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瘫了,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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燥热的太阳象发了狂的狗一般,撕咬着大地,大马路象烧得通红的炮烙,人们象玩偶一般,匆匆走来匆匆走去,仿佛能听到他们心底正撕心裂肺的尖叫,甚至还能闻到一阵阵人肉烤焦的糊味;可是也听到了如魔鬼般的笑声,原来天在笑,地在笑,他们以此为乐,露着狰狞的獠牙,等着烤熟的人肉送到跟前!
大马路凭借天时,地利,高傲地昂着胸,可是面对一辆辆腆着肚子的车,它突然变得乖巧起来,现出谄媚的笑脸迎接它们!就是天地,也悄悄藏起了獠牙!
“缺腐天,怎么这么热!”我大叫。现在是下午放学的时间天还这么热,“啊!华哥,”我尖叫,我眼睁睁的看着我可怜的鞋子熔成一瘫,象个可怜的脑瘫儿。我心疼极了,冲大哥华叫,“我的凉鞋变形了!”我希望我的大哥能想出办法拯救它,大哥的点子最多,人称孙悟空。
大哥跑过来,看见我的鞋子熔成那样,大笑起来。
我很生气,“大哥,你的鞋子不是也变了!”大哥的鞋子更加变形的厉害,他却没发现。
大哥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鞋子确实也变了形,他搔搔耳朵,一转眼珠子说:“那我们拎在手里吧!”他说着脱了鞋,那脚黑的象碳,“哎哦!好烫!”他双脚互擦了擦。很快适应了这样的火烫。
我不情愿极了,我知道光脚是不礼貌的,可是我怕我的鞋子给熔了,那以后上学就得光脚了。我再三想了想还是拎手里好.“好烫!”我的脚象踩进了火盆,锥心的疼,不由的乱跳起来。但是一会儿,我就适应了.别看我才10岁,才读一年级,估计你会的东西我都会,你不会的我也会,你插过秧吗?六月天,割过稻吗?我是常常割的,也不觉得怎么热,我的适应性可强了。
“乖乖,你不热吗?”我看见弟弟乖乖,头顶着个大书包,很安静的走在一边,活象个非洲难民,根本不象是我的弟弟;妈妈说是怀他的时候,吃了爸爸从城里带来的一种叫黑米的米,吃了以后,妈妈时常感到肚子痛,后来生出的他,就比黑米还要乌黑。妈妈还以为他得了病,所以求神灵保佑,要他身体乖乖的,以后他的名字就叫乖乖。我叫婷婷,大哥叫华。妈妈出去的时候总是要说一句,“乖乖婷华,在家写作业啊!”她发音不准,我们只当她说:“乖乖听话,在家写作业!”于是我和哥哥总是溜出去玩。
“不会。”他顶着个包,昂着头快速的走.他总是不爱多说话,一天说不了三句,基本上是个哑巴,我就在背后叫他哑巴。别看他是哑巴,可厉害了,我会的,他都会,尽管他比我小了一岁;他的成绩是一流的,我们三都在一个班,他总是第一,估计是那米的作用;而我总是垫底,我真希望妈妈怀我的时候也吃那米,那就好了。
哥哥看弟弟那样顶着,也学样,“书包挺重哦!”他蹦到我的眼前,“婷婷,怎么样?怎么样?”他象个兴奋的小丑,扭着细弱的腰,哥哥只比我大一秒钟,我们是龙凤胎,所以我们很和得来。弟弟只在旁边安静的走,象个移动的围栅栏的柱子,一声不吭,只走自己的路。
我和哥哥可玩得热闹了。“哥,车!”哥早看见了,闪在了一边。
于是那车,象埃蒙斯的手气枪,离奇的冲象我的弟弟,我的弟弟被带倒了。我吓蒙了,一秒后,我大骂“你妈的逼,要你撞我的弟弟大?”{方言}那车里探出个小泥头,那头小的就象我捏的小泥巴。他伸出两个指头,做了个胜利的姿势。我气,“你妈的逼!”我知道骂人不文明,不道德,老师会骂我是个顽皮的人,屡叫不改,可是他妈的逼的,是他逼的!他活该被骂,他怎么就可以不讲文明?他的老师没教?还是人没眼睛?他喝酒了吗?为什么见到人还不减速?你妈的逼为什么就是我让你?
“没爷娘教的!”我边大骂边跑向弟弟,弟弟的右手出了很多血,我都吓死了,弟弟也吓呆,还是哥哥正定,他在自己的衣服上撕了块布,他的衣服象是从墓里挖出来的,破破烂烂,一撕就开,当然我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是我保护得好,总算还可以穿几年。
“快点,我们回家!”哥哥背起弟弟,快速的跑。
“等、、、、、、等下我!”我跑回去捡弟弟的书包,可是还没拿起来,书便散了一地,书包本来就不好,这么一摔就成了一块瘫了的布,象个脑瘫儿的脑袋,那么不经折腾。
太阳终于也累了,她很留情的留下一道道余辉。哥哥背着弟弟拼命的跑,我扶在弟弟的后面。“哥,不要紧!”弟弟终于说话了。
“吓死我了,见你不说话、、、、、、”弟弟气喘吁吁,“还以为你弄到了脑袋!、、、、、、还是快点回家跟妈妈说一下,看要去看医生不?”
“乖乖,你痛吧?”我都要急哭了,怎么当姐姐哥哥的,弟弟也保护不好!我埋怨自己。
这是一条刚修好的路,据说是一个有权有势的人提议的。于是这条路就修成了。在这条路上,车都开的象飞碟一样快,这路上行人少,大多数人都忙家的农活,哪还有这工夫溜达这路,这路的那头,倒是经常有漂亮的姑娘牵狗出来溜达。常听人说路的那端很漂亮,有洋房,里面住了二奶。我想一户人家养了两头奶牛,难怪车子跑那么快,都贪喝牛奶去了!
我们三到了家。“妈妈,妈妈!爸爸,爸爸!快来!”哥哥满世界的叫妈妈爸爸,可是妈妈爸爸一般是不在家的。于是哥哥只能对我说:“你在家,我去叫妈妈来!”
哥哥象泥人一样,脸上全是泥巴,大汗淋淋,他一扒脸上的汗,一溜烟的不见了,象池塘的小黄鳝,一下子就滑走了。
一会儿,我就看见妈妈,哥哥拼命的跑在后头,妈妈跑得急,感觉踉踉跄跄的。哥哥不时的去扶她。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妈妈在门外就大问。
我已经帮弟弟擦掉了血,他长长的伤口也凝结起来了。妈妈看见弟弟长长的伤口,急得抱着弟弟又哭又骂“你短命鬼,要你不看路乱走!”

突然妈妈顺手抽了根细梢子,狠狠的抽弟弟几下,“妈妈!呜呜、、、、、、!”我和哥哥都被妈妈吓哭了。
妈妈回过头,反手,梢子抽在了我和哥哥的身上。“妈——!妈——!妈——!”梢子象烫红了的铁块,打在身上,就象一排生了锈的针扎进抽出再扎进,象拉锯一般,我疼的撕破了嗓子的大叫求饶。可是梢子一刻也不停,打完我打哥哥打完哥哥打我。
“妈——妈妈、、、、、、!”哥哥尖声的叫,他已经没有力气叫了,断断续续,他瘫在地上,手紧紧的抓住那根抽来的梢子。
“你知不知道错?要你照顾弟弟,你就是这样看的?下次还敢不敢?”妈妈也是哭着吼。
“妈——妈、、、、、、,不敢了,不敢!”哥哥死死抓住那个梢子。
“妈,妈——”弟弟看见哥哥被打,厉声吼叫。和哥哥一同抓住那根细细的梢子。
“你放手,放手!”妈妈吼。
哥哥盯着她看、、、、、、手松了开,弟弟也看出妈妈很生气,看了看哥哥。手渐渐松开。于是梢子抽出他们的手,落在了我身上,“妈,妈,妈,妈——”哥哥突然扑到妈妈的脚下,死死抱住她的脚,于是稍子又抽了回去。
“你们一个不象哥哥,一个不象姐姐!你们自己说,要不要打?”妈妈打累了,停了下来。
“呜呜、、、、、、要、、、、、、”我支吾不清,我知道这次真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对,没有照顾好弟弟。
“下次,还敢在马路上乱闯不?”
“不敢!”我和哥哥同声回答、、、、、、
第二天,听说教育局来抽查,于是,我们都考试,弟弟因为手伤,写不了字。所以他没参加,于是班上的总体分,差!又没有最高分。
老师很生气,冲弟弟大叫“你早不撞车,晚不出撞车!节骨眼上去撞车,你可真行啊!”
我和哥哥都气不过,“老师,不是他撞车,是车撞他,你怎么学的语文?还是不是中国人?”我想到我的语文总不及格,语文老师就常常这样说:“你怎么学的语文?每次都不及格,你还是不是中国人?”我不知道,老师说的“中国人”是长什么样的?我当然不知道我是不是“中国人”!
我只看到老师的脸一阵乌黑,比弟弟的脸黑多了。“你给我滚!你爹娘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说的话?”老师指着我骂。
弟弟拽了拽我,我嘟着嘴巴,我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生气,我低下了头!“老师,我们错了。”弟弟说。
我感到莫名其妙,我们哪里错了?哥哥走到我和弟弟的面前,“老师,我和我的妹妹有错,我的弟弟没有错,我在这里向老师道歉,老师向我的弟弟道歉!”哥哥很老道的说。
我惊愕的看着哥哥,哥哥此刻成了我眼里的英雄!老师也错愕的看着哥哥,抿抿嘴巴,走出了教室、、、、、、
后来,非常奇怪的是,我们被叫到操场练习行什么礼,老师对我们说:“为了减少车祸,更为了你们养成讲文明,树新风的良好情操!我们开始练习行少先队队礼,争做先锋队队员。看见过来过往的车要行礼。”老师边说,边行了个礼。
我们很好奇,开始很兴奋。但是渐渐的厌倦了,因为每天都要三次,每次都要在太阳底下举着手爆晒一个小时,活象吓鸟的稻草人,我们都筋疲力尽。
可是我们谁也不敢动,老师说了:“谁动,全班继续罚站一小时。”我再也不敢动了。
老师在树底下大骂:“死天气!”我们连眼睛珠子也不敢瞎转,怕他说:“看什么看?小心把眼睛珠子挖下来!”
我们就是这样学会了这种礼.于是第一次,心情澎湃的走到马路上,故意跑到行驶的车边去行了个标准的少先队队礼,开始很好玩,他们会微微的对我笑,我觉得无比的高兴。
可是一次,我们三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辆轿车朝我们飞来,我一眼就认出了那车就是撞我弟弟的,“就是它,就是它!”我想去拦,我哥哥拽住了我。这时车猛的刹住.
“你们脑瘫啊?找死是不是?老师没教你们干什么?”一头象我家水牛一样大的脑袋伸了出来,又象猪,他的耳朵通红的发黑,脖子也是,脸也是红得发黑,显然他喝酒了.他怒吼。
弟弟立刻行了个标准的礼,哥哥象被感化一样也行了,我呢,极不情愿的低着头也行了。老师说,不管怎么样都要讲文明。要做文明人,我当然不知道什么叫文明?我低着头,一眼看见蛇窜过马路跑到对面的田间去了。我们已经很习惯了,所以我们三个都没反映。
倒是伸出来的另一个小泥头尖叫:“爸爸,蛇,毒蛇!”他的头小得象个小尖鼠,白吃了奶牛产的奶!
“那才不是毒蛇呢!”我认识那小灰蛇,它是没有毒的!
"你脑瘫啊!那是绳子!"那人喝多了,完全不把蛇放眼里.看来脑瘫的人是他!
于是,那车腆着大肚子,小尖鼠撅撅嘴,看见窗外的三人象个笨蛋一样举着手.他又伸出两个手指,无比优越.车"刷"的一声消失了.无比优越的消失了.这种优越感恐怕不是我们三,能想象到的。而我们心里的委屈,黏糊黏糊,象是狗爬到桌上打翻了一碗芝麻糊,我们这边心疼芝麻糊,那边还要挨妈妈的骂。总之,我们三委屈,却不能说明原因,妈妈是高高在上的,而喝芝麻糊的人只有我们三。
第二天,老师走进教室,气色很好又很坏,声音很重又很柔,她说:“你们一定要坚持行礼,这是局长的最后话!”她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开始上课。
我当然不知道她的意思。后来我们就再也没看到那辆轿车了。
听说那是局长的车,那天出了车祸,他住进医院,脑瘫了。
阳光似乎变得柔和起来,学校现在也不提这礼,我们也渐渐忘了这事!只是走好自己的路,骂人等的不文明行为,被逼的时候也照样要骂!
长大了,现在想想,那个礼,真象一场噩梦!我时时梦见这么一辆轿车,车的前面挂了绳子一样的蛇!我从梦里醒来,真希望不要再让噩梦从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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