转身,黑漆漆的却瞧不见什么东西。白不清如一只中箭的猛兽狂吼着向前一阵狂冲乱打,猛然间后背又是一凉,他啊的一声低嗥,终于缓缓倒了下去。
“点亮灯!”沈疯子在黑暗中喘息着。任小伍哆哆嗦嗦地点亮了灯,先一眼看见了白不清那张惨白的胖脸,特别是那双死鱼的一样的眼珠子还在死死盯着自己,任小伍胃里面一阵翻腾,忍不住张开嘴呕吐了起来。沈疯子皱眉道:“你***,刚才你砍了一刀之后,怎么不知道拔出刀来,让这厮折腾了这长时候!”适才正是任小伍趁着二人对掌之时擎着刀,偷偷摸进了屋来的,沈疯子见了之后便故意用言语套住白不清,让他心神不定的,任小伍就窜过去给了白不清一刀。

任小伍喃喃道:“不是,不是我砍的,我。。。。。。我可没杀人!”本来想说两句漂亮话,但一想到自己这一次终于无可辩驳地杀了人,而且被杀的还是锦衣卫大头领陆九霄派来的缇骑高手,他的胃口里就是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一句话没说完又狂吐了起来。
那把刀却是沈疯子拔出来的,他柱着刀坐在那里喘着气,说:“唤晴送来的解药我瞧半点用也不管,若是我能回复得两成内力,杀一个笑阎罗哪用得着这么费劲!喂,你吐够了没有,快将这白不清的衣服扒下来给我换上,趁着天黑赶快混出去,若是再迟得一时三刻,陆九霄又派高手前来,咱们定然和白不清一道去见阎罗啦!”任小伍一想不错,这时候事关自己的小命可半分延误不得,事到如今他任小伍也只有豁出去了。
好在是深夜,镇抚司的大牢里向来不准点灯火,白不清那抛在地上的赤黄锦衣虽然给毒酒弄得一团肮脏,但还不太显眼。沈疯子除下镣铐,换上了锦衣,再将自己那身囚衣给白不清套上去,让他反身向墙躺好了,就和任小伍摸着黑向外走。和任小伍一同当值的牢子睡得正香,两个人顺顺当当的就出了地字号大牢。
但两个人却没有一丝轻松,地字号牢外是三道铁门,其间又有数道往来巡查的锦衣卫。任小伍一心只盼着那些人偷懒全睡着了,但铁门外高愈数丈的围墙怎么办?
第一道铁门半掩着,任小伍过去支呀一声推开了,就听见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问:“谁?”任小伍壮着胆子骂道:“他***,里面闷死人,出来透口气,到狱门于老头那寻口酒喝!”门边上那锦衣卫微微睁了一下眼,见是任小伍,就又闭上了眼,口中喃喃道:“多讨些,分我一壶!”
任小伍暗自念了一声谢天谢地,他偷偷看身边的沈疯子,这家伙倒不怕,昂首挺胸走得倒极是镇定,任小伍的腿却有些软了。离二道门还远,黑黝黝的通道很长,似乎没有尽头,散发着一股熟悉的霉味,任小伍走在这阴森凄惨的大牢通道里,心里竟然有几分留恋这味道了,那股往日让自己恶心的霉味这时候倒象一只柔柔的手,款款地伸进了自己的心里,拉着自己不让自己走!
但任小伍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这茫茫不归路已经踏上了就没法子回头。
前面挂着一盏灯,鬼火似的闪着,那是二道门的几个狱卒聚在一起,偷着喝酒。任小伍忽然有些羡慕起他们来,他想起往日自己这时候也总是溜出来,跟他们混在一起喝酒闲聊。那时的日子过得悠闲自在,但从现在起自己就要彻底告别这种无忧无虑,等待自己的是无尽无休的天涯亡命和刀头舔血。任小伍想到这里心中就一阵抽搐,忍不住问自己,妈的,任小伍,你鬼迷了心窍了,为了唤晴那个小娇娘,这么做值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么做值不值,但不知怎地眼前忽然闪过曾大人那张血污纵横却依然谈笑自若的脸和唤晴秋水一样清澈的眸子,任小伍又隐隐觉得自己做得没错。
两个人悄无声息的穿过二道门,那最是粗大牢固的第一道铁门就在前面,却见沉重的铁门不知何时给打开了二尺宽的缝子,外面有数盏灯将铁门前空旷的一片地照得亮如白昼。竟是两拨人各自挑着几盏灯笼对峙着,瞧那打扮正是赤黄锦衣的缇骑和身着青衣白靴的东厂剑楼剑士。
却听一个青衣剑士道:“在下东厂范成,奉阎宗主之令,让我们速提那姓沈的来见,闲人不得拦阻!”几个锦衣缇骑背向任小伍,拦在铁门外,冷笑道:“风雷剑范成兄是剑楼十三名剑之首,名气大,口气也大,在范兄眼里,我们锦衣卫也成了闲人了?只是这沈炼石本就是我们锦衣卫的人,给陆大人暂时关押在此,若无陆大人的吩咐,旁人休想提审勘问!”
任小伍听了,心胆一寒,暗道:“他***,原来东厂和锦衣卫都要提审这个沈疯子,这时明火执仗的可怎么混出去?”正自犹豫不觉,沈炼石却在后面一推他,两个人竟闪身跨出了铁门之外。
那自称范成的紫衫剑士岁当中年,身材高大,一眼看到了狱卒打扮的任小伍,喝道:“那沈炼石关押在哪个牢房?速速带我去提!”好在这时的沈炼石一身缇骑打扮,又缩身在任小伍身后,那范成一时还没有留意。
对面的缇骑听范成说得声色俱厉,急忙跨上了一步,道:“范兄有所不知,陆大人对曾铣一案最是上心,此时正命白不清在里面勘问沈炼石,范兄若当真要提审沈炼石,还请阎宗主与陆大人知会一声,我们做下人的也好有个交待!”
便在此时,那姓范的剑士身后,闪出一个长身青年,也是青素衣,白皮靴,一身剑士打扮,喝道:“奉宗主之命提审要犯,胆敢阻拦者就是逆党一路,先拿下了。”这人声音清朗,说出话来斩钉截铁,有一股不同一般的冷峻。
几个缇骑微微一愣,那青年忽然双掌一吐,奇快无比地向缇骑攻了过来,缇骑们全没想到这东厂剑士竟会向自己动手,更兼这人手法如电,这几个武功寻常的缇骑便事先知道也决计躲不开,啪啪数响,三四个锦衣卫全给拍中了**道,软软倒在了地下。
风雷剑范成见这个剑士招式精奇,出手又快又准,也吃了一惊,不由问道:“你是谁?”那少年回身笑道:“这几个人口气轻狂,我教训教训他们!”虽然脸上现出一丝笑纹,但说出的话来却依然一字字的冷硬无比,殊无半分笑意。任小伍瞧见这人身材颀长,生着一张微黄的长脸,这样的一张长脸,偏偏下巴还微微向上翘起,就透出有几分执拗的质朴来。脸上的那对眼睛不大,却是精芒闪烁,有如利剑。任小伍看着他的脸听着他的话,不知怎地忽然觉出了这人体内蕴着的一股子睥睨天下的傲气。
范成见这人虽然是剑楼剑士打扮,瞧模样却不认得,心下疑惑更甚,问道:“我瞧老弟眼生得紧,几时入的剑楼,档头是谁?”
那青年沉声道:“阎宗主有密令,让小弟。。。。。。”说到这里忽然压低了声音,几个剑士全凑过了凝神细听,哪知青年蓦然腕子一抖,一匹剑光有如狂风扫林,直向这几个剑士卷了过去。只听得哎呀哎唷几声叫,除了范成之外的五名剑士未及拔剑便全给他砍翻在地。
范成怪啸了一声,身子一纵,斜斜退开,左肩上现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那青年哼了一声:“风雷剑果然不愧是十三名剑之首!”口中说话,手下丝毫不缓,刷刷刷连环三剑分砍范成的咽喉、眉心和心口。
范成手中长剑挥舞,堪堪挡开,只觉这三剑一剑快似一剑,当真有如骤雨惊雷,刹那间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本来剑快招疾,才得了“风雷剑”这个绰号,但这时交手三招,竟然无暇还击,这长脸青年剑法不但迅疾,更有一股说不出的飘逸俊朗的韵味。
任小伍却看得心花怒放,暗想:“唤晴说过要派人前来接应,这人来得果然正是时候,而且功夫还高得不得了!”眼见这青年剑气如虹,逼得范成纵高伏低,手忙脚乱,不由暗自叫好,只盼他快些一剑杀了范成。站在任小伍身后的沈炼石却哼了一声,高声喝道:“使剑还是不顺手,出刀吧!”
那青年叫了一声:“是!你接我这招‘龙门急浪’!”这人说话好似决不愿多说一个字,“是”这字似是对沈炼石说的,后一句却是冲范成去的。而他说话斩钉截铁,手上招法更是迅若闪电,他说第一个字时,已倏地一剑将范成逼退了半步,一反手已经从背后拔出一把刀来,话音未落,身形斜飞,连环三刀如水银泻地一般劈了过来。范成见他换剑为刀,在攻势上竟然没有丝毫停顿,而刀势之高古清奇更是生平罕见,猛然间想起一事,不由心胆俱寒,叫道:“兰陵公子刀,十步杀一人,你是刀圣弟子夏星寒!”
一句话未说完,忽然嘶声大叫,右臂上着了一刀,鲜血淋漓,长剑险些落地,范成怪叫了一声,回身便走,几个起落,便窜出了大门。
那青年回过身来,向目瞪口呆地众狱卒叫道:“范成勾结反贼要砸牢反狱!我奉宗主之命前来擒拿反叛。”镇抚司的狱卒都是锦衣卫中不入流的小人物,每日里见剑楼和缇骑明争暗斗也习以为常了,这时见剑士先打翻了数名缇骑,又砍翻了其余的几个剑士,便全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便在这时,却听得蹄声隐隐,似是有无数快马向镇抚司大狱的门前奔来。
青年却一回身,拉着沈炼石和任小伍转身便跑,任小伍见他不出大门,却折向往西跑,心中不禁大是疑惑,这镇抚司除了这一扇大门,四周都是高愈数丈的围墙呀!
但这人身法好快,携着两个人还是步履如飞,几个起落己经到了西面的高墙前。墙上竟然垂下来两条粗大的绳索,那青年向任小伍一点头,叫道:“上去!”先自背起沈炼石援绳而上,任小伍知道外面定然还有人接应,大喜之下抓过来那条绳子便向上爬。
那青年的身法当真是迅若飞猿,背着一个人还比任小伍快上许多,几个起落,已经离墙头还有半丈之遥。
便在此时,忽听一声弓鸣,一支羽箭呼啸着向他射了过来,青年背上的沈炼石眼疾手快,反手一把便抄在了手中。但觉那箭劲急无比,攥在手里依然狠命地往里钻,沈炼石刚骂得一声“你***”,那箭竟然从他手中窜了起来,噗的一声,擦着他的肩头飞了出去,在他肩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跟着嗖嗖嗖又是连珠三箭,劲急无比地射了过来,放箭之人显是高手,羽箭划空疾来,竟带着鹤唳猿啼一般的呜呜之声。
青年知道沈炼石内功未复,急忙回身挥刀招架,黑夜之中刀箭相击,竟然迸出了三颗艳丽的火花,足见这三箭势道之猛。
射箭的人显然早料得这几箭射不到他,却嗖的一箭射断了那根长绳。长绳一断,青年和沈炼石就向下坠去。
那青年忽然一声长啸,左掌在墙上一拍,竟然直掠而起,背负着沈炼石疾跃了半丈多高,翻过了那道高墙,却听身后一个清朗的声音叫道:“好刀法,好轻功!”
任小伍这时也已战战兢兢地爬到了墙头,墙下面黑乎乎的,有几人正向自己着手。一个声音叫道:“快跳下来!”正是唤晴的声音。任小伍心中一喜,但又觉那高墙太高了,犹犹豫豫地不敢向下跳。便在这时,就听墙内有人喊:“金大人,这边还有一个小子!”声音未必,几支羽箭已经连珠价射了过来。
他知道自己非跳不可了,把心一横,跳吧,哪怕外面是刀山火海也得跳下去了!
一翻身,任小伍狼狈不堪地跃了下去,几乎在同时,几支箭擦着耳朵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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