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疆第二日醒来时早已日上三竿，蔡府的下人早就替他打好了洗脸水，等他洗漱完毕，一碗热呼呼的小米粥，四小碟精致的小菜外加一盘热腾腾的馒头已经放在了桌面上。宋疆也不客气，边吃边问道：“你家大人起来了么？”
专门伺候宋疆的丫鬟捂嘴笑道：“我家大人每天都是鸡叫头遍即起，从来没有睡到这么晚过。”
宋疆脸一红，不好意思道：“这么说蔡大人昨晚饮酒并没有过量了？”
小丫鬟点点头轻笑道：“那是当然，我家夫人家法森严，大人怎敢轻易破戒。”
“哦？早都耳闻蔡大人染有房魏之疾（注：唐贞观名臣房玄龄、魏征皆有惧内之疾），不想这竟是真的。想来大人定是对夫人又敬又爱，因爱生惧了！”
“谁说不是呢！”小丫鬟掩着小嘴，在一边偷偷笑个不住，想是想起了以往蔡卞受罚时狼狈的情景。
“死丫头又在这里嚼舌，想是你也皮子紧了，想要人替你松一松不是？”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甜美的娇叱，小丫头一下子像变了一个人，双唇紧闭，两眼紧盯着脚尖，一时连大气也不敢出。紧接着，房门开处一个大一些的丫鬟挑开帘子，一个中年美妇款款走了进来。
大丫环放下帘子，在中年美妇身后冷冷对小丫头道：“一天就知道嬉耍淘气，眼里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还不收拾了下去，瓷在那里做什么？”宋疆却看见她的眼里满是笑意，想来府里下人们早拿这事玩笑惯了，早已不以为意。
小丫头急忙应声“是！”收拾了宋疆吃罢的碗筷，随着那大丫环出去。宋疆再傻，此时也猜到进来的是什么人，急忙侧身行礼道：“草民见过蔡夫人！”
“什么草民不草民的，我又不是官，宋公子何必这么客气。倒是小丫头口出无状，惹您笑话了，快请上座。”王雰说完抿嘴一笑，差点把宋疆的魂儿给勾了去。宋疆实在想不出用什么样的语言才能形容面前这个女人的一笑。这一笑里包含的东西太多太多，凡是笑容里能体现的感情都能在这一笑里找到。
说实话，王雰长的并不很惊才绝艳，她额头略宽，嘴唇略厚，眼睛也不是很大。但是这一笑，却让她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绝代俏佳人，而且是俏佳人里的人上人。饶是宋疆前一世见过荡妇，熟女萝莉无数，此时也必须在心里连喊了三遍“我忍！我忍！我忍忍忍！”才把自己的情绪控制下来。
“哪里哪里，夫人驭下宽严有度，治家严谨有古人之风，宋某一向佩服的。”宋疆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复如常，心中思量，她来干什么？
王雰看了宋疆一眼，似是知道宋疆心中所想，笑道：“公子之才我已深知。既然公子身负报国之志，就该谋个出身，以报君恩。终日流连于坊间市井，混迹于田间江湖，岂不可惜？”
“也没什么可惜的，现在早已过了‘英雄不问出处’的时节，我宋疆一个做了十几年和尚却连一张小小的度牒都没有的人，朝中又无人，想谋个出身谈何容易。我自幼所学虽杂，却偏偏佛门中难学儒学要义，依靠科举是不成的了，也只好做个小小乡绅，混沌度日。”宋疆心中还把不定王雰的来意，便嘴上推脱着，留了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思。
“这有何难，实不相瞒，我父即为当朝宰相，现主持变法手下正是用人之时，公子的推介信我已写好，公子若有意，当下便可携家书前往东京，我父必委以重任。他日公子功成名就之际，还愁什么家世不显么？”王雰竟是毫无转折，一番替父招揽的话直接抛将出来，风骨硬挺得比男人还男人，宋疆暗暗叹惜，他老王家难道都是如此做派？如此女人，也怨不得蔡卞有惧内之疾了……
“多谢夫人美意，只是宋疆觉得如此甚是不妥。我宋疆年轻识浅，即便微有小才，一朝轻以裙带悻进，必至介甫公官声有损。”
王雰急道：“那些跳梁小人，理他作甚。只要为了社稷，有利于天下，爹爹岂会介怀。”
“三人成虎，不可不防！况且一旦成为众矢之的，必然处处掣肘，难有做为。而且我认为如今风气已坏，朝中大员多数只知辩论清议，却无人顾及地方实情，留在朝中实不如像蔡大人这般留在地方为一方州牧，还可造福于一片苍生。”一句话，我想实业救国！
宋疆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有机会能够直接进入国家中枢，救国的计划实施起来当然会更快，但是现在绝对不是一个好机会。王安石的熙宁变法现在风雨飘摇，朝中已经明显分化成了变法派和保守派整日在朝堂相互攻讦，而且保守派的势力已越来越强，现在连神宗皇帝都对开始怀疑变法，王安石即将面临二次罢相的局面。宋疆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去倒王安石的热锅灶，弄不好会一辈子难以翻身。
王雰哪里知道宋疆心里是这么个龌龊心思，还以为宋疆性情耿介，心系百姓，不肯曲于权贵，一心要为国为民做些事业，到暗暗为自己只为自己父亲着想脸红，心中对他更加看重，轻言道：“公子果真国士，到是我唐突了。既然如此，公子即可在我济州大展拳脚，造福一方黎庶。若有用到我夫妻的地方，我二人定然一力相助。”
“那我就替百姓谢谢夫人了。”宋疆心里那个高兴，这下我有了这对保护伞，很可以在济州做些事了。
这时候刚才那个大丫环推门进来，轻声道：“夫人，老爷差人来请宋公子，说是各县县令和乡绅都已在签押房相候，请宋公子过去商议抗旱事项。”
“衙役呢？”
“就在门外等候。”
王雰轻轻一笑站起来，“公事要紧，公子这就去吧！若要见我，可以叫虹儿通传。虹儿是后院总管丫鬟，你只需告诉府中的下人，大家都能找到她。”
宋疆答应一声，出门跟着门外的衙役去了。却不知道身后的两个女人定定的注视着自己的背影看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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