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浓于水之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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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
“不要紧!”啼花顺手摸过把扫帚当拐杖支撑在肋下,屋里来回蹦达了几圈: “公孙先生,我担心柳姐姐!她被关太久了——还有小虎子——”
“包大人倒是想把小虎子单独安排住在客房的,但他离不开他娘——”公孙策有点啼笑皆非:“好,就让你去看看他们。不过我得找人扶着你——你先把扫帚丢掉吧!”她这德行出门,搞不好有人会说他庸医,把患者脑袋也治坏了。
公孙策出去,不一会叫进一位侍卫。这侍卫啼花再熟不过了,就是那下巴不幸掉了几回的人。他经常来找公孙策看下巴,连公孙策有事也第一个麻烦他了。
“金光,你陪啼花姑娘去趟大牢。”
“是——”金光下意识摸摸下巴,笑嘻嘻瞧仍然扫帚没离手的啼花。
公孙策顺手赏他脑门一个爆栗:“还笑?!当心以后你一辈子都豁着嘴了!——啼花姑娘行动不便,你要小心搀住啊!”
金光这才明白某人为什么苦苦挂在脏兮兮的扫帚上,连忙敛笑上前:“啼花姑娘,我扶你——”
“有劳金光大哥了——”啼花声音柔得象刚吞了一碗蜜。
“哪里哪里——”
金光有些局促,心想这姑娘还是相当温柔知礼的嘛,为啥展大人看到她象老鼠见了猫?他却不晓得,随口掂来的马屁,对某人来说比吃小白菜还容易,反正又不损自身毫毛。
“啼花姑娘,你好象伤得很重?”没走两步,金光察觉手臂的重量增添不少,没留意某人正舒服省力地闭上眼睛,关心地问:“要不要紧?”
“没事儿,公孙先生说,过两天就能下床了。”
“过两天才能下床,你现在就——”
“我担心柳姐姐啊——”
“你们真是姐妹情深——”
感动的某某人,压根不见啼花阴沉的眼,正死盯住前方谭丹的背影:“走快点!”
“等等啼花姑娘——方向错了,该走这边,那边是男牢!”
啼花蓦然住脚,哎呀一声,蹲了下来。慌得金光围她团团转:“怎么了啼花姑娘?伤口裂开了吗?”
“是呀——这里——痛!好痛!金光大哥,求你快回去找公孙先生拿止血药——”啼花小脸皱成哭脸,那副忍泪含悲的模样,足可用楚楚可怜来形容。金光热血直冲脑门,不假思索道:“好——我马上去,你就这里等我啊——“
目送金光火烧**般冲跑,啼花咧咧嘴,从地下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走进了男牢大门。没走数步,迎面碰上王朝,王朝惊讶道:“啼花姑娘,你伤那么重,怎么就下床了?还跑到这里来——”
“公孙先生答应我,让我见见柳姐姐——”
“这边是男牢,你方向搞错了,我带你去柳大嫂那边吧。”
自认热心肠的王朝,被啼花欲哭无泪地在肚子里诅咒了百十遍。柳大嫂好好蹲在大牢,面壁思过她多管闲事的错,有什么看头?倒是孔京武,她相当放心不下——谭丹明显是个深有城府的冷血家伙,他既不打算认祖归宗,单独会一个被认为是疯癫老叫化的人,他能有什么好事吗?
可这些她都说不出口,她既怕谭丹报复,也怕被包公追究唆使孔京武翻案诬告的罪。什么时候开封府的每个人,都与她有了奇异的默契,感情,在这个冰冷孤独的世界,她压根不愿失去这份信任。

百无聊赖地抱着柳大嫂和小虎子,勉强应和着他们哭哭啼啼,啼花忽然有些悲哀。眼前几乎可说是共患难的好姐妹,然而,她们根本就互不理解。
“姐姐,看到你们没事就好了——”啼花决定尽快结束眼前的悲欢离合戏,不是她冷血,实在是担心孔大叔那边。她啼花曾拍胸脯打包票要帮人家骨肉相认,皆大欢喜,若半途被谭丹那家伙破坏掉,岂不显得自己言而无信?!她可以千伶百变,嘻怒人生,但承诺过的事,哪怕是错,也要做到。
“是啊——”柳大嫂误会的完全是另件事,担忧地轻抚着啼花的脚:“妹妹,你赶快回去养伤!姐姐在这里,真的很好——只要知道自己是在开封府,包大人处,姐姐就安心得很。妹妹你快回去吧——”
“阿姨,要再来看我们哦——”小虎子依依不舍地牵着啼花衣角。
“好——小虎子,要乖乖地,多照顾你娘哦!”啼花摸摸小虎子的脑袋,迫不及待跨出牢门。王朝为了不避免打搅她们姐妹相会,早逼开了,正中啼花下怀,顾不得脚痛,一蹦一跳折向男牢。
没人带路,不知道孔京武被关在哪,也不能惊动狱卒,啼花只得一间间地寻。里面不是半死不活的邋遢鬼,就是一见女人就亢奋异常扑到铁栅栏伸脏爪子想扯住啼花裙角的疯子,啼花带着又惊又怒的心情前行。
终于停在通道快尽头的地方,她听到一间房传出了谭丹的声音。啼花压抑住激动,蹑手蹑足把耳朵贴上门去偷听。
孔京武的声音颤抖,满含悲痛,象是在哭:“丹儿——不管怎么说——我们确实是血肉相系的亲人啊——直到现在——你也不肯认吗——”
“住口!”谭丹冷冰冰地:“我刚才话已经说得够多了——不想我恨你的话,就好好考虑下我方才的提议吧!父亲养我,育我,十八年,含辛茹苦——为了让我这个不是他亲生骨肉的儿子有口饭吃,他可以啃树皮烂叶,而将省下的口粮给我——为了不让我受人欺凌,家母过世——他可以整整十六年不碰女人!为了我将来有个好前程,他甚至违背自己意愿,去江湖的刀尖血浪里打滚——”
谭丹说到这里,也象开始在哽咽:“他为我不惜一切——数十次濒临生死边缘之际——那时——你在哪里?!十八年了——我们父子一直相依为命,好不容易活出今天的象样日子——你——你算什么东西?!竟然突然跑出来——要破坏这一切!如果认祖归宗——确实是你的希望,我答应!但条件只有一个——你——撤述!若伤害我父亲一丁点——我绝对——绝对会恨你一生一世!”
啼花颓然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四肢脱力。
即使只隔着那么薄薄的一扇门,她也可以想见,孔京武此刻那无比绝望悲伤的表情。
谭丹说的也不算错——那么,错的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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