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圈渐行上升他站在那里丝毫不见动弹，整个房间映在黑色玻璃窗之上从此角度看去无比晦涩昏暗。他走到落地窗前把脸贴上去，外面有红色蓝色和白色的灯光交替闪耀。他可以想象得到人群来来往往谈笑风生，就如同他的每一个忙碌夜晚。廉价的承诺虚伪的赞赏假笑既得利益签订合同握手饭局只配在黑暗之中出现的女人凡此种种不胜枚举。只是在看到林凌的时候，看到她那一双深不见底的大眼睛的时候，他就会慌张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好在在此之前林凌从来不看他，他也就乐得减少对峙。
第一次正面看见林凌，她还是个学生，被李木齐带着打开门走进来。长长的头发全部整齐的梳了马尾辫子。灰蓝色复古绸缎连衣裙。泡泡袖。小圆领。她浑身上下散发着某种淡淡的光泽。只是眼睛是深不见底的看着徐峰。嘴唇紧闭，严肃而郁郁寡欢的站在墙边。
她露在外面的小腿纤细笔直，房间里渗进来的阳光让它显得更加白晰。当他走过去的时候那眼睛里终于出现了明显的恐惧。这让徐峰终于欣喜的明白，他有能力控制这个故作老成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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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地笑着靠在玻璃上抽烟。当然最后他该做的全都对她做了，这样她眼睛里的陌生与强硬可能会打些折扣。最后他理所当然地认为用钱就能让林凌完全折服，由此他就能完全控制。只是她的脸看起来还是如同大理石板平平板板，这甚至让他自己有些羞愧之感。最后竟然还可笑的追出去。
他好像无法如同想象般将林凌变成家里的一个精美画框。她该是怎么样还是怎么样。那如同漆黑深夜的眼睛从未放松对他的戒备。只要一见到他她的表情立刻变为一颗万年矗立不变的松树。到最后他甚至自己都已习惯，现在的林凌反而让他无法适应。
他把烟熄了走进卧室。不过也没什么最后一次在一块儿了她肯定也不想在那么紧绷绷的了从此以后互不相见这就是她的打算我知道她打算以这种脸来让我记住她呵呵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我能不明白吗我能不明白吗我能不明还有谁能明白啊。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林凌熟睡的脸。这时候她的眼睛终于闭上了，只有经过精心修饰的浓密睫毛轻轻颤动。她的脸看起来成熟妩媚，但是徐峰记忆中的还是穿着泡泡袖连衣裙的女孩。她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睛。
他躺下来睡在林凌身边轻轻抱住她。在黑暗之中他与那双已不存在的眼睛默默对视。每时每刻他都害怕林凌会突然醒来，但是她没有。他以自己三十四岁的心脏仔细端详完全陌生的缓慢呼吸，那小巧的嘴唇间或一颤仿佛在说些什么但又完全没有声音。他凑过去用嘴唇轻轻蹭着她静止的妆容。此时此刻她就是一尊完美雕像，供他随意玩耍。他轻轻地笑着，这样又何尝不好呢。
他把被子拉过来盖好轻轻用手拨开林凌盖在脸边的碎头发。他不知道林凌是否也曾在黑暗中这样看着自己。他不知道林凌对自己到底是爱是恨。他从开始到现在都处于被掌控的位置，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从来都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转过脸去轻轻的闭上眼睛。疲劳兜头袭来。他烦躁的转了个身皱了皱眉。由此他很快便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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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他醒来的时候林凌不在身边。他听见她拖沓的脚步声回旋在客厅与厨房之间。这么看来她确实想做上几天称职的好太太。他不自觉地轻轻笑着，以那样的一双眼睛？
他坐起来掀开被子走下铜花铁床，他说你叮叮哐哐的干什么呢？一大早的不让人好好睡觉。
林凌细碎的脚步声快速传进卧室，她走进来手里还拿着锅铲，她说再嚷嚷小心我敲你。你今天不去公司呀？也该起来了。快点起来洗脸看你那衰样子！
徐峰愣愣的看着她，她说完很帅的一挥锅铲又出去了。徐峰还呆在那里半天缓不过来。窗外的鸽子们呼呼的成群飞着，阳光已经非常明亮。
他摇摇头起来走进浴室，这么一看确实起晚了。林凌还哼着什么他不知道的旋律，这好像让他无因地感到心情放松。他恍惚的拿起牙刷，阳光似乎能通过镜子反射进他的皮肤。
林凌忙了半天也只会做煎蛋，这么一看她还是毫无长进。不过看起来颜色不错。他坐在红木餐椅上看着林凌在门厅那里走来走去。
他看看她的小红心睡衣说你还要干嘛，坐下吃饭。
林凌说你管我吃你的。说着她又走进另一个卧室不知道在干什么。徐峰没有再喊她，自己先动手吃早餐。
直到他吃完林凌还是没出来，他等不及走进去竟然看见林凌在帮他熨衬衣和裤线。他一时有些呆住，林凌有些乱的头发和小红心图案的睡衣领子，她低下脑袋全神贯注的盯着熨斗。
技术的确不怎么样。他站在那里看好戏似的摇摇头。林凌察觉到之后抬头看看他，随即把熨斗一撂，昂首快步走过他身边去餐桌旁坐下。
他笑着摇摇头，走过去拿起熨斗自己熟练的把裤线熨直。还是个孩子，没长大的孩子。以前她的种种样子只不过是强装罢了。现在总算是水落石出。但又能怎么样呢。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阳光照射着他蓝色条纹的睡衣背部。他慢慢的由左向右移动着手指，熨斗的水汽有些好像在逐渐上升。他随即想起画框之中一只精美的小鸟，一只白色的鸽子，一双美丽的小鹿似的黑眼睛。蓝灰色绸缎连衣裙。深深漆黑之中的悲哀与强硬。
他的脑海里一一浮现的这些事物，它要用力去忘记。因为不这样做它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一切都会如往常一样平静，只要把这场戏演完。只要它一落幕。只要它一落幕。
永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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